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死火》新解"/>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王斐[青島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 青島 266071]
1919 年,魯迅以神飛為署名在《國民公報》的“新文藝”欄上發表了他的第一篇散文詩——《自言自語》。《自言自語》與魯迅的其他散文詩相比,并未得到研究者足夠的重視,然而它們熔鑄了魯迅復雜而深刻的生命體驗,奠定了魯迅文學創作的基本框架,和魯迅的其他文學作品有著密切甚至接續性的聯系。
《火的冰》是《自言自語》中的第二節,發表于1919 年8 月19 日,是其中陶老頭子的第一段話——
流動的火,是熔化的珊瑚么?
中間有些綠白,像珊瑚的心,渾身通紅,像珊瑚的肉,外層帶些黑,是珊瑚焦了。
好是好呵,可惜拿了要燙手。
遇著說不出的冷,火便結了冰了。
中間有些綠白,像珊瑚的心,渾身通紅,像珊瑚的肉,外層帶些黑,也還是珊瑚焦了。
好是好呵,可惜拿了便要火燙一般的冰手。
火,火的冰,人們沒奈何他,他自己也苦么?
唉,火的冰。
唉,唉,火的冰的人!①
如果說《死火》是魯迅生命體驗相對成熟階段的作品,那么《火的冰》就是這種形態的“萌芽”。《魯迅》的散文詩集《野草》除了題記與最后兩篇外,其他作品均創作于1924—1925 年間,是魯迅高產創作時期的產物。竹內好認為:“《野草》既是鑒賞魯迅的出發點,同時也是歸結點的作品”②,他認為通過研究魯迅的散文詩集《野草》就能探尋到魯迅文學的整體。丸尾常喜同樣認為:“《野草》的詩篇比《彷徨》的小說更能展示魯迅‘彷徨’的軌跡。”③他對散文詩《野草》同樣非常重視。
散文詩《死火》創作于1925 年4 月23 日。《死火》是《野草》中以“我夢見”開頭的七篇散文詩中的第一篇,從《死火》開始,魯迅用一個又一個的夢境向我們揭示了他獨特的意象與生命世界。這七篇夢境并不是超脫現實的、朦朧的無意義的幻象,而是魯迅對世界深刻的沉思,經由夢境“裝飾”的現實,在亦真亦幻中彰顯出獨特的意義。《死火》是魯迅沉淀多年后,對《火的冰》進行的完善與升華。
兩部散文詩之間存在很多剝繭抽絲的異同,同時具有承續關系。在《死火》中,詩人在幼小的時候就對有生命力的事物十分喜愛,詩人在《火的冰》的創作時期,或在一定程度上視為詩人的“幼小的時候”。從簡單的、模糊的喜愛到能夠振臂高呼、張揚地喊出:“哈哈”“死的火焰,現在先得到你了”④,這是詩人自我的成長。在這個層面上,有學者認為:“《火的冰》對《死火》來說,只是雛形;《死火》則是《火的冰》的充實與發展”⑤也是不無道理的。
因此,用聯系的眼光去看待這兩首散文詩,對于探究魯迅創作有著積極意義。
在《死火》與《火的冰》兩首散文詩中,“死火”和“火的冰”的形態是十分類似的:“火的冰”是遇到說不出的冷被凍結成冰,外層有些黑,像是珊瑚焦了;“死火”像是珊瑚枝,尖端有凝固的黑煙,像是剛從火中出來,還有炎炎的形,但也已經被凍滅。“火的冰”和“死火”兩者的形態在本質上并沒有改變:同樣是火的形態,同樣被極寒冰凍了,不同的是詩人對待兩者的態度以及最后賦予兩者的結局。
在對待“火的冰”時,詩人認為“可惜”的是拿了要燙手,而詩人賦予“火的冰”的結局是:人們沒奈何他。魯迅此時已經處在一種充滿了自我矛盾、自我分裂、不斷猶疑的生命狀態中。他在此時已經萌生了對“火的冰”的喜愛感、共鳴感、共情感以及惋惜感。他仿佛一個年少的母親,將自己的赤子帶到人世間,驚喜于他的誕生,但同時也因自己的年少,并沒有為做好十足的準備,也不具有明確的方向。所以詩人并沒有拿起火的冰,而是發出了嘆息并發問:“他自己也哭么?”⑥由此可見,在面對“火的冰”時,詩人的態度是復雜的,既有喜愛,又充斥著猶疑、迷茫與困惑。魯迅從日本歸國后,面對中國社會復雜混亂的社會局勢,思想陷入了矛盾與分裂,一方面是為中國與中國國民而哀,同時也對中國社會的出路感到迷茫與失落;另一方面是自己滾燙得如火一般的內心對現實的關切、對真善美的追求、對未來的期許。
如果說在面對“火的冰”時詩人的心態是猶疑與迷茫的,那么在面對“死火”時,詩人的心態已經發生了巧妙的變化。“我”在冰山間奔馳,想要走出冰谷,面對遺棄與帶它前行的選擇,“我”寧愿被死火焦灼手指也要將他帶出冰谷,即使走出冰谷意味著死亡。詩人覺得可惜的態度已經消失不見,已經從靜觀不動的狀態轉換為有所行動,這是詩人對自我的一種洞察與通透感。時隔6 年,魯迅在《死火》中將自己探尋的成果訴諸筆端。對待“死火”與“火的冰”的態度也可以視作詩人內心情感的一種表征,《死火》有著更加完整的情節與更加飽滿的感情,創作心境也更為積極堅定,在“火的冰”中懸而未決的問題也得以解決,有不少學者將魯迅創作心態的這一轉變解讀為魯迅與許廣平相愛的過程,認為這也表現了魯迅的生命逐漸復蘇的過程。
在魯迅的筆下,生命與死亡世界是具有同構性的,它們之間相互聯系、密不可分。
在《死火》中,“我”在冰山間奔馳,墜入冰谷遇到“死火”,冰山和冰谷都是一片冰冷青白的冷寂景象,這種異己的冰冷力量把天地都凍住了,侵占了一切空間,讓天地都變得冷寂,生命在這種強大力量面前變得虛無、死寂。在這個冷寂的死亡世界里,“我”墜入冰谷遇到“死火”后,“死火”仿佛是被凍滅了。“這是死火。有炎炎的形,但毫不搖動,全體冰結,像珊瑚枝,尖端還有凝固的黑煙,疑這才從火宅中出,所以枯焦。”在這個了無生機的死亡世界里,死火同樣呈現一種死滅的形態,但另一方面與死滅狀態相對的是他仍然有炎炎的火的“形”,能夠將冰壁映紅,將冰谷映照成紅珊瑚色,使這個死亡的世界出現一絲微弱的生機。“死火”上觸天穹,在冰的、死滅的世界也是光芒萬丈,這是一種強大的生命力量,在強大的異己、黑暗力量面前,仍然能夠發出光亮。
“我”為得到“死火”而感到高興,哪怕“那冷氣已使我的指頭焦灼”,但“我”還是要熬著,思索著要將他帶出冰谷。“我”從小就喜歡變化的、有生命力的東西,但一直沒有得到,現在得到了,雖然“死火”已經是一種死滅的狀態,但“我”仍然十分喜愛。文中的浪花與烈焰都是極具生命力的意象,由此可見“我”對于“生”和“生命力”的追尋,從小到大一直也沒有動搖,即使在追尋“生”的過程中會傷害到自己,但詩人仍舊一往無前。
“我”用自己的溫熱將“死火”從死亡狀態中喚醒,“死火”暫時回到“生”的狀態,接著“我”和“死火”對話,“我”想將“死火”帶出冰谷,讓它永遠存在,但帶走“死火”使其奔向生的世界最后將它燒完,而留下“死火”將它在死亡世界中被凍滅,于是“死火”面臨的境遇就像《影的告別》中的“影”一樣,在兩難間徘徊。《影的告別》中的“影”在黑暗與光明間徘徊,是選擇被黑暗吞沒還是被光明消失,詩人由于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陷入了一種自我悲泣、痛苦的狀態,最終“影”在自我的獨白中堅定了自己的選擇:既然結局必定是消失、死亡,但如果新的世界還是充滿了黑暗與虛空,那根本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黎明,“只有我被黑暗沉沒,那世界全屬于我自己”。在《死火》中,詩人面臨著與此相類似的兩難情境,是選擇燒完還是選擇凍滅?但類似的選擇是在不同的語境下加以展開的。走出冰谷就意味著“死火”將燒完,而留在冰谷就意味著“死火”將被凍滅,無論選擇什么,“死火”都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詩人又一次陷入了猶疑和彷徨。
在“我”與“死火”對話后,詩人最終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燃燒自己,燒完,像紅彗星一樣,短暫而耀眼地走向死亡。“那我就不如燒完!”這里體現了詩人積極、決絕、堅定的人生選擇,相比于“無所為”,什么都不做的被凍滅,詩人選擇了主動而“有所為”地燃燒自己。在面臨怎么選擇都是死亡的死路,選擇仍舊是十分重要的,詩人選擇了讓生命極致的張揚,向死而生。這個在一定意義上具有悲劇性質的死亡本身并不是無意義的,相反,“死火”的選擇過程充滿了意義,在這期間,詩人在積極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與價值,找尋自己的存在位置。有論者指出:“生與死在魯迅的意念中不再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處于尖銳的動態對立中,而是一個可以互相滲透互相轉化的動態過程”。⑦面對死亡,“死火”的選擇是跳出冰谷燃燒殆盡,這也是一種行動力,因而,在魯迅筆下,死亡并不只是生命的盡頭和虛無,這種選擇賦予了死亡以新的意義,對死亡進行了超越,是一種“向死而生”,同時也是對生存虛無的透視與對峙、反抗與超越。
魯迅猶如一個秉燭夜行的智者,開辟了一個“自我”的空間,這個空間是有關個人發展的生存空間,也是有關現代中國人發展的生存空間。因此,把握魯迅筆下的“自我”是理解其文章的關鍵點之一。李天明認為:“在他得到了愛的時候,他寫了《死火》”“把《死火》的主題解釋為作者凍結多年的渴求愛情意念的復蘇是切合散文詩實際的”⑧,他認為《死火》表現了詩人實現意愿之后的短暫平衡狀態,而后陷入情感與道德感沖突的心理緊張狀態。丸尾常喜認為:“‘死火’與‘我’的運命,雖說不過是魯迅腦海里影像聯翩的一場夢,但他的現實生活中已經發生了這個夢境將要非為夢境的新的情況。”⑨通過分析魯迅與許廣平有關《兩地書》等書信,丸尾常喜認為《死火》中包含了魯迅與許廣平的愛情。秉持《死火》愛情說觀點的學者是非常多的,然而僅從外部對《野草》進行闡釋,在一定程度上是對魯迅精神的一種片面解讀,要想探尋有關《死火》中包含的詩人“自我”的答案,只要也必然要回到散文詩的本身。
《死火》中詩人的“自我”反映了詩人的情感態度、情感趨向以及生命哲學。
在《死火》中,共有三個“自我”,其中“死火”分為兩個“自我”,“我”則是剩下的一個“自我”。首先,“死火”突然被凍住,但仍然保留了美,它的形態是比較完整的,詩人十分喜愛并且想擁抱它,這里的“死火”是具有指向性的,詩人的第一個“自我”是對諸如“死火”等具有生命力的物體具有喜愛、追求之情的。其次,詩人的第二個“自我”是“死火”的兩種選擇,就像《影的告別》的“影”一樣,是選擇委頓還是積極向上的狀態,這是一個重要問題。最后,“我”在詩人冰的、冷的世界中幻化出的“自我”,詩人不甘心于這個形態,幻化出一個“自我”,想把“死火”從冰中喚醒,使其重新燃燒。在“我”幻化出來后,“我”的使命同時也結束了,因此最后“終于碾死在車輪底下”犧牲,這種犧牲也蒙上了一種英雄主義的色彩。
魯迅在《死火》散文詩中通過設置不同的“自我”,是為解決糾纏自己內心深處的深層矛盾而做的艱苦努力。他在極端的兩難處境中拷問“自我”的真諦,進行內心的搏斗,最終理清自己的內心,“守得云開見月明”。魯迅創作《死火》的時間是1925 年,汪衛東認為:“后期的魯迅,是以更為明確、寬廣的心態和更加堅實、從容的姿態跨入了現實生存的魯迅……真正的魯迅,不是在第一次絕望(S 會館時期)之后,而是在第二次絕望(1923 年)之后,才得以誕生。”⑩《秋夜》中的棗樹敢于直刺天空,而1923 年后的魯迅是一個敢于自我解剖的戰士,他將利刃直刺自己的心臟,直面血淋淋的自己。
錢理群認為魯迅式的戰斗風格有三,其中第三個是魯迅“最痛恨中庸、折中、調合,最不能容忍在‘不明不暗’中茍且偷生。或者戰勝黑暗,戰取光明,即使不能,也要與黑暗一同沉沒”?,這種與黑暗抗爭,哪怕犧牲也永不屈服的戰斗精神與魯迅在《死火》中傳達的精神是十分貼合的。
① 魯迅:《魯迅全集》第8卷《集外集拾遺補編》,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
② 〔日〕竹內好、靳叢林:《〈魯迅雜記1(1946—1956)〉補譯(二)》,《上海魯迅研究》2015年第1期,第239—258頁。
③〔日〕丸尾常喜、秦弓:《〈野草〉解讀》,《文學評論》1999年第5期,第140—150頁。
④ 魯迅:《魯迅全集2》,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00頁。
⑤ 閔抗生:《漫談〈火的冰〉與〈死火〉》,《名作欣賞》1981年第3期,第48—50頁。
⑥ 魯迅:《魯迅全集》,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
⑦ 李玉明:《從自我否定中走向新生——論魯迅〈野草〉的死亡意識》,《山東社會科學》1996年第2期,第64—68頁。
⑧ 李天明:《〈野草〉情愛道德主題辨析》,《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00年第3期,第49—85頁。
⑨ 〔日〕丸尾常喜:《“人”與“鬼”的糾葛——魯迅小說論析》,秦弓譯,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年版。
⑩ 汪衛東:《魯迅的又一個“原點”——1923年的魯迅》,《文學評論》2005年第1期,第156—164頁。
? 錢理群:《走進當代的魯迅》,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38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