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藝術首飾的美學特征及意蘊表現

徐麗君

摘? 要：當代藝術首飾由傳統首飾跟隨著社會時代語境的變遷發展而來，其藝術性、時代性和創新性彰顯著不同于傳統首飾的研究價值。聚焦當代藝術首飾門類，運用案例分析法和對比研究法探究當代藝術語境下中西方首飾設計的特色，挖掘其中的獨特美學意蘊，為青年首飾設計者提供一定的創作靈感和參考價值。

關鍵詞：當代藝術首飾；美學特征；首飾設計；藝術哲思

一、當代藝術首飾的定義與界定

對于當代藝術首飾的概念至今未有明確清晰的界定，國際上較為統一地認為當代藝術首飾是發展于20世紀70年代的一種新興藝術門類。當代藝術首飾超越了傳統首飾的初始佩戴性作用，在傳統意義上當代藝術首飾注入了一定的創造性藝術觀念與思想價值。《論首飾：國際當代藝術首飾簡編》一書將當代首飾劃分為六種，分別為當代首飾、工作室首飾、藝術首飾、研究性首飾、設計首飾和作者首飾[1]。當代藝術首飾在創新發展中不斷吸收不同藝術的創新觀念，生發于當代藝術土壤的同時又在當代藝術語境中獲得自身的定位與突破。

當代首飾不斷挑戰人們對于首飾概念的認知，它大量吸收后現代主義風格，跟隨現代手工藝和當代藝術發展的步伐不斷地開疆辟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當代首飾是一種反首飾，它具有強烈的批判與重構的精神。英國金斯頓大學哲學教授彼得·奧斯本在著作《無處不在或子虛烏有：當代藝術的哲學》一書中將“當代性”視為時間空間與質量的集合維度，是發生在此刻的理解和認知[2]。在當代藝術語境下，首飾是跨越時空的思維觀念承載物，也是與人的思想、身體、記憶產生聯結的藝術載體。當代藝術首飾在不斷拷問首飾本體性的同時，也在一個更加廣泛的領域中成為當代藝術的重要實踐。首飾起初作為人體的裝飾物品，在漫長的歷史中被賦予了諸多的文化和意識形態，成為思想價值的表達與延伸。因此，在當代社會的特殊語境下如何看待藝術首飾顯得尤為重要。相較于傳統意義或商業類型的首飾，當代藝術首飾將我們引導到對物品所表現的個人和社會價值的更深層次理解上。

設計美學中哲學和邏輯思維的方法指出任何概念的界定往往都經過抽象，只突出某一種性質而忽略掉其他性質。于雜糅的藝術首飾領域而言，要想對當代藝術首飾劃分出更為精確化的界限，則需對各種首飾作品進行類屬上的抽象與概括，并進一步對其特性進行歸納總結。當代藝術首飾區別于其它首飾類型的特性是它超越佩戴性的藝術觀念與被創作者植入的思想情感。

二、當代藝術首飾的特色屬性與多元表達

（一）材料工藝顛覆性

當代藝術首飾在材質與工藝上呈現出與傳統首飾較大的區別。在材料與工藝上，當代藝術首飾往往選擇塑料、樹脂、礦石等非傳統金屬寶石類的新材料，運用3D和4D打印[3]、虛擬數字[4]等新興技術。這顛覆了傳統首飾的財富價值象征。荷蘭當代首飾先驅之一海斯·巴克談技藝是過時的浪漫，令人生厭，阻礙形體、結構和觀念的自由探索。當代首飾創作者通過材料與傳統工藝的創新，重構了材料與觀念高度契合的新時代藝術首飾語言。首飾藝術家在創作首飾的過程中運用多種綜合性材料運用于首飾創作[5]，實現自身的藝術化表達。德國藝術家Karl Fritsch的戒指（如圖1）打破了傳統的鑲嵌工藝，將寶石置于人工合成材料上，并做成粗糙的鐵銹效果，徹底顛覆了傳統寶石的精致感，給觀者極大的視覺沖擊力。阿根廷藝術家Fabiana Gadano使用回收的廢舊塑料進行首飾創作（如圖2），她將礦泉水瓶切割成薄片、正方形或條狀物，以此來喚醒人們對自然環境的保護意識。以數字化設計為主導的軟件技術和以3D打印為代表的硬件技術也為當代藝術首飾帶來了材料與工藝的突破。美國俄亥俄州博林格林州立大學教授Tom Muir談到新技術拓展了藝術的范圍和視野，比如借助數字建模等數字技術的靈活性可以輕松賦予首飾新面貌。材料和工藝方面的突破實現了首飾藝術家們的自由表達，開拓了當代藝術首飾領域的多重面貌。

（二）情感多樣性

當代藝術首飾中賦予的情感是生發于創作者內心的，是抽象的和非可視的。當代藝術首飾是設計者的感受再現，是設計者通過首飾這一實質載體對情感這一抽象物的具象化呈現。當代藝術首飾強調精神性的情感表達[6]，是基于首飾設計者的審美觀念與精神追求，也是內含在心靈深處的情感再現。柳宗元曾說美不自美，因人而彰，情不自達，因人而顯。這就強調了個性情感表達在美的創造活動中的重要作用。首飾設計者在首飾中的自由情感表達使當代藝術首飾呈現出情感多樣性的特征。當代藝術首飾除了探討藝術家的主體意識、內心情感、哲理體驗、態度觀念等個人情感之外，還是他們社會情感的象征，包括民族情感、國家情感、集體主義情感、宗教情感、責任感、榮譽感、正義感、同情感、友誼感等。

首飾藝術家段燕儷在她的《城》系列首飾作品（如圖3）中表達她對家鄉——上海逝去的淳樸市井生活的懷念。中國首飾藝術開拓者滕菲老師認為首飾是連接個體生命與思考軌跡精神需求的有溫度的藝術品。她從身體與個人體驗出發，探索生命與自然、時間、光陰的關系，讓外在的首飾與個體內在的精神共生。她的作品《那個夏天》（如圖4）便是她成為母親的記憶再現。當代藝術首飾的情感多樣性拓展了首飾的外延，使其脫離單一價值走向多維度的藝術語言，在抽象的精神層面凸顯了其多樣的包容性。

（三）多維互動性

互動性是首飾存在的靈魂[7]，首飾在當代藝術語境之下離不開多重的互動語言。首飾本身與設計者之間的互動是第一重互動形式，設計者對首飾注入自己的情感，形成自己的首飾語言。佩戴者與首飾之間的互動則是第二重互動，佩戴者在挑選首飾的過程中考慮首飾的造型外觀色彩材質等是否符合自己的審美追求以及佩戴需要。第三重互動語言是佩戴者與設計者之間的互動，佩戴者選擇佩戴的首飾是一種對設計者的認同與共鳴，是介于首飾這個載體之上形成的情感互動。首飾藝術家Michael Berger在他的作品（如圖5）中嘗試使用二色玻璃，佩戴者通過自己的動態行為推動了玻璃板的旋轉，從而有效地設置了光的折射、反射和變色的場景。格子結構和反射玻璃表面之間，作品和觀者之間產生了行動與反饋的雙重互動。首飾藝術家Sun Kyoung Kim的作品（如圖6）運用簡潔的線條語言，將互動元素融入首飾中，讓多位公眾參與互動，猶如一場手部表演藝術，為首飾的互動性拓展了更多的可能。當代藝術首飾創作者、佩戴者、觀者和首飾之間形成的多維互動賦予了靜態的首飾以動態的情感流動，在互動中豐富了當代藝術首飾的多元化語言。

（四）符號象征性

符號是信息傳播的媒介和載體，它是使用一個約定俗成的事物代表或表達另一事物。人們通過共通的符號語言獲得相互理解和溝通。從某種意義上說，任何設計都是設計師運用設計語言進行的陳述和表達。在當代藝術首飾中，首飾成為首飾設計者的陳述語言，用來表達自己的生活理想和價值追求。“符號化”是當代藝術中的一種創作現象。當代藝術首飾中的符號化語言是首飾設計者根據個人的生活經歷和感悟，融合自身的藝術化理解，選取并提煉生活中具有個性特征的形象予以再現，并賦予其一定的象征意義，使觀者對首飾作品產生強烈的社會認同與情感共鳴。首飾藝術家Xiaohua Wei的社交首飾專注于身份與社會標準之間的沖突，用“銀行卡”“點贊”等圖標符號（如圖7）描繪當代社會中人們對于自我身份的評判，運用符號化語言的象征隱喻來獲得觀者對自我價值的深度思考。當代藝術首飾本身作為一種象征符號[8]，將創作者儲存其中的生命感悟通過可識別的符號呈現給觀者，成為他人表現自我并同社群進行溝通交流的語意符號。

三、當代藝術首飾的傳統美學與哲思探索

分析當代藝術首飾中的美學特征及意蘊是對其中哲學思想的探究。接下來本文將在我國古代哲學視角下探尋當代藝術首飾中較為顯著的特性，并為首飾設計者提供一定的設計靈感方向與創作思路。

（一）觀物取象

“觀物取象”是我國傳統文化意識思維，“觀物”是觀察萬物之意，“取象”是提取內涵發展創造，是對物態進行的藝術再現。《易傳》中認為可以“立象以盡意”，語言所不能表達清楚的概念和思想可以通過形象來表達。在當代藝術首飾中，首飾藝術家通過具象的首飾載體來傳達自身的觀念與思想境界，建立首飾語言來使觀者意會設計者所要傳遞的概念，以此來獲得觀者的共鳴。首飾藝術家寧曉莉通過對自然葉片與含苞待放的花苞的具體形象的提取，將她對生活的感悟注入首飾作品《如·影》（如圖8）中。首飾藝術家從自然物中獲得創作靈感，通過對不同物的形態再現，并加上自身的特色創作語言，使首飾成為包容萬物的新形象[9]。

（二）意象之境

在中國文化語境中，對于意境的營造是美學的最高境界之一。隨著首飾語言的不斷發展，眾多首飾創作者創作出帶有中國美學色彩的意象形式語言作品。國內許多首飾藝術家在首飾中營造意境，在首飾作品中詮釋中華民族的優美意境與極具深度的精神文化。意象在中國傳統美學語境下表現出多義性不確定性和象征性，并且通過主體情感的不同營造出各異的意境表現。上海視覺藝術學院的李桑老師的系列作品《歸·謐》和《相遇》通過傳統的花絲工藝，以抽象簡潔的首飾線條語言傳達意境之美，喚醒回歸本真聆聽內心，追求最原始的人性平和，表達對生命軌跡發展和潛藏動因的關注。首飾藝術家曹畢飛的系列作品《傾聽》和《聆聽內在之聲》（如圖9），將枯葉與殘荷的寂靜美置于首飾作品中，表達了對時間的流逝與生命逐漸凋零的感受。段燕儷在其《望鏡》系列作品中，運用中國畫的留白與蘇式園林的借景手法，將對山水的描繪融入幾何意境表達中，詮釋了其對“天人合一”的精神追求。首飾藝術家們通過首飾形態、色彩、線條組成作品的意象[10]，呈現給觀者不同的風格意境。

（三）以小見大

首飾創作者將自身的審美觀念情感和精神文化融入小小的首飾載體中，這是以小見大。首飾除了承載著設計者的情感，成為首飾設計者與外界溝通的橋梁之外，還是當代首飾創作者與世界對話的媒介，更是跨越歷史性時間空間的思想文化載體。當代藝術首飾創作者將他們的首飾實踐活動作為一種挑戰既定陳規思想的方式，其中包括對物質、性別與身體界定的傳統性認知突破。他們用微妙的首飾語言引起人們對視覺慣例的關注，打破并且重構那些被質疑的事物，將個人反思和情感寄托于首飾之中。如圖10我國首飾藝術家翟悉涵用了三年的時間圍繞著“霧”的主題展開系列首飾創作（如圖10、圖11），用霧打開探究東西方文化差異的入口，透過對自然現象的觀察來捕捉我們對現實世界的感受，用藝術首飾構建起自身對生命社會和世界的理解。當代首飾藝術家們透過首飾之窗打開了通向內心深處的幽徑，又進一步實現了個人向外部世界的探索。

四、結語

當代藝術首飾因其多元性、包容性與邊界的相對模糊性，尚未形成完整的審美評鑒體系，然而也因其廣闊的內容承載屬性，成為愈來愈多藝術家和創作者的表達方式以及當代藝術觀念的有機表現載體。當代藝術首飾中蘊含的美學特征及思想價值不斷被發掘，成為探究美學歷程的視覺樣本之一。如今，國內的首飾藝術家們在國際藝術首飾領域嶄露頭角，在他們的首飾作品中潛移默化地傳播著文化思想。探究當代藝術首飾的美學特征和意蘊表現，有助于青年首飾藝術創作者對中西方文化的進一步認知與思考，在哲學美學的視閾下創作出更具美學意蘊和生活哲思的當代藝術首飾作品，實現個人的藝術理想和生命追求。

參考文獻：

[1]曹畢飛，胡俊.雜糅：當代首飾多元邊界的承襲——《論首飾：國際當代藝術首飾簡編》述評[J].藝術設計研究，2021（1）：115-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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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何牧.淺析4D打印在當代藝術首飾的革新發展[J].藝術科技，2016（3）：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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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聶可實.綜合材料在當代藝術首飾設計中的應用探討[J].美與時代（上），2020（2）：90-92.

[6]段燕儷.淺談當代藝術首飾材料的多元化特征[J].藝術教育，2020（11）：173-176.

[7]解思偉.首飾互動性在當代藝術語境下的表達[J].美與時代（上），2019（1）：109-111.

[8]肖婷婷，曹畢飛.當代首飾設計的語意探析[J].上海工藝美術，2022（4）：98-100.

[9]王雪.自然，首飾設計的源泉——論首飾藝術的本源與生命追求[J].藝術科技，2015（10）：177-178.

[10]于敏潔.首飾藝術何以“興觀群怨”——兼論當代藝術首飾的社會功能[J].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4）：177-180.

作者簡介：徐麗君，桂林理工大學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設計學，工藝美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