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石器時期陶響器的研究與復原初探

高佳琳 朱文

（中國礦業大學）

一、新石器時期陶響器的研究

樂器的出現是原始音樂文化發展到一定時期的產物，它反映出人類在原始音樂領域的積極的超越和變革。按照我國各地新石器時期陶響器的出土遺址分布情況來進行不完全統計，史前出土的陶響器所屬文化類型十分豐富，由新石器早期至晚期皆有涉及，具體為西北地區的馬家窯文化、齊家文化，華北地區的裴李崗文化、仰韶文化、龍山文化、大汶口文化，華中地區的馬家浜文化、大溪文化、薛家崗文化、屈家嶺文化、良渚文化及石家河文化等。

（一）各文化遺址出土陶響器的形制研究

1.西北地區

（1）馬家窯文化遺址

屬于馬家窯文化的陶響器有如下幾類代表：第一種材質為泥質灰陶，外形略成球形，精巧光滑，有一個小平底。它的外部紋飾以白色為底，又繪有黑色彩繪，腹部有葉脈樣式的紋路。中心對稱繪有網格紋，頸部平行繪有三圈弦紋。第二種材質為泥質紅陶，呈暗褐色，外形為紡錘形，外部紋樣類似三角紋，腰部兩側各開一孔，通向內部中空腹腔。表面有些粗糙和裂紋。第三種為泥質紅陶，橙黃色，形狀呈圓筒，上方無封口且兩端略收口，下方有一個小平底。表面光滑，花紋以豎向的黑色雙寬帶且中間帶有圓點的紋飾遍布全身，這種紋飾將響器分成四等份，每一塊又繪有黑色菱形網格紋。底部中心畫了一個十字、四角各畫有兩條堆疊折線紋。第四種材質為泥質紅陶，外形與兒童玩具——嘩啷棒相近，由一個長柄與球形頭部組成。頭部為一個喇叭形和一個碗狀圓蓋相扣，對接處有鋸齒狀材料。長柄為圓柱形，尾部是小喇叭形。周身粗糙且自球形中部至柄尾繪有數道黑色條紋。柄尾經寬帶紋一周、凹底內繪“十”字紋。

（2）齊家文化遺址

齊家文化是馬家窯文化的后繼者，出土的陶響器形狀有豆形陶響器、鼓形陶響器、球形陶響器三種。豆形陶響器，開口下方有一個平面進行隔斷，中央刻有一個孔進行散音。腰上方有一圈凸出的寬帶，腰下方有一個散音孔，腔內有幾粒小陶丸。豆形陶響器可用于擊節演奏，也可懸掛在腰際，伴隨舞蹈動作擊撞發聲。鼓形陶響器材質是細泥紅陶，橙紅色。外形是圓柱形，腹壁中部有對稱的2個穿孔用作散音，響器通體紋飾為戳刺的圓圈連成的折線三角紋圖案。球形陶響器表面磨光，厚壁空心，壁面上有多個小孔，內置黃色小石子。

2.華北地區

（1）裴李崗文化遺址

在裴李崗文化遺址中發現的龜甲搖響器是最具有代表性的搖響器，于1987年在河南省舞陽賈湖新石器時代遺址內出土。出土有數十件，通常為6件或8件一組放在墓穴中，多數是腹甲與背甲扣合在一起。腹、背甲的結合處鉆有許多小孔，內部裝有形狀、數量、顏色不等的石子，搖動起來可發出響聲。賈湖龜甲響器是有史以來我國發掘出土年代最早的一批樂器實物，它和賈湖骨笛一樣，對探求我國音樂文明之源具有重要意義。

（2）龍山文化遺址

屬龍山文化遺物的陶響器有以下幾例：第一種是蚌殼狀，材質為泥質黑陶，表面光滑，響器兩面隆起，呈不規則橢圓形，上大下小。在左右兩側各捏進一個凹槽，搖動時可用兩指捏住。腹面下方有四個小圓孔，呈八字形排列，背面上、下各一個弧形長孔，靠近邊緣留作擴聲。第二種材質為泥質黑陶，呈龜形。

（3）仰韶文化遺址

仰韶文化時期的音樂水平發展狀況較前期的已經有比較大的進步。第一種材質是泥質紅陶，外形類似于兩缽相扣，中空，輕輕搖動可發出聲響；第二種類似橄欖，呈扁圓形，表面粗糙不平，搖動亦可發出沙沙聲；第三種為泥質紅陶，形狀似兩碗相扣，上下各有一個小圓洞，可以推測出它的用途為連接到執柄；在外壁上方畫有折條紋理，下方畫有網格狀花紋。除此之外，屬仰韶文化時期的陶響器還有一個餅狀的。其材質為泥質灰陶，褐黃色，形狀呈橢圓形，無柄無孔洞。響器外表磨光、一面刻方格紋，另一面刻菱形紋。

（4）大汶口文化遺址

屬于大汶口文化遺物的陶響器主要是龜響器，一般是腹甲和背甲共出，內裝小石子或者沙礫等，龜甲邊緣上常有穿孔，個別有朱彩。

3.華中地區

（1）馬家浜文化遺址

馬家浜文化分布于太湖地區，目前陶響器發現的數量很少，且多為橢圓形，但外形并不十分規整。這些陶響器材質以灰褐陶為主，也有紅衣陶，均為手制。

（2）大溪文化遺址

目前所發現大溪搖響器約30件。除少數個例外，大部分搖響器的形制大致上相同，唯紋飾與鏤孔數量稍顯不同。

其中有兩種形式的陶響器較為典型常見。一種形狀為圓球形，中空的腔體內部裝有小石子或小陶丸，外部花紋為典型的米字形紋飾，由雙行點狀連線構成，這類陶響器數量最多。第二種形狀的陶響器是啞鈴狀，中間是空腹長柄，兩頭中空球體內放置小石子，通體畫有點狀紋。此型陶響器數量很少，僅見于關廟山遺址。

大溪文化晚期，陶響器的紋飾花樣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除米字形紋飾外，又出現了兩種新的紋飾：一種是由單股點狀紋組成六根豎線，一根橫線，相交處均有鏤空小孔，另外相鄰的兩格有對稱的4個鏤孔；另一種由雙股點狀紋組成四根線，交叉處有鏤孔。

這些陶響器主要為紅陶制作，灰陶次之，也有黑陶和彩陶出現。有關統計數據顯示，在四川巫山大溪出土的有兩件陶響器可以吹響，并均對其進行了測音。雖然因為結構被定義為響器，但在外形上又帶有塤的一些特征，即表面有孔可作按音孔與吹孔，又具有混生性。

（3）薛家崗文化遺址

薛家崗文化是以長江下游皖河及環太湖流域、寧紹平原一帶為中心而發展起來的文化區，從薛家崗早期音樂文化中可注意到，陶響器出土的數量比較少，其圖案、形制、紋飾等受到江漢地區格外明顯的影響，形制與圖案等多數為雙股點狀紋組成的米字紋圖飾，米字紋的中間有鏤孔，球體對稱有6個穿孔。在薛家崗音樂文化的晚期階段發現的陶響器，雖然仍繼續以點狀紋為主要的紋樣，但器表紋樣圖案風格已經由常見的米字紋改成了三角紋或十字紋。其中雖有不少的仍以點狀紋作為裝飾，但已具備顯著的薛家崗文化特質。不過在此之余，還出現了僅有鏤孔無紋飾的素面陶響器式樣。

（4）屈家嶺文化遺址

屈家嶺文化出土陶響器的數量最多，共60余件。據考古資料顯示，在屈家嶺文化早期的陶響器，基本沿襲了大溪文化時期的形制特征，只是在紋飾上稍豐富，由大溪音樂時期的雙股點狀紋改為三股點狀紋。跟大溪文化時期的陶響器相比較，此時期僅見圓球形陶響器，且體積相對較大。除了湖南澧縣三元宮出土一件橢球形響器外，其余全部為球形陶響器。

（5）良渚文化遺址

良渚文化的陶響器出自江蘇吳江梅堰遺址，兩件為球形，一件為橢圓形，材質皆是泥質紅陶。

（6）石家河文化遺址

石家河文化為長江中游龍山時代遺存陶響器按形制可分三類。第一種為常見的圓球形，表面有各類花紋，中空且內裝小石子或陶丸。第二種為長方形，中空，內部裝有小石子或陶丸，外部有劃線米字紋裝飾，米字紋中心交點上有一圓形孔洞。第三種為帶柄球體，外表紋樣為人字紋、圓圈紋等。

（二）新石器時期陶響器的用途研究

制作響器的材料主要有土質和骨質兩種，土質響器主要為泥質紅陶，也有少量用灰陶或黑陶制作。響器的外表上大多繪有各類幾何紋，也有少量彩繪和素面制品。陶響器雖然作為一種發聲器，但它們的用途有很多種。據考證，陶響器最初作為一種可以用于生產生活的拋擲物，比如投擲獵物，拋擊樹上的果實等。隨著人類生產工具的發展，陶響器逐漸從生產工具中脫離出來，作為人們生產生活的用品的同時，它還通過被搖動產生有規律的節奏、聲音表達人們思想情感。除了作為發聲樂器，孩童們也會將陶響器作為玩具，類似今天我們所能看到的沙錘或嘩啷棒，是一個個小型手執發聲的搖奏體鳴樂器。

陶響器數量很多且在國內廣大地區皆有分布，除了用于平日的音樂活動之外，它又可用于參與人數眾多的祭祀等活動之中。這些響器用在祭祀的特殊環節之中，敲擊的聲響及敲擊的動作皆可以象征某種特殊意義。骨質的響器主要為龜響器，其用法更為講究，可為祭祀用品，或象征身份等用途而存在。

（三）陶響器產生的背景研究

代代相傳的音樂文化是音樂實踐發展的結果，其連續性、生存性和傳承性在各個方面都是至關重要的。縱觀漫長的史前歷史，音樂文化不斷涌現和演變發展，樂器也不斷發展和演變。雖然目前的樂器考古記錄還不能完整地描繪史前音樂文明的發展歷程，但史前樂器的出現與這一時期的宗教、經濟、政治、文化、民俗和儀式等方面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密切聯系。

有一種關于陶響器產生的說法：人類遠古祖先開始使用編制的容器是為了安放、搬運和儲存鳥獸、果實等，有一次編制的框沾上了濕泥，經歷了風吹日曬后容器上的泥干結了并且起到了防漏的效果。在之后的一場大火后，人們發現沾上濕泥的容器中用來編制的樹枝等被燒成了灰燼，而這些濕泥經歷了大火成為了結實而堅硬的容器。

人類祖先為了生存發展，采用適宜的天然土作為原料，在勞動中就地取材，結合大火燒制，制作出各式各樣的陶器。最開始的陶響器主要作為生活用具，用于狩獵，后來人們有意或無意地協調生產的動作，發出有節奏地呼喚，發展了聲音的節奏感，并利用它來創作歌曲，陶響器又逐漸演變成了樂器。

在原始社會，人們還有一項十分重要的活動——祭祀。那時的人們信奉神靈，有專門的人與天地進行溝通。在祭祀的過程中人們會進行一系列舞蹈、歌唱的動作，以表達對神靈的敬畏。陶響器的內部中空并放有石子，搖動時會發出聲響，所以人們搖動陶響器，發出有規律的節奏，以表達某種特殊的象征或意義。

二、新石器時期陶響器的復原探索

首先是外形復制。響器的外表上大多繪有幾何紋，也有少量彩繪和素面制品。根據完整或殘損的資料，先進行詳細的分析，再復制出外形相似的陶響器，可以用于展覽或者是樂器演奏前的測音。

其次是材料和結構的復原。陶響器的制作材料主要有土質和骨質兩種，土質響器主要為泥質紅陶，也有少量用灰陶或黑陶制成。在修復時可以有所選擇。復原的樂器應當與出土實物相近，可供后續樂器制作的研究。但由于時間久遠，材料、結構無法完全與當時一樣，只能盡可能接近出土的實物。

再次在復原外形和結構的基礎上加入演奏的復原。陶響器內部中空，放有小石子或小陶丸，所以陶泥在晾干和燒制的過程中要格外注意內部的石子或陶丸，不可過大或過小，并且要確保小石子或陶丸的活動性。

最后便是演奏的技法復原。由于缺少明確的資料，我們無法探尋遠古時期的陶響器的演奏方法，只能根據現有的資料進行模擬復原。

三、結語

目前發現的大多數的陶響器都是球形的，除了傳統球形之外，還有扁圓形、橢圓形、葫蘆形、筒狀、折腹罐狀、紡錘形、沙錘形、長方形的響器等。由于存在的時間與地區不同，造就了陶響器的形狀、顏色、材質、花紋等各方面的差異。

在我國漫長的新石器時代，史前音樂及樂器等已經得到了空前的繁榮和巨大的發展。這些存在于遠古時期樂器，作為原始音樂文化物化形態的歷史標志，充分體現了史前音樂文化的時代性和先進性。有關陶響器的研究歸類往往甚為簡略，只在報告中被簡單地歸為某一類器物，同時論述性成果之中有關陶響器的內容更是屈指可數。古人的樂聲無法穿越時空，但是作為過去音樂的物質遺存，這些樂器既是當時生產力的物質反映，又是文化形態的重要載體，故而可以為樂器的研究提供較為真實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