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史話』

□ 本刊編輯部

在現代社會，由于技術進步，許多水果的品種、外觀、口味可按人類意志塑造，但在歷史長河中，水果更像是人類發展道路上的忠實見證者和記錄者。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桃之夭夭，灼灼其華”，2500 年前，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是中國水果在文學典籍中的起點；又比如，戰國時期蘇秦說服燕王時提到，燕國多的是大棗、板栗，當時有些水果被認為是糧食的替代品；當然后來那句膾炙人口的唐詩“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更記錄了水果的“奢侈”。

其實，很多水果在它的種植、發展、繁榮過程中，是有很多傳奇的故事的……

蘋果的“祖先”在中國

很多水果在中國都有原種，但我們并未將它們培育發展；還有些水果是中國的原種，多年以后漂洋過海又回來了。

蘋果是現在最大眾化的水果之一，但它并不是中國原產，蘋果真正進入中國的時間只有100 多年。

中國在古代種植的類似蘋果的水果叫“柰”，其祖先是新疆野蘋果，其中的一支進入中原，被培養成“柰”，或者叫“綿蘋果”。另一支則進入西方，逐漸發展成今天的蘋果。

中國古代的“柰”不甜，個頭也不大，果肉口感也不好。中國古代很多小說和典故中引用的都是梨，比如孔融讓梨，因為那時候中國還沒有我們熟悉的這種蘋果。如今市場上的蘋果很多是西洋蘋果，是美國一名傳教士于1871 年帶入山東煙臺的。

中國的“柰”被歐洲人帶到新大陸之后，最初并不是作為水果存在，而是釀酒原料。歐美人最初的釀酒原料是葡萄，但歐洲葡萄到了美洲種不活。再則，殖民者種植的谷物也不適合釀酒，比如大麥，到了美洲也種不好。找來找去，最后發現蘋果可以釀酒。

可是，20 世紀30 年代，西方出現“禁酒令”，釀造和售賣酒精都成了犯法行為，尤其是釀售高度酒。“禁酒令”的波及面很廣，受影響最嚴重的是蘋果種植園，蘋果商們就繼續為蘋果找出路，直接售賣，打出的廣告是“一天一個蘋果，醫生遠離你”。許多人以為這句話是西方諺語，其實是為了蘋果促銷而創造出來的廣告語。

“留學”成功的中國獼猴桃

在眾多水果中，你知道哪一種水果是原產于中國而又以“外來者”身份返鄉的嗎？

它就是享譽世界的新西蘭奇異果，這種貌似舶來的水果，其原產地其實在中國。所以奇異果也叫獼猴桃，是來自中國的。

唐代詩人岑參曾寫過“中庭井欄上，一架獼猴桃”這樣的詞句，這是獼猴桃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典籍中。可見，唐代就有人將獼猴桃栽種于庭院之中。其實，我們祖先接觸野生獼猴桃的歷史更為久遠，在《詩經》中就有“萇楚”的記錄，它就是2000 多年前古人對獼猴桃的稱呼。但這些記載都不是獼猴桃當作果品的記錄，更沒有描寫它們滋味的字句。

中國的獼猴桃是在“出走”之后才大放光彩的。中國獼猴桃的“留學經歷”也是一波三折。

早在1899 年，英國“植物獵人”威爾遜在中國采集到美味獼猴桃的種子，當即寄回英國栽培。但是過了十幾年，這些美味獼猴桃植株仍然沒有結果。同一時間，美國農業部也從威爾遜手中獲得獼猴桃種子，到1913 年時，已有超過1300 株獼猴桃樹在美國各地試種。遺憾的是，這些植株如“旅居”英國的獼猴桃植株兄弟一樣，也未能結出果實。后來調查發現，英國和美國培育的首批美味獼猴桃植株都是雄性的，結不出果實。

直到1904 年，一位叫伊莎貝爾的新西蘭女教師來到中國湖北探望她的妹妹，她帶著一小包美味獼猴桃的種子回到新西蘭。這包種子發芽后長出的三株獼猴桃樹，恰好既有雄性又有雌性，于是順利開花結果，才成就了現代獼猴桃的產業。目前，占世界80%供應量的獼猴桃品種——海沃德，都是這三株美味獼猴桃樹的后代。

與獼猴桃成功的“留學經歷”不同，榴 的“引入”并不成功。鄭和下西洋時并未成功將榴 引入中國種植，最核心的問題是中國大部分國土范圍的氣溫達不到要求，而榴的種植需要一個常年炎熱高溫的環境。榴 的原產地溫度平均達30℃以上，且甚少波動。因此，榴 并沒有隨著鄭和下西洋而來到中國。

古代荔枝運輸費周折

荔枝是一種和中國特別有淵源的水果。“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這句著名的詩句讓大家猜想，楊貴妃所吃的荔枝是不是從嶺南來的？

據研究，從古代嶺南運送荔枝到長安，這件事很費勁。從廣州到西安，現在的高速公路距離為1600 公里，而古代并沒有高速公路，路程要再增加幾倍。唐代騎馬運輸，數千公里的距離，就算快馬加鞭，半個月甚至1 個月以上才有可能到。所以，如今也有一種說法，楊貴妃吃的荔枝，可能是從四川原產地運輸的。當時四川氣候溫暖，可以種植荔枝，而從成都到西安，路程就比廣州縮短了一半。三國以后，北方出川的蜀道修得較完整，因此提高運輸速度是存在可能性的。

古代的荔枝是如何運輸的？據歷史考證，荔枝先在大木盆里種植，快成熟時連盆帶樹搬到牛車上，牛車走不動時迅速把荔枝摘下，轉移到竹筒里，讓信使背到身上，再快馬加鞭運到長安。因為竹筒本身也可以保鮮，這樣，楊貴妃就能吃到新鮮荔枝了。

考證水果的來源和應用是件很有趣的事。運送荔枝這個過程，暗藏了各種各樣的植物學知識。比如，竹子的抑菌作用、竹筒對荔枝呼吸強度的保障，以及荔枝與原有生長帶的關聯等。

水果不僅記載著人類歷史，還書寫了人類歷史。每個物種都有自身合適的生存方式。就如同磚縫里的苔蘚放到陽光和肥料充足的地方，反而沒法生存，100 米高的海岸紅杉也無法在地縫里生長，各類水果在合適的地方才能生存自洽，這也是植物學帶給我們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