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

董姍 龔紅

摘 要：綠色初創企業作為國家綠色低碳經濟發展的新引擎，受到綠色發展外部性和新創弱勢的雙重限制，生成極為困難。從技術結構升級視角出發，探究相關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作用機制，以期推動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結果發現：①相關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均能顯著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前者的促進作用更顯著；②綠色專利申請會擠出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其在相關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和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發揮的中介效應為遮掩效應；③綠色專利申請負向調節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正向作用，但正向調節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的正向作用。結論不僅可為環境技術創新與綠色創業融合提供新的研究視角，而且能為區域高質量發展指明適宜的環境技術創新方向。

關鍵詞：綠色初創企業；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綠色專利申請

DOI：10.6049/kjjbydc.2022050564

中圖分類號：F2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7348（2023）07-0001-11

0 引言

2020年9月22日，習近平主席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上提出：“中國二氧化碳排放力爭于2030 年前達到峰值，努力爭取2060 年前實現碳中和。”“碳達峰和碳中和”目標不僅是黨中央的重大戰略決策，而且是中國向國際社會展現的負責任大國擔當。“雙碳”目標背景下，如何實現綠色低碳發展成為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現有文獻主要關注企業如何走向綠色的動態過程，較少關注企業如何從出生就是綠色的天生稟賦。綠色初創企業生而為綠，不僅是國家綠色低碳經濟發展的新引擎，而且是實現“雙碳”目標的重要抓手，卻因受到綠色發展外部性和新創弱勢的雙重限制，生成極為困難。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關鍵驅動因素有哪些？如何更好地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上述問題亟待解答。

近年來，知識溢出創業理論的誕生與發展為綠色初創企業生成提供了新思路。根據知識溢出創業理論，區域環境技術可為綠色創業者提供創業機會，從而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1-2］。Malen ＆ Marcus［3］、Colombelli ＆ Quatraro［4］、Dong等［5］基于知識溢出創業理論研究發現，環境技術創造有助于綠色初創企業培育。在中國發展實踐中，大學和科研院所可以通過創建企業的方式將所開發的技術投向市場，促使技術落地，進而賦能社會發展。上述衍生企業在創建初期大多具有技術導向，強調技術的前瞻性［6］，如寒武紀科技人工智能芯片與中科視拓人臉識別技術。理論與實踐表明，技術創新對企業創建具有重要意義。但既有文獻大多關注環境技術規模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作用機理，忽視了環境技術結構的影響。例如，Vedula等［1］研究發現，環境技術越多的區域，綠色創業活動開展得越好；Cojoianu等［7］將初創企業分成綠色（低碳）、灰色（與自然資源無關）與棕色（化石燃料）3種類型，以此剖析環境技術規模對不同類型初創企業創建的影響，發現區域環境技術與綠色初創企業創建高度正相關，與灰色初創企業創建中度正相關，與棕色初創企業創建關系不顯著；Colombelli ＆ Quatraro［4］將區域技術分為清潔技術與污染技術以探索不同類型技術規模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影響，結果發現，相較于污染技術，清潔技術更能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上述研究主要剖析環境技術規模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作用機理，雖然對不同類型技術或者企業進行了差異化分析，但對環境技術結構作用的探索仍有不足。Acs［2］、Ayres等［8］指出，相較于技術規模，技術結構對創新成長和經濟增長的驅動作用更關鍵。具體而言，單項技術的作用是有限的，沒有進行全局部署的技術庫就像一盤散沙。由此，優化技術結構布局才是促進國家長遠發展，由“創新驅動”走向“創新引領”發展的關鍵。柳卸林等［6］指出，我國存在很多尖端技術因缺乏配套技術和互補技術而難以真正落地的問題，表明技術多樣化發展十分重要。為此，本文從多樣化技術結構視角出發，探究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作用機制。

環境技術多樣化通過何種內在機制影響綠色初創企業生成是本文需要深入研究的問題。知識組合理論認為，環境技術多樣化可以通過知識溢出提高區域創新主體的創造潛力和創新開發能力，進而促進綠色專利申請［9-10］。此外，部分研究指出，專利申請數量越多，區域創業活動越少，專利申請會擠出創業實踐［2］。由此，綠色專利申請可以作為連接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橋梁。同時，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專利申請授權可以保護專利權人的知識產權并成為防止知識溢出的有效工具［11］。Ejdemo ＆Ortqvist ［12］研究發現，專利申請可以防止知識竊取，保護知識產權人的智力成果。這使得綠色專利申請的存在不利于環境技術多樣化向綠色創業轉化。而且，專利申請具有新穎性要求，新專利通過對現有知識的拓展可以進一步推動現有知識發揮作用，強化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正向知識溢出效應。可見，綠色專利申請在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發揮阻礙或推動兩種相反的作用，但哪種作用占據主導地位尚不明晰。

由此，為了更好地促進我國綠色初創企業生成以保障社會健康、綠色與持續發展，本文立足于綠色低碳領域，探討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影響機理，并驗證綠色專利申請在兩者關系間可能具有的中介傳導和情境調節作用。本文可能的理論貢獻和實踐價值如下：①基于多樣化視角，揭示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和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差異化影響，拓展環境技術價值發揮渠道，豐富環境技術結構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研究；②檢驗綠色專利申請在環境技術多樣化和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的中介調節作用，打開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研究的“黑箱”，將環境技術多樣化、綠色專利申請以及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納入整體框架進行系統研究；③為政府通過超前部署環境技術結構促進環境技術研究，進而更好地為綠色創業實踐服務提供新的思路。

1 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1.1 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

環境技術多樣化是指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活動涉及多個領域的程度［13］。基于雙元理論，環境技術多樣化可以分為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和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14-15］。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是指區域創新主體通過完善與拓展現有知識，在相關環境技術領域實現技術能力多樣化的程度，即在原有環境技術領域的基礎上，逐步發展新的環境技術領域［16］。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是指區域創新主體通過探索新的知識，在不相關環境技術領域實現技術能力多樣化的程度［17］，新的環境技術領域與原有環境技術領域的知識聯系較少。

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影響具有共性的一面。首先，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均表示區域環境技術分布于多個技術領域，不同領域環境技術可實現優勢互補。由此，該區域通過知識溢出為新環境技術整合創造機會，進而為企業家帶來較同技術領域更為激進的創新，促使企業提高產品和技術增量開發能力［18］。新產品和技術開發能夠衍生出各種商品和服務需求，為新生企業家創造潛在綠色創業機會［19-20］，從而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其次，環境技術多樣化意指環境技術在多個領域均具有廣泛應用，區域創新主體可通過經驗曲線和學習效應降低平均研發成本，在區域內形成研發規模經濟［21-22］。技術組合創新需要技術轉移，相較于跨區域，同一區域內技術轉移更快、更有效。因此，環境技術多樣化可以幫助區域創新主體獲得研發速度優勢［23］。研發規模經濟和研發速度優勢能夠促進區域生產更多知識和技術，進而通過知識溢出為企業家提供更多綠色創業機會［24-26］，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a：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為正相關關系，即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能夠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

H1b：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為正相關關系，即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能夠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

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影響具有差異化的一面。首先，Ejdemo＆Ortqvist［12］指出，相較于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由于認知接近，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更易產生知識溢出。知識溢出創業理論認為，綠色低碳領域的知識溢出是綠色創業機會的主要來源［27-28］，即一個地區相關領域環境技術越多，綠色低碳領域的知識溢出越多［29］，綠色創業活動開展得越好。其次，一個產品成型需要不同的技術支持，而這些技術存在一定的聯系［30］。基于產品鏈的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可以解決尖端技術因缺乏配套技術和互補技術而難以落地的問題，為區域創造新的市場需求，從而促進新綠色企業生成。以中科視拓為例，技術主導型企業生成需要經歷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尖端技術吸引市場，是從0到1；第二階段是市場倒逼技術迭代，是從1到10。0到1的突破固然重要，但1到10的發展才是企業生存的關鍵。綜上，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重要性可見一斑。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c：在其它條件相同的情況下，相較于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更能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

1.2 綠色專利申請的中介作用

根據知識組合理論，綠色創新增長本質上是在現有知識的基礎上，衍生新綠色知識或對新知識元素進行組合以創造新綠色知識的過程［31-33］。因此，知識外部性對綠色創新增長具有重要影響。環境技術多樣化可以通過不同技術領域知識流動提升知識外部性，為區域內各創新主體以全新方式重組綠色知識提供有利的條件，進而助力綠色創新增長。例如，Miguelez ＆ Moreno［9］基于歐洲地區數據研究發現，相關與不相關技術多樣化均能促進創新產出（專利申請）；Tavassoli＆Carbonara ［10］以瑞典功能區為例，實證結果表明，相關與不相關技術多樣化均與地區創新（專利申請）呈現正相關關系；Castaldi等［34］基于重組創新理論，采用美國各州數據研究發現，技術多樣化有助于新技術發展。

從綠色專利申請和綠色創業實踐的關系看，Acs等［2］研究發現，在位企業研發效率越高，現有知識存量對創業的影響越弱。換言之，綠色專利申請越多，在位企業利用研發支出產生新綠色知識的效率越高，進而抑制現有知識存量對綠色創業的知識溢出［35］。相反，低強度的綠色專利申請可為綠色創業企業提供更多創業機會。此外，綠色低碳領域研發資源既可以轉化為綠色創新成果，也可以投入到綠色創業實踐中，綠色創新和綠色創業都需要綠色研發資源支持。因此，當綠色研發資源過多投入到綠色創新時，綠色創業被擠出。Ejdemo＆Ortqvist［12］基于知識溢出創業理論，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實證研究發現，專利申請強度會擠出初創企業創建。在實踐中，我國政府先后頒發多項政策以激勵綠色創新創業，如《國務院關于加快建立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經濟體系的指導意見》（國發〔2021〕4號）。在我國大力推動綠色發展的背景下，政府支持面臨綠色創新增長和綠色創業實踐間資源合理分配問題。由此，本文認為，環境技術多樣化程度越高，綠色專利申請越多，但綠色專利申請會擠出綠色初創企業生成。也就是說，綠色專利申請在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發揮的間接效應為負。結合H1a和H1b可知，綠色專利申請的存在使得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正向促進作用較預期小，因而總效用出現被遮掩的情況。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a：綠色專利申請在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的中介效應為遮掩效應。

H2b：綠色專利申請在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的中介效應為遮掩效應。

1.3 綠色專利申請的調節作用

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專利申請和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均具有正向溢出效應，且綠色專利申請會擠出綠色初創企業生成，最終促使綠色專利申請在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發揮紐帶作用。部分研究發現，綠色專利申請不僅僅是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的紐帶，可能還有更深層次的作用［12］。例如，在位企業為保護自身知識產權并防備競爭對手竊取知識成果，會戰略性地申請專利。在位企業出于自身商業戰略考慮，寧愿申請部分專利讓其沉睡［35］，也不愿讓知識投放市場被其它主體商業化［36］，這使得專利本身成為知識產權保護和防止知識溢出的有力工具［11］。Spence［37］、Cohen［38］研究發現，專利申請可以通過設置壁壘抑制知識存量的溢出效應。此外，綠色專利申請具有新穎性要求，是在現有知識存量的基礎上進行補充與拓展，有助于促進現有知識存量發揮溢出作用。可見，綠色專利申請在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發揮兩種相反的作用，即知識溢出的屏障和知識溢出的推手。

考慮到綠色研發活動需要成本，而戰略性綠色專利申請與企業實質性技術進步關系不大，故為了縮減額外研發成本，戰略性綠色專利極有可能與企業現有技術儲備高度相關。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原有環境技術關系緊密，故在位企業戰略性申請的綠色專利成為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知識溢出壁壘的概率較高。而且，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原有環境技術的緊密關系會導致新產生的綠色知識拓展范圍受限。綜上，綠色專利申請在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發揮知識溢出的屏障作用，即抑制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正向溢出效應。

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較少依賴原有環境技術［30］，因此，在位企業戰略性申請的綠色專利對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知識溢出的阻礙作用較小。此外，Castaldi等［34］研究發現，不相關技術多樣化與突破式創新高度相關，即不相關技術多樣化產生的新知識拓展范圍較大。由此，綠色專利申請在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主要發揮知識溢出的推手作用，即強化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正向溢出效應。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a：綠色專利申請在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發揮負向調節作用；

H3b：綠色專利申請在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發揮正向調節作用。

根據上述假設，本文構建理論概念模型如圖1所示。

2 研究設計

2.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鑒于創業活動具有地理集聚特征［39］，Audretsch＆Lehmann［40］研究表明，知識溢出對初創企業的影響適用于地區層面，故本文以我國內地31個省級區域作為研究樣本。本文研究樣本時間跨度為2014—2020年，以2014年為起點的原因在于：新三板主要為創新型、創業型和成長型中小微企業發展服務［41］，因而本文選取新三板企業數據作為地區創業的代理變量。新三板于2013年底突破地域限制，由4個園區擴大至全國，故選擇2014年及之后的年份數據能夠滿足樣本要求。研究數據主要來源于國家知識產權局、Wind數據庫、中國專利數據服務平臺“智慧芽”和佰騰網等。

2.2 變量測度

（1）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借鑒He＆Liu［42］的做法，將主營業務涉及綠色農業開發、綠色林業開發、工業節能節水環保、自然保護、生態修復及災害防控、資源循環利用、垃圾處理及污染防治、可再生能源及清潔能源、建筑節能及綠色建筑等行業企業界定為綠色企業。根據企業主營業務描述，本文采用文本分析法從2014—2020年新三板企業樣本中篩選出綠色企業［43］，以此作為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代理變量。

（2）環境技術多樣化。根據Kodama［44］的研究成果，前3位IPC分類號（大類）為第一層次，技術領域間不相關，前4位IPC分類號（小類）為第二層次，隸屬于第一層次，技術領域間高度相關。借鑒Kim等［45］的研究成果，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測算如下：

RETDit=∑Nj=1pj，it［∑k∈jpk，itln （1pk，it）］（1）

式（1）中，RETDit是指區域i第t年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pj，it是指第一層次綠色專利分類號j專利數量所占比例，N指樣本區域在第一層次分類號上的總個數。pk，it表示第二層次綠色專利分類號k（隸屬于j的子類）專利數量所占比例。RETDit值越高，表明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程度越大，反之，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程度越低。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采用第一層次IPC分類號度量，如式（2）所示。式（2）中，UETDit是指區域i第t年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UETDit值越大，表明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程度越高，反之，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程度越低。

UETDit=∑Nj=1pj，itln （1pj，it） （2）

（3）綠色專利申請。本文根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推出的國際專利綠色分類清單中綠色專利IPC分類號檢索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綠色申請專利，并將其匹配至區域層面，獲得內地31個省級區域每年綠色專利數量。

（4）控制變量。初創企業生成會受諸多因素的影響，參考Colombelli & Quatraro［4］、Cojoianu等［7］的研究成果，本文選取如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見表1。新企業更有可能在知識量較多的區域生成，研發經費被證實是影響區域知識生產的重要因素，故選取研發經費作為控制變量。政府對科學技術的重視程度不僅會影響區域內新知識的發現，而且對科技型企業創建具有正向影響，故選取科學技術公共財政支出作為控制變量。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能夠影響知識溢出，進而影響新企業生成，故選取知識產權保護作為控制變量，采用區域專利侵權案件執法數與專利授權總數的比值衡量。活躍的技術市場有助于促進技術型創業機會發現，進而影響新企業地址選擇，因而選取技術市場成交額作為控制變量。同一區域其它企業的存在會影響新企業生成，故選取企業密度作為控制變量，采用注冊企業與土地面積的比值測度。區域經濟發展水平也會影響新企業生成，故選取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作為控制變量。新企業生成與居民收入及消費相關，故選取人均可支配收入作為控制變量。

2.3 模型選擇

考慮到可能出現的內生性問題，本文將解釋變量作滯后一期處理。由于被解釋變量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為非負整數，常用的計數回歸模型有泊松分布模型和負二項分布模型。考慮到泊松分布成立的前提為均值等于方差，本文被解釋變量出現過度離散現象（均值為2.89，方差為22.70），未滿足泊松分布條件。因此，本文選擇更為有效的負二項分布模型。

3 實證結果與分析

3.1 描述性統計

表2為研究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被解釋變量綠色初創企業生成（GE）均值為2.894，標準差為4.764，說明本文樣本中各區域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差距較大。解釋變量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RETD）的均值（0.619）明顯低于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的均值（3.071），兩者變化趨勢有所不同，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在樣本期間具有顯著提升，而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沒有明顯改善（見圖2），說明樣本期內中國專利申請數量顯著提升，專利申請結構出現分化。31個省市中，個別省市樣本期間的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RTD）和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UTD）明顯低于均值，其它省市間差異較小，如圖3所示。上述結果說明，我國有少數區域的環境技術基礎較為薄弱，亟待改善。中介調節變量綠色專利申請（GPA）的均值為5 140.253，標準差為6 961.696，說明不同區域綠色專利申請差異較大。

3.2 假設檢驗

表3為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回歸結果。表3第（1）列結果顯示，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顯著正相關（r=3.76， p<0.01），說明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能夠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假設H1a得到驗證。第（2）列結果顯示，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顯著正相關（r=1.17， p<0.05），表明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同樣能夠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假設H1b得到驗證。在此基礎上，將第（1）列和第（2）列回歸系數進行標準化處理，以比較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和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相對效應。消除量綱和數量級等差異影響后，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效應（r=0.10， p<0.01）大于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效應（r=0.07， p<0.05）。據此，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和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均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但相較于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正向效應更顯著，假設H1c得到驗證。

表3第（3）列和第（4）列回歸結果顯示，在控制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和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情景下，綠色專利申請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作用顯著為負（r=-5.08e-5， p<0.1；r=-5.29e-5， p<0.1），說明綠色專利申請會擠出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第（7）列和第（8）列回歸結果顯示，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和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均對綠色專利申請具有顯著正向影響（r=1.66， p<0.01；r=0.31， p<0.05）。以上結果說明，綠色專利申請在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起負向間接效應。第（3）和第（4）列結果表明，在控制綠色專利申請情景下，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直接效應顯著為正（r=3.73， p<0.01; r=1.07， p<0.1）。綜上，間接效應和直接效應符號相反且均顯著，總效用被遮掩。第（1）列和第（2）列回歸結果表明，綠色專利申請在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發揮部分中介作用，具體效應為遮掩效應，假設H2a和H2b得到驗證。綠色專利申請不僅在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發揮中介作用，而且可能發揮調節作用。因此，總效用既涵蓋中介作用也涵蓋調節作用，具體表現為第（3）列、第（4）列中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和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回歸系數并未大于第（1）列、第（2）列中相應變量的回歸系數。

此外，表3報告了綠色專利申請在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的調節作用回歸結果。第（5）列回歸結果顯示，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專利申請的交互項（RETD*GPA）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具有顯著負向影響（r=-1.87e-4，p<0.1），說明綠色專利申請主要發揮知識溢出的屏障作用，負向調節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關系，假設H3a得到驗證。第（6）列回歸結果顯示，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專利申請的交互項（UETD*GPA）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具有顯著正向影響（r=1.64e-4，p<0.01），說明綠色專利申請主要發揮知識溢出的推手作用，正向調節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關系，假設H3b得到驗證。綠色專利申請的調節效應如圖4所示。

3.3 穩健性檢驗

為了進一步驗證研究結果的可靠性，本文通過改變樣本容量法進行穩健性檢驗，考慮到西藏地區數據不全，故予以剔除，回歸結果見表4。表4第（1）列回歸結果顯示，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呈顯著正相關關系（r=3.78， p<0.01）。第（2）列回歸結果顯示，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呈顯著正相關關系（r=1.71， p<0.05）。上述結果表明，相關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均能顯著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對表4第（1）列、第（2）列回歸系數進行標準化處理以消除量綱和數量級等差異的影響后，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的促進作用更顯著。第（3）列和第（4）列回歸結果顯示，在控制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和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后，綠色專利申請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具有顯著負向影響（r=-5.03e-5， p<0.1；r=-5.04e-5， p<0.1）。第（5）列回歸結果顯示，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專利申請的交互項（RETD*GPA）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具有顯著負向影響（r=-1.95e-4， p<0.1），說明綠色專利申請負向調節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關系。第（6）列回歸結果顯示，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專利申請的交互項（UETD*GPA）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具有顯著正向影響（r=1.61e-4， p<0.01），說明綠色專利申請正向調節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關系。第（7）列回歸結果顯示，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專利申請具有顯著正向作用（r=1.41， p<0.01），表明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能夠顯著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第（8）列回歸結果顯示，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系數雖不顯著但為正，系數符號并未發生改變。總體上說明，本文研究結論具有較高的穩健性。

4 結語

4.1 研究結論

環境技術研究向綠色創業實踐轉化是經濟、社會與環境協同、健康、持續發展的重要實現路徑。基于知識溢出創業理論，本文構建相關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綠色專利申請和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模型，通過理論推導與實證研究，得到以下主要結論：

（1）相關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均能通過知識溢出為綠色領域企業家提供創業機會，從而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相較于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由于認知接近，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具有更顯著的知識溢出效應，其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促進作用也更顯著。

（2）相關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均能通過知識溢出促進綠色專利申請，但綠色專利申請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需要綠色研發資源支持，兩者存在資源爭搶問題。由此，綠色專利申請會擠出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導致綠色專利申請在相關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和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發揮負向間接效應，具體表現為遮掩效應。

（3）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原有環境技術關系緊密，新產生的綠色知識拓展范圍較小，在位企業容易通過戰略性申請綠色專利的方式設置知識溢出壁壘，進而抑制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的知識溢出。由此，綠色專利申請在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主要發揮知識溢出的屏障作用，負向調節兩者關系。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較少依賴原有環境技術，新產生的綠色知識拓展范圍較大，在位企業難以設置知識溢出壁壘。由此，綠色專利申請在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主要發揮知識溢出的推手作用，正向調節兩者關系。

4.2 理論貢獻

既有文獻大多基于知識溢出創業理論研究環境技術規模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影響，對不同類型技術（污染技術與清潔技術、高校環境技術、科研院所環境技術與企業環境技術）或企業（綠色企業、棕色企業與灰色企業；綠色企業與非綠色企業）進行了差異化分析，卻未揭示環境技術結構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作用機制。本文從多樣化結構視角出發，將環境技術多樣化劃分為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與不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深層次分析環境技術多樣化結構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作用機制，拓展了知識溢出創業理論外延。此外，已有研究大多關注環境技術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直接效應，少部分研究基于環境技術到綠色初創企業生成轉化鏈條，探討了環境規制政策和專利執法力度對環境技術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的調節作用，較少關注環境技術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的中介機制。本文從理論推導與實證研究兩方面，驗證了綠色專利申請的多重作用，拓展了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間的中介路徑及情境機制研究。

4.3 實踐價值

（1）政府需要意識到環境技術結構對綠色創業實踐的重要性，在充分了解當地環境技術結構與環境技術關聯的基礎上，面向現實需求積極優化環境技術結構并推動環境技術結構升級，引導創新主體圍繞創新鏈、價值鏈和產業鏈進行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研究。在保護知識產權人合法權益的基礎上，為知識溢出營造良好的環境，以鼓勵高校、科研院所和企業進行綠色研發合作，引導環境技術研究與綠色產業發展相結合，從而更好地為綠色產業發展和綠色創業活動服務。

（2）綠色創新與綠色創業均需要綠色研發資源支持，綠色創新成果能夠促進綠色創業實踐活動開展，而綠色創業實踐活動又會衍生出新的綠色創新成果。因此，政府應在尊重和把握綠色創新創業市場規律的前提下，宏觀調控綠色研發資源，將其合理分配到綠色創新與綠色創業活動中，緩解綠色研發資源爭搶問題，促進兩者協同發展、齊頭并進。

（3）綠色領域企業家可以針對環境技術結構特性，利用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提供的知識溢出，在相關環境技術多樣化程度較高區域積極尋找綠色低碳領域創業機會，促進綠色初創企業生成。

4.4 不足與展望

本文存在以下不足：首先，本研究僅探究了環境技術多樣化對綠色初創企業生成的影響，后續研究可以引入“綠色”“棕色”“灰色”等不同企業分類，分析環境技術多樣化對不同深度綠色企業的差異化影響，以拓展研究范疇。其次，本研究僅探討了綠色專利申請在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的中介調節作用，實踐中需要深入挖掘其它中介傳導機制和邊界條件。后續研究可以探究創業機會在環境技術多樣化與綠色初創企業生成關系間的中介傳導機制，以及科技成果轉化政策等權變因素在兩者間的調節作用。最后，本研究樣本僅局限于我國內地省級區域，當地環境技術結構能否影響鄰近區域綠色初創企業生成，以及技術溢出能否跨越國界有待進一步驗證。后續可以探索跨區域環境技術溢出或以國家為樣本進行相關研究，以提升研究結論的普適性。本文期待激勵更多創新創業方面的學者對環境技術如何影響綠色初創企業生成問題進行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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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 悅）

英文標題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And Green Start-Up Creation： The Perspective of Technological Structure Upgrading

英文作者Dong Shan 1，2， Gong Hong 1，3

英文作者單位（1.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School of Wuhan University; 2. Research Center for China Industry-University-Research Institute Collaboration at Wuhan University;3. Research Center of Strategic Emerging Industries of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China）

英文摘要Abstract：Green start-ups are currently regarded as a key instrument in solving environmental issues， but they are difficult to come into existence due to the dual restrictions of environmental externalities and liability of newness. Exploring the driving forces of green start-ups has always been an important issue in the field of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In recent years， the birth and development of the knowledge spillover theory of entrepreneurship （KSTE） has provided new ideas for the foundation of green start-ups. The implementation of empirical analyses on the creation of new firms through the lens of KSTE has pointed out that new environmental technologies are the main source of entrepreneurial opportunity in the low carbon economy transition. However， the existing research mainly analyzes the mechanism of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scale on the foundation of green start-ups， and also makes a differentiation analysis on different types of technologies （dirty technologies and clean technologies; university environmental technologies， research institute environmental technologies and firm environmental technologies） or start-ups （green start-ups， brown start-ups and gray start-ups; green start-ups and non-green start-ups）， but it has not yet been able to reveal the mechanism of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structure on the foundation of green start-ups. Compared with technological scale， technological structure is more critical in driving innovation growth. It can be seen that the role of a single technology is limited， and a technology library without global deployment is like a mess of sand. Optimizing the technical structure and layout is the key to promoting the country's long-term development.

Therefore， this paper divides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into two modes of 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and un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and explores the mechanisms of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on the foundation of green start-ups by using a panel dataset of Chinese provinces during the period of 2014-2020 and negative binomial regression models. The results show that related and un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can significantly promote the foundation of green start-ups through knowledge spillovers.Due to the proximity of cognition， 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has stronger knowledge spillovers， which makes it more effective in promoting the foundation of green start-ups. Additionally， related and un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can promote green patent applications through knowledge spillovers. Both green patent applications and green start-up creation need the support of green R&D resources， which makes green patent applications crowd out green start-ups. Finally， green patent applications have a negative indirect effect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elated （un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and the foundation of green start-ups; besides due to the close connection between 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and the original environmental technologies， the newly generated green knowledge is less expanded and the incumbents are very easy to set up knowledge spillover barriers by strategically applying for green patents to reduce the knowledge spillovers of 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Therefore， green patent applications negatively moderat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and the foundation of green start-ups. Un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less depends on the original environmental technologies， which makes the newly generated green knowledge expand more， and the incumbents are not easy to set up knowledge spillover barriers. In this way green patent applications positively moderat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un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and the foundation of green start-ups.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diversified serve of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to green entrepreneurship， the government needs to be aware of the importance of the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structure to green entrepreneurship， guide innovation subjects to conduct research on 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around the innovation chain， value chain， industrial chain and other chains， and encourage universities， scientific research institutes and enterprises to carry out green R&D cooperation and，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research and green industry development. Moreover， the government should respect and grasp the market rules of green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macro-control green R&D resources， reasonably allocate them to green innovation and green entrepreneurship， weaken the competition for green R&D resources between green innovation and green entrepreneurship， and promote the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green innovation and green entrepreneurship. While the entrepreneurs can take advantage of the positive effects of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on the foundation of green start-ups， actively seek and find entrepreneurial opportunities in the low-carbon field in regions with high degree of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to promote the foundation of green start-ups.

英文關鍵詞Key Words：Green Start-up; 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Unrelated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Diversification; Green Patent Application

收稿日期：2022-05-19? 修回日期：2022-07-14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21BGL266）

作者簡介：董姍（1994-），女，湖南衡陽人，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武漢大學中國產學研合作問題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為創新與創業管理；龔紅（1977-），男，湖北仙桃人，博士，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武漢大學戰略性新興產業研究中心主任，研究方向為技術創新管理。本文通訊作者：龔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