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旋律永在歌唱者的心懷

安奇

《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這首詩被選編入統編版初中語文九年級下冊第一單元第一課。本單元是詩歌。詩歌能夠喚醒進入青春迷惘時期的少年，能夠多角度地打開青少年的視野，打開心靈，讓他們在青春進一步成熟之前擁有唱出心聲情懷的能力。這首詩歌具備了單元說明所述的價值，擁有“博大、深沉的情感”“幽遠、雋永的哲思”，表達了“對理想的追求、對信念的堅守”，而這一切“都可以用詩歌來表達”。

正是因為這些價值，需要我們了解舒婷，并知曉在那個特殊年代，舒婷及“朦朧詩派”的地位和意義。這樣我們就能更進一步了解本詩進入教材的特殊意義，可以說這首詩既為中學生開啟了閱讀當代詩歌一扇大門，也為青少年打開認識人生、了解人生的新視野。

舒婷原名龔佩瑜，上幼兒園時，母親給她改名為龔舒婷，《詩刊》給她發(fā)的第一首詩《致橡樹》時使用了“舒婷”這個筆名。舒婷是“朦朧詩派”的主要成員之一。

“朦朧詩派”的主要活動時間是在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代表人物有北島、舒婷、顧城、江河、楊煉等，但實際上“朦朧詩派”并不是一個有統一組織形式的詩歌派別，也不曾有統一的詩歌主張，但是作為一個創(chuàng)作群體他們卻以“各自獨立又呈現出共性的藝術主張和創(chuàng)作實績，構成一個詩群”。

今天看來，他們的詩歌是對早期白話詩歌的質的突破：早期白話詩所呈現的主題相對單一、思想相對明確，朦朧詩派的詩歌有了重大突破，進入了詩人個體對世界的重新認識，而且這些詩歌具有復雜含義，他們選擇了新的意象，用來表達自己的復雜的思想感情，而且也突破了傳統詩歌的模型，進入了更加具有高度的新詩的創(chuàng)作領域。也因為這些詩歌的意象含義較為復雜，導致讀者對詩歌的主題把握不是非常清晰，甚至可以產生多向性的理解和解釋。但正是這些，才使得朦朧詩派詩人們的詩歌具備獨有的歷史價值，而且這些詩歌，具備了突破舊時代，啟迪新思想的作用，并形成了新的審美價值。有人說：“從某種意義上講，‘朦朧詩派的崛起，也是中國文學生命之樹的崛起。”我完全贊同這個意見。

讀詩歌，最重要的點是意象，從意象入手，體味詩歌的思想情感，而對思想情感的理解和把握才是對詩歌核心價值的認同。舒婷的詩歌，對20世紀70年代以前的詩歌意象進行了突破。意象一旦突破，其核心價值和意義就會得到極大的突破。這首詩歌里面的“老水車、礦燈、稻穗、路基、駁船、花朵、古蓮的胚芽、笑渦、起跑線、黎明”等意象，分布于詩歌的四個部分，指向了五個角度，有對長久衰敗的哀嘆，有對歷史過往的悲傷回顧，有對現實的種種憂慮，也有對祖國解脫束縛的高興，也有對自己對祖國一同成長的期盼。我們在閱讀詩歌的時候不能停留在字面上的理解，需要更進一步地探索藏在這些意象的多重含義，才能達到深度理解。

研究者認為“朦朧詩派”精神內涵有三個層面：“一是揭露黑暗和社會批判，二是在黑暗中尋找光明、反思與探求意識以及濃厚的英雄主義色彩，三是在人道主義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對‘人的特別關注。”也就是說在深層次的閱讀中，解讀此詩不能僅僅停留在對詩歌字面的理解，還要對其思想內涵進行拓展式閱讀，將詩歌放在它本身所在的歷史時空里，然后延伸到今天的社會生活語境，重新品味咂摸。這就需要我們有一定的知人論世的能力。十年動亂，“使人的美好情感、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受到無情的破壞，人的權利與自由受到恣意的踐踏”，朦朧詩派的詩人們，無疑是最早從中解放出來的一批知識分子，需要我們做深層次的閱讀，才能了解他們的時代，讀懂他們的心。

閱讀本詩要從朗誦開始，找尋詩歌的節(jié)奏，韻律，體會它和古典詩歌不一樣的風味，同時也要明白它和之前的詩歌完全不同的寫作手法。

詩歌的第一節(jié)，詩人用舒緩而深沉的語調吟誦自己在歷史時間里扮演的角色，將生命的厚度、價值，用形象的表達，深刻的思考，顯現出了在滄桑的歷史中緩慢而艱苦前行的青春生命，“破舊的老水車、熏黑的礦燈、干癟的稻穗、失修的路基、淤灘上的駁船”，這些帶有暗色調的意象，無一不透露著，需要沖破、需要改變、要對命運進行抗爭的情懷，情緒是悲哀的，但指向是明確的。這也正能夠契合“朦朧詩派”精神內涵的第一個層面。

詩歌的第二節(jié)，在沉痛的敘說里，將面對的黑暗進行了直抒胸臆的表達，但詩人隨之筆鋒一轉，將自己的青春意義與價值指向自古以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飛天”袖間的花朵飄落了千百年還未曾飄落大地，這是多么悲傷的而又擁有無限渴望的期冀，將歷史與現實做了一種穿越式的連接，將中國人民急需突破改變的現狀描繪出來。

于是，第三節(jié)就成為一種精神價值上的突破，進入了“朦朧詩派”精神內涵的第二層面，開始尋找、探索、發(fā)現，無論是在人生的旅途上，還是在生命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擁有相應的價值和意義，這些意義和價值不能被埋沒，不能被忽視。無論是“從神話的蛛網里掙脫”，還是“雪被下古蓮的胚芽”，或是“掛著眼淚的笑渦”，都要從“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線”上出發(fā)，就像是黎明，即刻噴發(fā)、即刻到達，對那個特殊時代，對那些即將解脫枷鎖的人們來說，命運要由中國人民自己掌握。

進入詩歌的尾聲，就到達了詩歌的高潮，到了對改變命運和理想的激烈呼告之處，在價值上每個人都是九百六十萬平方的分身，是祖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命運所關聯的每一個角度，無論是苦難，還是悲傷，為了祖國的榮耀，為了前途命運的方向，為了解脫黑暗的束縛，將英雄的情懷氣概盡情的揮灑，尤其是結尾，帶有英雄氣概的呼告，將自己的奉獻，以及奉獻的意義和價值進行了直接的表達：“那就從我的血肉之軀上/去取得/你的富饒、你的榮光、你的自由；/——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意蘊深沉，情思綿綿，不可斷絕。

舒婷的詩歌對未來的價值不可估量。二十年多前，我和舒婷有過一面之緣，那時我還在一個中學當老師，也是一個詩歌寫作者，在寧夏固原市成立中國作家協會寫作基地的會議上，我問她，你怎么看這些入選了教材的詩歌作品，她看看我，搖搖頭，說，我不解讀我的作品。詩歌，一旦被寫出，就不再屬于詩人自己，而是屬于歷史、屬于未來。

一個十年，又一個十年，轉眼我已過知天命的年齡，而我所期望的詩歌，還是對生命價值的肯定，對意義的追尋。重新閱讀這首詩，更加肯定了它所體現的“人本主義英雄主義思想和精神”以及它“承接了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的文學傳統”。于是，我們對未來也就有更加美好的渴望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