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學忠
我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在中華民族音樂文化中,少數民族音樂是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蒙古族音樂也是其中一種。在現代音樂作品創作中,極具特點的音樂元素,都能夠被賦予新的生命力。我們在弘揚和傳承傳統音樂文化的同時,也可以將它與現代音樂結合,使之與時俱進,增強藝術性,從而更好地傳播本土文化。本文著眼于蒙古族音樂元素在當下的發展,分析蒙古族音樂元素的內涵,探討蒙古族元素音樂作品的創作現狀,以及現代音樂作品中蒙古族元素的具體體現,旨在探索蒙古族音樂創作的發展趨勢和空間。
蒙古族音樂元素包含多項內容,主要有以下幾種:一是蒙古族的民歌元素,如蒙古族長調、蒙古族短調等傳統民歌,以及蒙古族和漢族結合的漫瀚調;二是蒙古族生活、歷史等人文題材中的各項元素,如蒙古族地區的自然景色、民俗風情、民間傳說等,而歷史題材指的是蒙古族的歷史人物、事件等;三是蒙古族樂器、人聲等音色元素,蒙古族的樂器如馬頭琴、蒙古四胡等,蒙古族人聲如呼麥、長調等極具代表性的音色。
蒙古族音樂創作最早出現于游牧時期,蒙古族的民間音樂在一代又一代民間藝人的傳承下發展至今,成為當下人們熟悉的長調民歌、短調民歌。20世紀中期,莫爾吉乎、永儒布等內蒙古本土作曲家,創作了各種形式的蒙古族風格音樂作品,有器樂形式的作品,也有人聲形式的作品;之后,較為著名的蒙古族風格音樂作品有《敬祝毛主席萬壽無疆》《美麗的草原我的家》等;永儒布創作的合唱作品《四海》兩次獲得金鐘獎,現如今仍舊活躍于國際性合唱舞臺上。同時,大量作曲家創作了室內樂作品、管弦樂隊作品,蒙古族風格傳統音樂達到了創作高峰。還有辛護光、杜兆植等自愿前往內蒙古的作曲家,他們對內蒙古傳統風格音樂的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如辛滬光創作的《嘎達梅林》,成為我國音樂史上的典范,傳播了蒙古族音樂文化。趙宋光、桑桐等老一代作曲家為蒙古族傳統音樂的發展和研究奠定了扎實的基礎。
20 世紀,我國音樂創作隨著時代發展飛速前進。20 世紀80 年代初期,現代音樂研究越來越多,蒙古族風格音樂創作同樣在這個時期得到了迅猛發展。這一時期,蒙古族音樂作品的創作不僅有老一代作曲家主導,還有一些新聲代作曲家脫穎而出。20 世紀90 年代,一些從國內、國外著名音樂學院歸來的作曲家,開始成為蒙古族風格音樂創作的主力軍,如李世相、好必斯等。經過了系統化的現代音樂創作訓練,他們所創作的作品在節奏方面更多變,調性也開始逐步弱化。內蒙古地區的現代音樂創作仍然以傳統技法為主,但結合了現代技法,進一步彰顯了蒙古族的特色。
21 世紀的蒙古族音樂元素研究更豐富,許多國內外的作曲家都開始關注蒙古族音樂,像唐建平、溫德清等著名作曲家也開始在自己的作品中添加蒙古族音樂元素,進行不同風格的嘗試。
每一個音樂作品都有主題和創作動機,所有的創作都要圍繞核心展開。作品主題不同,在蒙古族元素的體現上也有所不同。現代作品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調性,但并不是毫無調性,可通過分析一些代表性作曲家作品中的蒙古族旋律,來探討蒙古族旋律元素的體現。
如在秦文琛《天地的對歌》這一作品中,旋律主要集中于宮、交、商三個音,整個作品呈現出的蒙古族音調十分委婉,這也是現代音樂作品中常見的帶有蒙古族特色的音程。音程橫向結合成音列,呈現出多種蒙古族民歌中的調式,即宮調式、徵調式和羽調式。這種旋律能夠用簡單的方式呈現出鮮明的蒙古族音樂形象。另外,秦文琛在另一首作品《太陽的影子Ⅲ》之豎琴的旋律中,也彰顯了蒙古族音樂特色。豎琴片段的音程涵量以二度、三度為主,開始的三個音列便呈現出蒙古族短調民歌的音樂特征,調式上具有多樣性和不確定性。
現代音樂在和聲技術方面有較大的創新和拓展,音響色彩更豐富。西方一些作曲家在挖掘本土各類元素之后,開始關注東方元素,旨在將它融入音樂作品中,形成新的碰撞,這就出現了四、五度和弦及附加音等形式,與蒙古族的旋律框架吻合程度較高。蒙古族音樂的和聲元素主要有三種類型:第一種是呼麥、潮爾琴發出的泛音;第二種是民歌旋律中有特色的音程;第三種是潮爾樂器所產生的雙音因素。三種類型中的音程涵量較多,現代音樂作品中的和聲形式不僅能夠突出蒙古族音樂元素的特點,也展現了現代音樂的創新。
在音樂創作過程中可以使用同度音,這是蒙古族音樂元素之一,通常出現于一些長調民歌或一些器樂形式中。該音樂形態有多種常見形式,有鮮明的長調特征。例如,在溫德清《草原的顫音》中,開始部分在弦樂二度顫音背景下,鋼琴C 音上能夠彈奏出與同度音相似的音樂形態。不同于傳統民歌,鋼琴片段的節奏使用的技法更現代化,主要是通過有序遞增來增加單音重復數目。
在音樂創作中可有效使用四、五度和弦。它通常是由四個音疊置而成,為純音程,偶爾也會使用增四音程或減五音程。現代音樂作品中的四、五度和弦,通常用于宗教、祭祀主題的音樂作品中。如桑桐《悼歌》中,鋼琴的低音部分是二度排列構成,主要采用的是四度和弦,表面上看著像是二度和弦,但實質上就是四度和弦,密集排列于低聲部,給人以凝重之感;李世相《敖包祭祀》中同樣也使用了四、五度和弦,看似二度和弦的兩個聲部,于無序節奏下持續,并且音區上還進行了對比,這展現了祭祀時的莊嚴感,氣氛上較為緊張。
在音樂創作中可應用微分音和音。微分音一直存在于蒙古族民間音樂中。在近代民間音樂中,微分音有部分被固定成十二平均律的音高,以致微分音在20 世紀中期的音樂創作中并沒有被重視。西方微分音音樂興起后,器樂演奏在微分音方面的技術水平大大提升,更多作曲家開始應用微分音。傳統的蒙古族音樂中存在著微分音,現如今仍然能夠從一些錄音資料中聽到,微分音的應用有利于拓展現代音樂的創作,作曲家們可在實際創作中將平均律音高和微分音結合,構成音響。秦文琛的《天地的對歌》中有一段節奏鮮明,類似于戲曲中的垛板。該部分的音樂情緒十分強烈,在創作中使用了平均律音高、微分音符合小三度,彰顯了蒙古族音樂風格。
和音元素是蒙古族音樂中的代表性元素,靈活運用這些和音元素進行現代音樂作品創作,需要根據音樂意境進行恰當的布局和排列,以呈現出不同的音響效果。
蒙古族音樂中的節奏元素有明顯特征,現代音樂中長調民歌的散意節奏形態十分適用,最適合用于一些祭祀、宗教主題的音樂作品。內蒙古區域所處環境地勢遼闊、山巒起伏,形成了長調民歌中的自由節拍,內部本身就存在著韻律,看著像是沒有章法、無序,但其實仍然有重音存在,長調在節奏上呈現出自由特點,古老音樂形態在現代音樂作品的創設中有廣泛應用。如李世相的《荒漠中的孤樹》利用了長調節奏,并應用于多聲部中。
無序重音同樣來自蒙古族民間音樂,這是隨著蒙古語發音演變而來的。蒙古族語在朗讀的時候,習慣性將重音放在最后兩個音節之上,這也造就了長調、短調兩種節奏特征,長調中常有倚音現象。無序重音給現代音樂創作帶來了更多啟發和空間,也有利于推動蒙古族音樂的發展。在元朝,短調民歌中變換拍子這種現象就已經出現于蒙古族民歌創作中。例如,《褐色的馬》這一作品就有四二、四三拍交替出現。無序重音既可以利用變換節拍實現,也可以通過記譜實現。
蒙古族音樂中還有除自由節拍和無序重音之外的節奏類型,如馬步節奏、駝步節奏等,這也與內蒙古區域環境相關,整體節奏呈現出歡快之感。
在現代音樂作品創作過程中,關注音色挖掘。除內蒙古本地的作曲家外,部分外地作曲家受樂器限制,只能利用別的樂器來模擬馬頭琴、潮爾琴的音色。在拓展音樂元素的時候,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一是挖掘人聲元素。目前,聲樂作品和樂器作品中對蒙古族人聲元素的挖掘并不是很多,蒙古族的人聲藝術具有獨特性,說唱、長調、呼麥等都十分考驗演唱者的技術。演唱者只有在長期接觸和學習之后,才能掌握精髓。但仍然有作曲家將蒙古族的人聲特色融入作品創作,如李世相在《烏力格爾敘事曲》中,采用了民間說唱形式,表演者既要進行演唱又要進行節能型演奏。在該協奏曲中樂隊由弦樂隊、打擊樂隊、部分木管樂器等組成,同時還穿插了說唱部分,唱詞中還涵蓋著擬聲詞。另外,《四海》《八駿贊》等作品沿用了傳統的作曲技法,但融入了呼麥、擬聲詞等內容,形成了一種創新。
二是模仿蒙古族樂器。在傳統音樂創作過程中,許多作曲家都會嘗試模擬樂器音色,在蒙古族音樂元素的作品中同樣也進行了這種方式的創作。作曲家們在充分挖掘蒙古族樂器、人聲音色的基礎上,使用弦樂等樂器來模仿馬頭琴、潮爾琴的音色。如部分作品中使用大提琴或弦樂隊高音區來模擬馬頭琴,該音色上混合了微分音、泛音、滑奏、撥奏等。常見的是用大提琴的高音區來模仿馬頭琴;模仿潮爾馬頭琴的時候,則使用弦樂四重奏的形式來處理;模仿呼麥的時候則將風琴和大提琴結合。例如,梁雷在《色拉西片段》中使用弦樂四重奏形式來模仿潮爾馬頭琴,大提琴持續低音,中提琴旋律與之融合,再加上三度顫音,突出蒙古族馬頭琴音色特點。
三是泛音音色理念。蒙古族音樂中泛音現象和裝飾音現象十分重要。蒙古族的泛音現象比較少有,可以通過模仿潮爾藝術中的哨音進行作品創作。但哨音的模仿需要通過一件樂器或多件樂器的泛音實現,不同于模仿馬頭琴,模仿呼麥哨音的時候,不需要特別貼近音色,而是要體現出泛音的概念。
現代音樂創作可提取蒙古族音樂中的題材元素,包括但不限于生產活動、歷史事件、自然景色、宗教信仰等。從自然景色題材方面來說,可以在現代作品中融入蒙古草原場景,描述蒙古族草原的風光,如溫德清在《草原的顫音》這一作品中,就描繪了草原在陽光照射下熱氣騰騰的場景。從民間風俗題材方面來說,可以將蒙古族人民的生活習慣、風俗風情融入現代作品創作,如李世相的《蒙古族風格鋼琴組曲集》,其中的每一首樂曲都描寫了蒙古族人民的日常生活。從宗教題材方面來說,可把蒙古族的宗教、祭祀和宴歌融入現代音樂作品,呈現出蒙古族的精神元素。從史詩題材方面來說,可以將蒙古族的英雄史詩性質融入音樂作品創作。
蒙古族音樂創作將朝著以下兩個方面發展。一是蒙古族音樂將融合更多元化的音樂素材。從歷史角度來看,蒙古文化經歷了多次大融合,但并沒有消亡,反而一直延續至今。蒙古族音樂在發展過程中,不僅保留了傳統民間歌曲的音樂特征,還增加了佛教、漢族戲曲等元素,形成了如今的蒙古族宗教音樂。現代音樂創作中蒙古族音樂元素類型更加多元,風格多變。二是蒙古族音樂創作結合多種文化內涵,將是又一次文化融合,不僅彰顯了蒙古族的特色,也融入了東方、西方等不同的創作思維,這使蒙古族音樂創作在未來更具多樣性,促進了蒙古族音樂的傳承。
總而言之,人們應當重視對蒙古族音樂元素的分析,需從多方面著手,探討蒙古族音樂元素在現代音樂創作中的體現,既要傳承傳統蒙古族音樂特征,又要將它和現代音樂技法融合,推動蒙古族音樂長遠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