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理語言在綜合材料繪畫中的應用研究

摘 要：在當代藝術領域語境下，綜合材料繪畫藝術表現中的肌理是無處不在的。肌理就是在進行繪畫創作之時所運用到的物質材料的呈現，而具有豐富藝術內涵和價值的肌理可以形成肌理語言。肌理語言包含著藝術家的審美情趣、物質材料本身的特點、作品的創作背景與意義等多種人文元素，它也是藝術作品的情感價值的一種表現。在藝術創作中，藝術家們通過材料本身的物質肌理或將材料進行適當的藝術加工來創造肌理語言。肌理語言的產生讓綜合材料繪畫作品有了傳統美與現代美、抽象美與具象美等美感表現，突破了傳統的藝術表現形式，為綜合材料繪畫帶來了不同的審美價值。

關鍵詞：肌理語言；綜合材料繪畫；美感

一、綜合材料繪畫中的肌理語言

綜合材料繪畫，顧名思義就是利用多種材料、多種方式來進行繪畫創作。區別于傳統的繪畫藝術，藝術家們在進行綜合材料繪畫時利用材料作為突破點，將材料作為繪畫創作的媒介，極大地豐富了繪畫創作的表現形式以及觀賞者的視覺及觸覺體驗。不同材料所表現出的肌理語言大不相同，綜合材料繪畫的質感以及畫面表現力，影響著作品的形式美感。

“肌”為物象的表皮，“理”是物象表皮的紋理。肌理的存在成為我們認識物質的最直接媒介[1]。綜合材料中的肌理就是在進行繪畫創作時所運用到的物質材料的呈現。大千世界，千變萬化，不同物質材料所表現出的肌理語言都十分獨特。在肌理語言的樣式中，有的是自然天成，也有后天人為加工而形成的，它們在特定的條件中形成了各異的肌理語言表現形式和肌理語言美感，而肌理語言的美感極大地豐富了當代綜合材料繪畫的表現形式。綜合材料繪畫中的肌理語言就是藝術家們根據自己的審美感知和對物象的理解，通過不同的材料以及不同的工具，利用不同的表現手法，制作或者繪制出的畫面的組織結構與紋理。所以說，在綜合材料的肌理語言中，展現出來的不僅僅是藝術家們對創作理念的考量，還有他們的視覺呈現形式，也體現出了藝術家們對于物質本身意義的思考以及二次創造。綜合材料繪畫中的肌理語言，并不只是一種簡單的、抽象的肌理表達，它還包含著畫家們的審美情趣、物質材料本身的特點、作品的創作背景與意義等多種人文元素。在綜合材料繪畫中，其肌理語言在給畫面帶來各種形式美的同時，也在表達著畫面所蘊涵的情感價值。

正如上海中國畫院藝術家、上海理工大學藝術設計學院教授蔡廣斌在《綜合繪畫材料表現》一書中提到綜合材料繪畫時所說的：“綜合材料繪畫藝術并不是多種藝術疊加的產物，而是集合了當代藝術精神，具備自由表現深度，充分體現當代視覺藝術要求的一種特殊形式。”

二、應用材料媒介產生的肌理語言

藝術的生命在于創新。雖然綜合材料繪畫對于許多創作者來說已經不是一個新的概念，但是綜合材料創作卻日新月異。綜合材料繪畫在創作時往往都帶有“即興發揮”的特征，這種“即興發揮”大多來自不同的材料媒介。綜合材料繪畫中肌理語言的表現有賴于各種不同的材料媒介。肌理語言的美感表現往往取決于創作者對于材料媒介性能的了解程度、對于材料的控制能力以及該材料相應的繪制技法的把握。黑格爾在《美學》中說過，一個藝術家創作能力的高低，不僅取決于對對象的想象能力和駕馭能力，其實作為一個實踐者，他的能力還取決于對客觀工具材料的理解程度。要想創造出高品質的作品，必須有一定的想象力和高超的技巧。藝術的創作過程是一個地道的“物化”過程，只有當創作者了解了不同材料媒介的特性以及局限性，輔之以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才能將自己的思想情感物化在物質材料中，使得綜合材料繪畫的肌理語言給人更加飽滿的審美感觀。

應用不同材料所產生的肌理語言不同。綜合材料繪畫中肌理語言的產生一般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利用材料本身所存在的肌理形成肌理語言；另一種是應用材料進行適當的藝術加工，使其形成抽象化或者半抽象化的肌理語言。應用材料本身的物理性差異而產生的肌理語言能為綜合材料繪畫作品帶來良好的視覺效果。例如在尚揚的“董其昌計劃”系列作品中，他在色彩語言上采用了黑白色系，并且他直接將現實物質肌理復制到自己的畫面之中，運用材料的物質屬性和視覺特征優化創作。應用材料本身的肌理語言輔之以黑白色彩，體現了肌理背后的東方色彩的審美，為尚揚的綜合材料繪畫作品帶來了視覺閃光點。

美學家宗白華說：“藝術沒有創造性的形式，很可能不美，不能打動人心，藝術品能夠感動人，不但依靠新內容，也要依靠新形式。”[2]如果說藝術家們直接將物質肌理復制粘貼到自己的畫面之中是一種肌理語言的表達，那么利用材料進行藝術嘗試則是一種更為大膽更為突破的創作形式，可以表現出更有層次的藝術效果。當代綜合材料繪畫把材料的形式意味與畫面形式、布局有機結合，其中的肌理語言包含了創作者對于作品的深思熟慮，畫面中的肌理語言也更加凸顯了畫面的形式感與抽象感，傳遞出更加獨特的藝術思想。于洋的作品《水墨物體No.7》將不同質感、不同長度的黑色細木條作為肌理語言的表現材料，在黑色與白色地上錯落有致地排列出富有節奏感的線條，形成跳躍鮮活的肌理語言，如同跳躍的雨滴，傳遞出藝術家對于傳統水墨秩序的思考和對當代水墨藝術新的秩序重構的肌理語言。羅寒蕾的作品大量使用了拓印法和噴繪法，在她的作品《小花》中使用了材質較硬的蚊帳布作為拓印材料，粗紗布之間的經緯紋路比較大，在畫面中形成了紋理清晰的肌理語言，塑造了良好的空間感，藝術家也形成了自己的繪畫方法和繪畫風格。國內畫家尚揚的作品總是充滿一股生命的氣息，作品《屏·白-2》中，在皮紙粘貼的平面上是排列不一的鋼絲，鋼絲有的被覆蓋在皮紙下面，有些脫離平面，有些彎曲，有些平直，和皮紙形成的斑點、肌理線條一起構成節奏變化，這種肌理語言營造出了洋溢的生命的動感。

三、當代綜合材料繪畫中的肌理語言美感

伴隨著時代的進步，綜合材料繪畫經過藝術創作者們的創作實踐，已經形成了多種多樣的表現手法。藝術創作者們可以通過材料拼貼、紙張裁剪、捏制泥塑、拓印形狀等方式產生不同的肌理語言。例如，金屬材質的光澤更強烈，質地更細膩，可以產生一種光滑、尊貴的肌理語言；砂礫材質的硬度越高，質地越粗糙，就會給人以棱角分明、堅固剛硬的感受；在對紙張進行合適的處理之后，紙張材料可以形成一種獨特的自然肌理，它既有別于波紋肌理，也有別于線條肌理，它柔軟中帶著自然，與繪畫筆觸相結合，可以產生不同尋常的藝術效果。在藝術創作者對不同的肌理變化進行應用的過程中，不但可以給觀眾帶來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還可以在不知不覺中對觀眾的心理體驗產生影響。

（一）傳統美與現代美

在當代綜合材料繪畫中，藝術家經常將色彩與材料相結合，來表現作品中的傳統美與現代美。不同的材料有著自身不同的審美形態特征。許多材料不僅僅是創作作品的材料媒介，其本身就具有文化性，例如花草材料。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許多花草都具有獨特的象征意義，自古便有許多詩詞書畫與花草相關，呈現出具有濃厚的中國傳統特色的審美形態。例如我們耳熟能詳的名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就是利用蓮花生長情況來表達高潔清廉的美好品德。藝術家們往往會在綜合材料繪畫中利用花草的形態形成抽象或半抽象的肌理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內在精神。在尚揚的畫中，竹的線條剛勁、舒展，竹節的出現，使得瘦長挺拔的竹身呈現出一種充滿韻律的樂曲之美。竹葉與竹節相互配合，呈現出一種具象的抽象之美。竹，翠綠欲滴，傲立于天地間，縱橫捭闔而不折，是一種氣節，內里中空，則是一種謙虛的氣質。《浴竹圖-3》中的枯竹，被放置在生銹的金屬盒子里，上面有燒焦的痕跡，讓人有一種壓抑和失落的感覺，這是一種與傳統畫不同的感覺，也正因如此，它打破了人類心目中的“竹”的形象，帶給人們一種震撼，同時也表現了一種對于工業文明、對于中國傳統藝術與當代藝術的重新思考。

除了花草作為材料而產生的肌理語言富有傳統美的意味外，紙類材料也常常可以產生肌理語言的傳統美感。中國的紙類品種有很多，在傳承中國文化和中國傳統美術中擔任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宣紙的特殊質感讓它帶有與其他紙類材料不同的觸感與觀感，可以產生傳統古樸的肌理語言。宣紙與黑白水墨又是一種天造地設的組合，畫面中既可以呈現水墨暈染的肌理語言，又可以展示出宣紙中草木的紋理，許多藝術家的作品中都喜歡用水墨和宣紙作為產生肌理語言的材料。例如，仇德樹的作品《裂變》把宣紙的肌理語言轉化為傳統水墨語言，將宣紙和畫布、丙烯等材料結合，畫面之中形成的肌理語言形成了一種傳統之美。但這種水墨的表現形式又是一種新的嘗試，所以這幅作品所表現的肌理語言有一種傳統美感與現代美感的碰撞。

（二）抽象美與具象美

抽象是與具象相對的。在哲學中，抽象是將觀念抽離原本客體，撇開事物的非本質屬性，把本質屬性抽取出來的過程。抽象藝術是20世紀初興起于西方的潮流，“人們不再從自然主義的角度看待現實，而是探索事物表面之下的東西”[3]。熱抽象的奠基人康定斯基認為，“每一種表現，都是努力追求非自然的、抽象的、走向內在自然的胚芽”[4]。在綜合材料繪畫中，有些肌理語言的表現是抽象的，有些則稍微具象。無論是抽象還是具象的肌理語言，都是依靠材料特有的質感與肌理形成，在畫面中表達了不同的形式美感，符合藝術家們在當代所要表達的精神與價值。抽象肌理所表達的肌理語言往往是具有抽象美感的。抽象肌理的表現形式往往可以歸納為點、線、面的表現形式，藝術家通過將點、線、面進行復制、排列、重組等形成富有藝術美感的抽象肌理語言。許多綜合材料繪畫作品中都帶有獨特的點、線、面所形成的肌理語言。紙張的硬度與厚度使其呈現出不同的線條美感，其也可以經過撕裂、折疊、裁剪、疊加等方式進行抽象表現。中國傳統文化帶有獨特的審美與文化內涵，提取其中的抽象部分，以綜合材料繪畫特殊的點、線、面的抽象表現方式，可以表現出藝術家想要表達的抽象美感。邱積釧的《源代碼·自信之國》是一幅以點、線和面為主要素材的油畫，它將報紙拆分、卷曲、拼貼，構成一條濃密的豎線，是現代社會資訊飛速發展的象征。同時，畫面中所形成的高樓大廈、高鐵等色塊和符號，再加上大量重疊的線條，共同構成了畫面的一種形式美，展現了傳統媒介和信息時代之間的沖突和融合。

在綜合材料繪畫創作中，具象肌理一般指的是利用直觀的形象，也就是從材料中直接抽取出一種肌理形狀來作為客體的一種肌理語言表現形式。藝術家們往往利用物質自身的肌理來構成畫面，或者通過對物質進行適當的藝術處理，將物質與畫面融合在一起。經過適當的藝術加工，既可以保持材質的肌理美，又可以符合繪畫創作的主題，而如果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就可以將材質自身的自然肌理美最大限度地表現出來。在進行繪畫創作的過程中，不能盲目地使用很多材料所擁有的自然肌理，所以要與描繪或其他輔助創作形式相結合，以達到更好的藝術效果。例如許多以人物為題材的作品，它們畫面中的肌理語言就是由直接的物質材料輔以其他的創作形式來表現的。在筆者的綜合材料繪畫作品《元寧公所古建》中也使用了具象的肌理語言，有一種真實的美感。元寧公所是蘇州第一批控制保護建筑，畫面描繪的是元寧公所和伴隨著古建筑一起消亡的銀杏樹們。畫面中的銀杏葉蕭蕭落下，筆者也疑惑該用哪種表現形式展示銀杏葉這一繁多而具象的無力。最后筆者選取了樹葉、樹枝作為原始材料，將其與石英砂混合在畫面之中進行堆疊，之后又為樹葉潤色，使之與畫面的色調更加統一，后續樹葉完全干枯以后也不會變色。這樣既保持了樹葉原有的肌理語言，又給觀賞者一種真實的觀感與觸感，體驗到元寧公所內落葉紛飛的悲愴與凄涼之感。在觀者用一種審視的目光來看待一件藝術作品的時候，他們不僅會從整體上來看畫面的效果，還會注意到畫面中的一些細微之處的質感，用眼睛去觸碰畫面，去體會畫面中凹凸不平、縱橫交錯的紋路，去感受畫面中真實而精致的藝術效果。

四、結語

創新推動著藝術的不斷發展，在綜合材料繪畫這門藝術中，肌理語言的應用為其帶來了全新的突破，更多元、更全面、更直觀地展現了創作者對于作品內涵的思考。肌理語言的美感不言而喻，實現抽象美與具象美之間的轉換，突破了傳統美與現代美的界限。不同材料經過藝術加工以后所形成的肌理語言，不僅具有最基礎的裝飾作用，還具有美學作用，可以幫助人們創造出更為逼真的畫面氣氛，也可以作為表達意象、傳遞情感的重要手段，增強畫面的感染力。總體而言，肌理語言是一種非常重要的繪畫語言，在與色彩、造型等和諧搭配的條件下，它可以演繹出豐富多彩的畫面，將畫家的思考與實踐表現得淋漓盡致。與此同時，觀眾在與綜合材料繪畫作品進行交流的時候，可以更直接地感受到它所蘊含的價值取向，從而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

參考文獻：

[1]姜紹書.無聲詩史 韻石齋筆談[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56.

[2]王岳川.宗白華學術文化隨筆[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6：123.

[3]查爾斯.抽象藝術[M].毛秋月，譯.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20：5.

[4]康定斯基.康定斯基藝術全集[M].李正子，譯.北京：金城出版社，2018：66.

作者簡介：

承玲玲，蘇州科技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裝飾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