被照耀 [組詩]

馬海洋

世界寬闊，只有自己狹窄

人間灑滿允諾與肯定

我卻一再懷疑。揣摩不定的果

日子獨吞，相愛之人

各有春秋。我被寵，被照耀

打破的光環無法完好如初

我一再被原諒，被寬赦，被釋放

字典并不禁錮任何一個詞

句子里找到安身之處，被抒情

被插敘，被星光披上外衣

我或許是星，被禁錮，被流放

麥穗一樣，成為刺骨標志

還是一片葉子，被暫存，被淪落

一只螞蟻，被奔波，被茍活

追逐權力，我被本分，被自由

我成為時間里的時間

生命之生命。快樂貧乏

而貪享快樂，憂傷來之不易

僅有的金錢鼓動一場揮霍

我在詩的富裕里，被愛，被奢侈

白楊的美，始于第一片落葉

落得越多越凄美

直到光禿禿，所剩無幾

站成一排的流浪漢，和我

也就沒了區別

白楊美得坦誠，赤裸裸

飽含冬天所有凜冽

白楊凄美成寫詩的鰥夫

春天一來就提筆

新葉是寫給人間的語句

最終以秋的名義，一行一行

撕碎，一本一本燃燒

每只小鳥都來自天堂

小鳥落在樹上，撥動了

人間心弦，小鳥啾啾唱著我們

難以啟齒的天籟之音

小鳥找到電線，房子與房子拉直

五線譜。燈光有了音符

燈下讀書的孩子長出翅膀

孩子，孩子，飛走的時候

不要忘記回望故鄉

小鳥在窗臺跳舞，穿一身禮服

天空派來的小演員

只是演出，沒有帶來禮物

家啊家，不要把這個精靈辜負

小鳥在路上跑，最微型的直升機

降落一顆凡塵的心

愛情與自由隨時登機，小鳥也有

身份證和國籍

承載大地諾言不說沉重

生命之輕，解釋得清清楚楚

每一只小鳥都來自天堂

否則無法，得知先人安居的信息

我們都是蠕動的草蟲

終將被小鳥，帶回一片草原

我在廚房朗讀《再別康橋》

靠近我的兄長徐志摩

一鍋即將煮香的文字，用以下酒

忘掉一次航班，打馬掠過江河

忘掉愛過的女人，回到廚房

烹飪人間是一場快意恩仇

窗外沒有冷箭如雨，煮熟文風

吹開一扇胸窗。暖暖的

四月的艷陽回報山川大地

天空那么柔和，不在意星辰

抱緊身體。既來凡塵，免不了

對酒當歌。我們是兄弟

不讓餐盤失守，芳香盡可外溢

時空老成一座鐘，我們做古董

康橋是我回訪必經之路

身懷廚藝，一步一步丈量江南

借一方水鄉，洗掉愛的憂傷

飛機試圖穿過命運眉骨

我擰低宿命的煤氣閥，壓抑時光

秋天是一場暫時的揮霍

漫天漫地的落葉

寫著秋天的傲慢與決絕

那條彩織街，經歷一場秋雨

停在大樹下的各色車輛

披上一層黃金

彩織街金黃色的清晨

轉瞬即逝

我聽見秋天帶著口水的演講

打濕了一條街

猶如滿街的進口啤酒

醉倒一位熟人

熟悉的事物，竟然被秋詞

渲染得驚奇

這個彩頭頻出的秋天

在暗示著什么

彩織街飄舞成秋天的一條綢帶

色彩斑斕的秋詞

迷惑我留戀路過的時光

似乎有陳述不完的理由

讓我相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