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金銀行卡的密碼被保姆改過

文｜方圓實習記者 王珮琦

沈薇發現父親存放在抽屜中的現金只有2萬元左右，于是便問林紅父親養老金銀行卡的密碼，發現密碼已經更改過。這時，沈薇才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

80多歲的沈華，一直獨自居住，由住家保姆照顧生活起居，他和兒女一直很滿意保姆的工作，總夸保姆工作認真負責、任勞任怨。但是漸漸地，沈華的女兒發現，這個保姆并不像她表現得那么老實本分。

理發店老板幫忙介紹的保姆

沈華是一位退休老干部，兒女在外工作繁忙，老伴過世后，他便獨自生活。2015年前后，80多歲的沈華逐漸感到生活有些不便，遂在理發時提了一句，拜托理發店老板幫其找個保姆。不久，經理發店老板介紹，林紅來到了他家做保姆，照顧他的生活。

林紅是個干活利索、語言幽默的人，保姆的工作完成得出色，陪人說話也有意思。林紅從不偷懶，除了回家探親，她幾乎沒請過假，也不會隨便外出。沈華出門辦事時，她會陪他一同前往。沈華的兒女來看望父親時，林紅基本上也不休息。沈華一家對林紅的工作贊不絕口，不僅從不拖欠林紅的工資，還盡量給予她近乎家人一般的對待。

2019年，林紅需要回老家照顧兒媳，于是沈華一家便找了另一位保姆李玉來頂替林紅的工作。2020年，林紅回來后，兩位保姆誰去誰留便成了問題。沈華覺得林紅在他家做了四五年的保姆，工作一直沒出過問題，也沒讓家里人操過心，且林紅身體狀況不佳，若就此辭退她，她可能很難再找到像現在這樣待遇的工作。于是基于舊情和信任，沈華一家決定還是換回林紅。此后，林紅一直在沈華家穩定工作，對沈華也盡心盡力地照顧。

“沈華對我特別好，他們一家人對我都挺好的，待我像親閨女一樣。”林紅曾這樣說。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了2021年。

雇主的錢款出現問題

2021年春節前夕，沈華的兒女來探望他。女兒沈薇詢問林紅關于父親理財的事情，林紅的前后說辭不一。在追問的過程中，沈薇發現父親的理財銀行卡App綁定在了林紅的手機上，林紅解釋過后，沈薇并未細究，只想著之后更換綁定就好了。隨后，二人又開始核對沈華的養老金，沈薇發現父親存放在抽屜中的現金只有2萬元左右，于是沈薇便問林紅父親養老金銀行卡的密碼，發現密碼已經更改過。這時，沈薇才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她并未完全懷疑林紅。

為何沈薇還沒有起疑心呢？原來沈華是個性格倔、要強的人，他不愿兒女插手自己的事務，堅持要求自己管錢財。沈華有兩張銀行卡，一張用來領取養老金，另一張用來購買理財產品。每個月，沈華都會親自去銀行取養老金，拿回來放在柜子的抽屜里，積攢一段時間，再去買理財。每當兒女來看他，沈華都會高興地和兒女念叨自己理財的情況。

一開始，沈華身體不錯，會讓林紅陪著他一起去銀行取錢、買理財。但從2018年開始，沈華感到外出吃力。沈華對林紅很信任，他以前每次取養老金、買理財，她也都跟著去，對流程熟悉，于是他決定把這件事交給林紅去做，就把銀行卡密碼告訴了她。此后幾年，林紅一直幫沈華取錢、買理財、跑銀行，所以，對林紅比較信任的沈薇發現父親的錢、卡有可疑之處時，依然沒有立即懷疑林紅。

一個月后，林紅回老家過春節，沈薇帶著沈華去銀行更改理財卡的綁定，順便打印理財清單。沈薇發現幾筆錢可能存在問題。二人立即前往養老金銀行卡的辦理銀行，更改密碼后，沈薇查看了該卡的流水情況，發現每個月的養老金竟然都取光了，而家里的現金數額卻對不上。因怕父親受到刺激，沈薇沒有追問，只是大致詢問了他管理錢財的情況，但已心中有數。

2021年3月，從老家回來的林紅面對沈薇的質問，一直抵賴，聲稱每筆錢款的去向沈華都知道。隨后，沈薇便開始一筆筆地和林紅核對、算賬。終于，林紅承認了盜竊的事實。

插畫：趙立榮

辜負了老人的信任

原來，2018年冬天，林紅就起了不該有的念頭。

通過長期觀察，林紅知道沈華總是將從養老金卡里取出的現金存放在他床頭柜的抽屜里。抽屜是上鎖的，但鑰匙卻并不難找，要么別在沈華的褲腰上，要么放在他的褲兜里。在沈華睡覺和洗澡時，拿他的鑰匙并不難。

這一天，沈華按習慣將衣物脫下放好后，進入浴室洗澡。林紅像往常一樣靜靜地坐著。她聽見沈華拉開浴室門、摘花灑、水流的聲音……等水流聲持續了一段時間，林紅走了過去，快速翻動沈華的衣物，很快便找到了褲兜里的鑰匙。來不及重新疊好衣物，林紅迅速沖向床頭柜，插入鑰匙、拉出抽屜、抓出一沓鈔票、推回抽屜、鎖好……林紅很緊張地完成了“第一次行動”，事后林紅把錢存進了自己的銀行賬戶，剛好是1萬元。

隨后幾天，林紅十分焦慮，害怕事情暴露，然而沈華并沒有來找她對質。原來，沈華沒有核對錢款的習慣。一方面，沈華認為，抽屜的鑰匙在自己手里，自己每天隨身攜帶，“時時刻刻”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另一方面，在沈華的意識里，家中只有他和像女兒一樣的林紅兩人住，都是自家人，誰會偷錢呢？

2019年初，本該拿著沈華的5萬元購買理財的林紅，卻將錢款偷偷存進了自己的賬戶。隨后，她數次故技重施，拿走沈華抽屜里的養老金。意識到無人發現的林紅越發大膽，到最后竟然直接通過轉賬的方式，將錢從沈華的銀行卡匯入自己的銀行卡中。林紅每次盜竊的數額不等，能拿多少是多少，陸續偷走了12萬余元。

并非因為家境困難

對質之后，沈華一家并沒有立即報警。念在這六七年的情分上，他們愿意給林紅一個彌補的機會，若是林紅能按照約定把錢都還清，他們打算也不再追究她的責任。然而，就在林紅陸陸續續退還了7萬元后，沈薇開始感到不安。

“還了7萬多元后，林紅開始找借口、擺困難，還錢越來越不主動。如果她能一直還錢，我們不會報警，但她這樣的行為讓我覺得剩下的錢她可能還不上了，所以我報了警。警察把林紅帶走了。”沈薇說。

2023年4月，案件移送至北京市豐臺區檢察院審查起訴。承辦此案的豐臺區檢察院第一檢察部檢察官郭譞向《方圓》記者表示，林紅的家境其實并不困難。“我們一開始以為林紅盜竊是因為家中貧窮、急需用錢，實在走投無路，萬不得已才偷錢的，畢竟沈華一家對她很好。”郭譞說，“但實際上，經過訊問和對比銀行流水，我們發現林紅的犯罪所得一部分給了兒子，一部分自己消費，還有一部分，她自己添了1萬元后買了理財。林紅的主觀惡性顯然比我們想象的要大。”

案發后，林紅的家屬代她將剩余的6萬余元全部退賠完畢。7月，豐臺區法院作出判決，以盜竊罪判處林紅有期徒刑二年,緩期三年執行，并處罰金5000元。

共同辦理此案的檢察官助理郭英杰表示，實踐中，住家保姆、月嫂這類主體利用在雇主家工作的便利進行犯罪的案件并不罕見，但常見于數額小、持續時間短的盜竊輕罪；像本案這樣盜竊數額巨大、行為持續三四年、雙方關系深厚的案件，確實少見。

沈薇表示，她不會諒解林紅。而沈華已經于2022年3月去世了，他是否會原諒這個在他生前最后六七年一直陪伴他的，卻辜負了他信任的林紅呢？我們再也無從得知了。

（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