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 張振旺 劉家成 畢文泰 張君慧



摘要:農機外包作業服務是我國農業社會化服務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提升農業生產效率和促進農業現代化具有重要意義。基于四川、吉林和江蘇3省975份農戶的調研數據,運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和中介效應模型,實證檢驗社會網絡對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采納行為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研究結果表明:在整地和收獲環節,社會網絡可以促使農戶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還會提升其采納程度。具體來說,社會網絡每提高1%,整地和收獲環節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采納率分別可提高53.1%和57.9%,采納程度分別可提高6%和7.7%。不同類型社會網絡對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采納行為會產生差異化影響。縱向社會網絡的影響程度最高,每提升1%可促使整地和收獲環節農戶采納率分別提高35.3%和47.4%,采納程度分別提高4.5%和7.5%;斜向社會網絡的影響程度次之,每提升1%可促使整地和收獲環節農戶采納率分別提高6.8%和10.8%,采納程度分別提高1.1%和1%;橫向社會網絡的影響程度最弱,每提升1%可促使整地和收獲環節農戶采納率分別提高1.8%和1.3%,采納程度分別提高0.1%和0.1%。風險偏好在社會網絡和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采納行為的關系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據此提出:培育和拓寬農戶縱向、橫向社會網絡,完善農村土地經營權流轉平臺,提高農業服務外包市場發育水平。
關鍵詞:社會網絡;農機外包作業服務;Heckman兩階段模型;風險偏好
中圖分類號:S22:F326.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5553(2023)09023811
Influenceofsocialnetworksonfarmersoutsourcedfarmmachinery
operationservices:EmpiricalanalysisbasedonHeckmantwo-stagemodel
SongYu ZhangZhenwang LiuJiacheng BiWentai ZhangJunhui
(1.CollegeofEconomicsandManagement,HenanAgriculturalUniversity,Zhengzhou,450046,China;
2.CollegeofManagement,SichuanAgriculturalUniversity,Chengdu,611130,China;
3.SchoolofPublicFinanceandTaxation,NanjingUniversityofFinance&Economics,Nanjing,210023,China)
Abstract:AgriculturalmachineryoutsourcingoperationserviceisanimportantpartofChinasagriculturalsocializationservices,whichisimportantforimprovingagriculturalproductionefficiencyandpromotingagriculturalmodernization.Basedontheresearchdataof975farmersinSichuan,JilinandJiangsuprovinces,thispaperempiricallytestedtheinfluenceofsocialnetworksontheadoptionbehavioroffarmmachineryoutsourcingservicesanditsmechanismofactionbyusingHeckmantwo-stagemodelandmediatingeffectmodel.Theresultsshowedthatintheprocessoflandpreparationandharvesting,socialnetworkscouldnotonlyencouragefarmerstoadoptagriculturalmachineryoutsourcingservices,butalsoenhancetheiradoptionlevel.Specifically,forevery1%increaseinsocialnetworks,theadoptionratesofagriculturalmachineryoutsourcingservicesforfarmersinlandpreparationandharvestingprocessescouldincreaseby53.1%and57.9%,respectively,andtheadoptionlevelcouldincreaseby6%and7.7%,respectively.Differenttypesofsocialnetworkshaddifferentiatedimpactsontheadoptionbehaviorofagriculturalmachineryoutsourcingservicesbyfarmers.Verticalsocialnetworkshadthehighestlevelofimpact,every1%increasecouldincreasetheadoptionratesoffarmersinthelandpreparationandharvestingstagesby35.3%and47.4%,respectively,andanincreaseoftheadoptionlevelby4.5%and7.5%,respectively.Theimpactofobliquesocialnetworksissecondary,withevery1%increasepromotinganincreaseinadoptionratesof6.8%and10.8%forfarmersinthelandpreparationandharvestingstages,andanincreaseinadoptionlevelof1.1%and1%,respectively.Theimpactofhorizontalsocialnetworkswastheweakest,withevery1%increasepromotinganincreaseinadoptionratesof1.8%and1.3%forfarmersinthelandpreparationandharvestingstages,andanincreaseinadoptionlevelof0.1%and0.1%,respectively.Riskpreferenceplaysapartlymediatingroleintherelationshipbetweensocialnetworksandfarmersadoptionbehavioroffarmmachineryoutsourcingservices.Accordingly,thispaperproposestocultivateandbroadenfarmersverticalandhorizontalsocialnetworks,improvetheplatformofrurallandmanagementrightstransfer,andenhancethedevelopmentlevelofagriculturalserviceoutsourcingmarket.
Keywords:socialnetworks;farmmachineryoutsourcingoperationservices;Heckmantwo-stagemodel;riskpreference
0 引言
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將現代生產要素引入到傳統農業生產過程中,有效促進了服務規模經營,成為社會化服務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1]。尤其是在農村勞動力老齡化和勞動機會成本上升的背景下,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采納能有效解決農村勞動力短缺的問題,提高糧食生產效率、促進農業現代化發展。
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重要性也引發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學者們圍繞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開展了深入的研究。以往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研究大多以“理性人”和“利益最大化”等傳統經濟學假設作為理論起點,認為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是農戶在充分考慮外包交易成本和收益之后做出的理性決策[2]。然而,Simon[3]對這一經濟學假設提出質疑,認為由于環境不確定、信息不完全和認識局限,大多數個體不可能做出完全理性的“最優”決策,只能是“令人滿意”的決策。此后,有限理性觀點受到越來越多學者的重視和認可,以該觀點為基礎的行為經濟學也逐漸發展起來[4]。針對我國農村地區的小農戶而言,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認知能力有限,多數情況下無法做出完全理性的行為決策。農戶個體的行為決策在很大程度上會受到“身邊人”的影響,并非成本收益評估后做出的理性選擇。農村地區屬于典型的“熟人社會”,這些“身邊人”包括農戶家庭在長期的社會成長過程中形成的以親戚為基礎的血緣社會網絡和以朋友為基礎的非血緣社會網絡[56]。因此,從社會網絡視角研究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采納決策是非常必要的。
本文從農戶“有限理性人”假設出發,基于四川、吉林和江蘇3省975份農戶的調研數據,以社會網絡理論為基礎,探討社會網絡對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采納行為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同時,參考何麗娟等[7]的研究,將農戶社會網絡分為橫向社會網絡、縱向社會網絡和斜向社會網絡,探明不同類型社會網絡對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采納行為影響的差異性。本文在以下方面進行拓展:第一,基于社會網絡視角,分析社會網絡對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影響,并且厘清了不同類型社會網絡影響的差異化,結論有助于深化社會網絡和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領域的研究成果;第二,為解決樣本選擇性偏誤問題,本文采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實證檢驗了社會網絡對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線性影響,豐富且細化了農機外包服務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第三,引入風險偏好作為中介變量,揭示社會網絡影響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采納行為的“暗箱”機制。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在農業生產過程中,任何農戶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個體,而是鑲嵌在農村社會這一復雜的社會網絡中的一員,其農業生產決策勢必會受到周圍農戶態度和行為的影響,并反作用于網絡中其他成員。參考李博偉和徐翔[8]的研究,依據農戶互動對象類型的不同,將社會網絡細分為橫向社會網絡、縱向社會網絡和斜向社會網絡三個維度,分別探討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影響。其中,橫向社會網絡是指不同農戶之間互動形成的網絡;縱向社會網絡是指農戶與農機外包作業服務主體上下游之間互動形成的網絡,又進一步分為前向社會網絡和后向社會網絡,前者是指農戶與上游之間形成的網絡,后者是指農戶與下游之間形成的網絡;斜向社會網絡是指農戶與農業科研人員或技術推廣人員互動形成的網絡[9]。
社會網絡主要通過信息傳遞機制、風險分擔機制和規范影響機制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產生影響。首先,在農村社會網絡中,農戶家庭作為最基本的社會經濟單位,會與其他農戶家庭進行社會互動,而社會互動的本質是互助式的信息傳遞[10]。通過與橫向社會網絡中的親朋好友進行互動,農戶能了解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好處;通過與縱向社會網絡中的上下游成員進行互動,農戶能加深對上游農機服務主體的了解,獲取更多信息,同時對外包后的糧食銷售更有信心,進而讓農戶敢于放心進行農機作業外包;通過與斜向社會網絡中的農業科研人員或技術人員進行互動,農戶能學習到更加專業、權威的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知識。因此,無論是與橫向、縱向、還是斜向社會網絡成員進行互動,農戶均有更多機會獲取更全面、更專業的農機外包作業服務信息,從而減少外包過程中的不確定性風險,增強農戶外包意愿。其次,就風險分擔機制而言,農業屬于生產周期長、自然風險高的活動,而大多數農戶的風險承受能力普遍較低,很多農戶因無力承受新型農業生產方式應用失敗帶來的損失,而拒絕使用。社會網絡通過加強成員之間的溝通聯系,有效分散單一網絡成員的生計風險,提升其抵御風險能力[11]。最后,社會網絡還通過規范影響機制對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產生作用。規范性影響是指個體希望自己被所處社會網絡中的其他成員接納、不被他人排斥的期待產生的影響[12]。因此,當周圍的親朋好友開始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時,農戶為了融入群體,無論自身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認知是否全面,也會選擇從眾,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綜上,提出H1假說。
H1:社會網絡能夠顯著正向影響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
不同類型社會網絡對個體行為決策會產生差異化影響。以往研究主要運用差序格局理論和強弱關系理論分析社會網絡對個體行為的影響機制。對于長期深受儒家傳統思想影響、相對封閉的農村地區來說,學者們普遍認為差序格局理論具有較強的解釋力[9,11]。然而,對于農機外包作業服務來說,強弱關系理論能更好地解釋農戶行為表現。近年來,我國形成了以農機跨區作業為代表的社會化服務模式。當大多數農戶做出生產決策之后,農機外包作業服務主體開始進入需求市場,通過“遷徙式”的作業,為全國分散的農戶提供服務[13]。每到一處,農機外包作業服務主體會尋求當地農機生產、經銷相關人員作為聯絡員,幫助其與農戶進行對接;農機主管部門和部分農機協會成員也會幫忙收集實時市場信息,為農戶和外包服務主體牽線搭橋。因此,縱向和斜向社會網絡中的強弱關系均可發揮信息橋的作用。其中,縱向社會網絡能夠幫助農戶獲取更多農機外包信息,對農戶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正向影響程度也相對較高,斜向社會網絡的影響程度次之,而橫向社會網絡中的強弱關系對農戶影響程度最弱。由此,提出H2假說。
H2:不同類型社會網絡對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影響具有異質性。
采納新農業技術往往伴隨著高風險,農戶的風險承擔意愿尤為關鍵。風險偏好是指個體面對不確定情境時的心理態度和行為傾向,表達了個體對風險的喜愛或厭惡程度[14]。農戶的社會網絡越發達,獲得有效的農機外包信息的機會越多,面對不確定情境時的信心也會越強,風險偏好也會隨之提高,進而更加愿意嘗試新型農業生產方式[15]。由此,提出H3假說。
H3:風險偏好在社會網絡和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關系中起到中介作用。
綜上,構建如圖1所示的社會網絡對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影響的理論框架圖。
2 研究設計
2.1 數據來源
研究數據來源于對江蘇、四川和吉林3省9縣18鄉鎮農戶進行的一對一問卷調查。調查采用多階段隨機抽樣方法。首先,依據經濟發展水平、糧食生產情況和區域分布等因素,選取江蘇省、吉林省和四川省作為調查地區。3個省份均為我國重要的糧食主產區,但在自然資源稟賦、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和農業生產實際情況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江蘇省地處長江中下游平原,屬于我國東南沿海經濟發達地區,是南方最大的粳稻生產省份;四川省地處西南內陸,地形復雜多樣,以山地、丘陵和高原為主,耕地資源較為匱乏;吉林省位于我國東北中部,地勢平坦,土壤肥沃,農業資源豐富,但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低。選取這3個省份作為調研區域增強樣本數據的代表性和異質性。其次,依據農村人均純收入,在每個省抽取3個縣,并從每個縣抽取2個鄉鎮,共計18個鄉鎮作為調研樣本鄉鎮。接下來,采用隨機抽樣方法從每個鄉鎮抽取6個村,每個村抽取6~11個農戶作為調研對象。最后,共發放并回收調查問卷1110份,剔除關鍵信息缺失的問卷后剩余975份有效問卷,問卷有效率為87.84%。
2.2 模型與方法
為深入分析社會網絡和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之間的關系,采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進行實證檢驗。需要說明的是,農作物種植過程包含多個環節,農戶通常會根據不同生產環節的特性選擇差異化外包策略[16]。以水稻生產為例,整地和收獲環節已基本實現機械化,農戶通過外包能實現農業的專業化分工,而育秧、施肥、病蟲害防治等環節的外包監督成本較高,農戶更傾向于采用家庭經營方式從事生產活動。因此,參考謝琳等[16]的研究,本文聚焦于整地和收獲2個農機外包環節,探討社會網絡對農戶農機外包決策的影響。
1)Heckman兩階段模型。農戶對農機外包決策由兩個連續的決策過程組成:一是農戶選擇是否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即是否外包),二是已經決定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農戶進一步選擇多大程度的外包(即外包程度)。如果農戶選擇不采納外包,其觀測值為0,回歸分析中若剔除這部分樣本進行估計,會產生樣本選擇性偏誤問題,而Heckman兩階段模型能很好地解決這一問題。首先,利用Probit模型構建農業生產環節是否外包的選擇方程,估計出每位樣本農戶的逆米爾斯比率,然后將其作為修正樣本選擇性偏誤的工具變量與其他自變量一起構建結果方程,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程度進行回歸。
由于本文關注整地和收獲兩個不同的農業生產環節,需構建兩個Heckman兩階段模型。模型Ⅰ為社會網絡對整地環節農機外包的影響模型,模型Ⅱ為社會網絡對收獲環節農機外包的影響模型。兩個模型高度相似,為避免重復贅述,下文僅以模型Ⅰ為例具體說明模型構建過程。模型Ⅰ構建的Heckman兩階段模型如式(1)、式(2)所示,式(1)表示選擇方程,式(2)表示結果方程。
2.3 變量設定
1)被解釋變量。被解釋變量為農戶在整地環節和收獲環節是否采納外包和外包程度。其中,若農戶在整地環節和收獲環節采納外包,賦值為1,反之賦值為0。外包程度的測量借鑒張忠軍和易中懿的研究[17],采用整地環節和收獲環節農機外包支付的費用占所有環節總費用的比重衡量。
2)解釋變量。解釋變量為社會網絡,分為橫向社會網絡、縱向社會網絡和斜向社會網絡3個維度,縱向社會網絡又進一步細分為前向社會網絡和后向社會網絡2個維度。其中,前向社會網絡采用“您家是否有從事農機服務工作的親戚朋友?”衡量,若回答“是”賦值為1,“否”賦值為0,后向社會網絡采用“您家是否有從事糧食銷售工作的親戚朋友?”衡量,若回答“是”賦值為1,“否”賦值為0,這2個題項的答案綜合形成樣本農戶縱向社會網絡,即如果樣本農戶對2個題項中的任何一個回答為“是”,則賦值為1,反之賦值為0;橫向社會網絡采用“如果您家要辦紅白喜事,您會請幾家親戚朋友?”衡量;斜向社會網絡采用“過去3年您參加農業技術培訓和講座的次數”衡量。接下來,運用因子分析法,對上述4個題項進行因子分析,根據特征值大于1的原則共提取到1個公因子,進而采用該公因子的標準化因子得分作為社會網絡綜合指標。
3)中介變量。中介變量為風險偏好。參考孫頂強等[18]的研究,采用風險偏好程度指數表示。在問卷中設計衡量農戶風險偏好的5個題項,分別為:(1)你家打農藥時,用量比通知或包裝說明高還是低?(2)與村里跟你們家各方面條件很相似的人家比,你家在玉米/水稻上的化肥施用水平時高還是低?(3)假設有玉米/水稻加工企業想與你們簽訂合同收購你們今年的新玉米/水稻,價格與你去年新玉米/水稻賣的平均價一樣,你會考慮簽訂這樣的合同嗎?(4)你們家(戶主與配偶)有沒有買過福利或體育彩票?(5)若你有嘗試種植新品種的計劃,且市場上兩種不同的新品種,一種是6750~8250kg/hm2范圍內波動的新品種,另一種是4500~13500kg/hm2范圍內波動的新品種,你會選擇哪種?根據樣本農戶對這些題項的回答對農戶打分,將農戶的風險偏好程度分為2個等級:1為風險規避程度較弱的農戶,2為風險規避程度較強的農戶。
4)控制變量。參考以往研究[13,16,19],從戶主特征、家庭特征、農地特征、市場特征和區域特征5個方面選取了12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具體包含性別、年齡、受教育年限、農業勞動力數量、家庭總收入、耕地面積、土壤肥力、土地細碎化程度、距鄉鎮距離、種植類型、農業服務市場發育程度和所在省份等。此外,運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進行分析時需要設置一個滿足排他性條件的識別變量,即該變量能夠影響農戶是否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但不直接影響外包程度,選取農戶政治身份作為識別變量。上述各變量定義和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3 結果與分析
3.1 描述性統計分析
從表1可知,無論是整地環節,還是收獲環節,農戶選擇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現象已經較為普遍,整地環節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農戶比例均值為0.767,收獲環節的均值為0.814。三個省份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農戶數量也趨近相同,具體來說,在整地環節,江蘇省、四川省和吉林省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農戶占各自省份樣本農戶總數的比例分別為78.68%、76.97%、74.36%;在收獲環節,江蘇省、四川省和吉林省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農戶比例分別為80.48%、78.79%、85.26%。但是,對于已經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農戶來說,其采納程度(某環節外包支付的費用占所有環節總費用的比重)普遍不高,在整地環節,農戶外包程度的均值僅為0.213,收獲環節的均值為0.253。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是此次調研區域土地的細碎化程度相對較高,均值為6.752,尤其是四川省地形復雜多樣,省內遍布山地、丘陵和高原,而適合復雜地形的小型機械供給不足,導致農戶外包采納程度相對較低。
3.2 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將農戶政治身份作為識別變量,對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結果如表2和表3所示。
識別變量“農戶政治身份”在兩個實證模型中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逆米爾斯比率(IMR)顯著,說明樣本選擇偏誤問題確實存在,Heckman兩階段模型的選取具有一定合理性。表2為社會網絡對整地環節農機外包服務影響的估計結果。從社會網絡各個維度來看,橫向社會網絡、縱向社會網絡和斜向社會網絡對農戶是否采納外包和外包程度的影響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說明3種類型社會網絡不僅能促使農戶在整地環節采納農業生產外包,并且提升了外包程度。縱向社會網絡的兩個子維度前向社會網絡和后向社會網絡對農戶是否采納外包和外包程度也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此外,運用因子分析法求得的社會網絡綜合指標在1%的水平上也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表3為社會網絡對收獲環節農機外包服務影響的估計結果。3種類型社會網絡(橫向社會網絡、縱向社會網絡和斜向社會網絡)對農戶在收獲環節是否采納外包和外包程度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縱向社會網絡的兩個子維度(前向社會網絡和后向社會網絡),以及社會網絡綜合指標對農戶是否采納外包和外包程度的影響也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上述結果表明,橫向社會網絡、縱向社會網絡和斜向社會網絡對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并且不同類型社會網絡的影響存在異質性。從影響程度來看,無論是在整地環節還是收獲環節,縱向社會網絡的影響程度最高,斜向社會網絡的影響程度次之,橫向社會網絡的影響程度最低,假說H1和H2成立。
3.3 異質性分析
在我國農村地區,不同經營規模農戶進行農業生產的目標和對待新型農業生產方式的態度存在明顯不同。小農戶偏好投入少、風險低、見效快的短期性投資,而規模戶更為關注長期利潤最大化目標,對部分前期投資大、風險高、見效慢、但長遠收益高的投資也頗為青睞。為檢驗社會網絡對不同經營規模農戶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影響是否存在差異,將總樣本按照農戶經營規模劃分為規模戶和小農戶兩個子樣本,分別檢驗社會網絡的作用。其中,當年耕地經營面積大于所在鄉鎮戶均耕地面積3倍的農戶為規模戶,反之為小農戶,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
收獲環節的研究結果與總樣本基本一致,即社會網絡綜合指標和不同類型社會網絡對規模戶和小農戶是否采納外包和外包程度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并且在3種類型社會網絡中,縱向社會網絡的影響程度最高。整地環節的研究結果與總樣本結果略有差異,社會網絡綜合指標對規模戶和小農戶是否采納外包和外包程度依舊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對于不同類型社會網絡來說,橫向社會網絡和縱向社會網絡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斜向社會網絡僅對小農戶的外包程度具有顯著影響。可能的原因是在收獲環節農機跨區作業形式更為普遍,規模戶通過社會網絡及時獲取更多農業外包服務商相關信息。綜上,3種類型社會網絡對規模戶在收獲環節的農業生產外包均有顯著影響,而在整地環節存在著較多農機本地作業方式,故縱向社會網絡對規模戶采納農業生產外包的影響程度高。
3.4 中介效應分析
為進一步探討社會網絡對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影響機制,參考溫忠麟和葉寶娟的研究[20],實證檢驗風險偏好在社會網絡和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中的中介作用,結果如表5所示。社會網絡和風險偏好正向顯著影響農戶是否外包和外包程度,結合表2和表3中社會網絡對農戶是否外包和外包程度的結果可知,風險偏好在社會網絡和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關系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假說H3成立。此外,當社會網絡分為橫向社會網絡、縱向社會網絡和斜向社會網絡三個維度后,風險偏好在每種類型社會網絡和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關系中也分別起到部分中介作用。
4 結論與建議
4.1 研究結論
農機外包作業服務是構建農業社會化服務新機制的重要路徑,也是推進農業機械化與農業現代化進程中最基礎的變量。本文利用四川、吉林和江蘇3省975份農戶調研數據,基于Heckman兩階段模型的實證研究,從社會網絡視角出發分析了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采納行為的影響因素。
1)在整地環節和收獲環節,社會網絡對農戶是否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和采納程度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具體來說,當社會網絡每提高1%,農戶在整地和收獲環節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采納率分別可提高53.1%和57.9%,采納程度分別提高6%和7.7%。
2)根據農戶互動對象類型的不同,社會網絡可細分為橫向社會網絡、縱向社會網絡和斜向社會網絡三個維度,不同類型社會網絡對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采納行為的影響存在差異化。具體來說,縱向社會網絡的影響程度最高,每提升1%可促使整地和收獲環節農戶采納率分別提高35.3%和47.4%,采納程度分別提高4.5%和7.5%;斜向社會網絡的影響程度次之,每提升1%可促使整地和收獲環節農戶采納率分別提高6.8%和10.8%,采納程度分別提高1.1%和1%;橫向社會網絡的影響程度最弱,每提升1%可促使整地和收獲環節農戶采納率分別提高1.8%和1.3%,采納程度分別提高0.1%和0.1%。
3)異質性分析結果表明,社會網絡對規模戶和小農戶在整地環節和收獲環節是否采納農機外包作業服務和采納程度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不同類型社會網絡對規模戶和小農戶的影響略有差異。在整地環節,橫向社會網絡和縱向社會網絡對規模戶和小農戶是否采納和采納程度具有正向影響,斜向社會網絡僅對小農戶的外包程度具有顯著影響;在收獲環節,3種類型社會網絡對規模戶和小農戶的正向影響均顯著。
4)針對社會網絡作用機制的進一步研究發現,風險偏好在社會網絡和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關系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
4.2 對策建議
1)培育和拓寬農戶縱向社會網絡,大力發展訂單農業。鼓勵農戶與農業龍頭企業簽約,促使農戶與企業建成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的聯合體,實現農業生產過程種得放心、賣得安心。構建多樣化、跟蹤式技術培訓模式,增加農戶技術培訓的覆蓋面,鼓勵農戶與技術培訓人員建立常態化交流機制,進而拓寬農戶斜向社會網絡。
2)促進農戶與親戚朋友之間的溝通交流,發展橫向社會網絡。引導農戶走出“舒適圈”,借助親戚朋友的牽線搭橋不斷拓寬自身網絡邊界,與自己以往“圈子”以外的人構建網絡關系,進而有機會接觸更多非重復的信息和資源。
3)完善農村土地經營權流轉平臺,培育適度規模經營的家庭農場。推進土地經營的連片化,降低土地細碎化程度。土地經營連片化還能進一步吸引更多龍頭企業入駐,為訂單農業的發展奠定基礎。通過農機補貼政策降低服務主體進入農業服務外包市場的成本,或者引入社會資本進入外包市場,增加外包服務主體供應量。提高農業服務外包市場發育水平,滿足農戶農機外包作業服務的市場需求。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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