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修道院與拜占庭帝國文化事業的發展

摘 要：修道院是拜占庭人從事基督教信仰的主要場地，同時也是拜占庭社會文化發展和交流的重要場所。拜占庭文化是一條溝通希臘羅馬古典文化與西歐中古文化的重要橋梁，同時對促進東西方世界間文化交流也曾發揮了重要作用。而修道院在拜占庭帝國文化事業發展中，在保存古典文化典籍、培養文化人才、傳播文化知識等方面都曾起到了積極作用，促進了拜占庭帝國文化的繁榮以及與周邊各民族間的文化交流，對拜占庭文化事業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以修道院為載體的基督教文化，本身即是拜占庭文化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

關鍵詞：拜占庭帝國；修道院；文化事業

中圖分類號：K131?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1672-1217（2023）05-0145-05收稿日期：2023-07-20

作者簡介：胡長江（1982-），男，河南周口人，聊城大學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講師，歷史學博士。

修道院最初于公元3世紀興起于埃及地區，大約在公元4世紀傳入拜占庭帝國復地，學界對修道院的研究取得了許多成果。尤其是關于修道院制度的研究則更為豐富和系統。王亞平的《修道院的變遷》，①對修道院的興起、院規、改革運動和修士生活等做了較為清晰地分析。田明的《羅馬-拜占庭時代的埃及基督教史研究》，②系統地梳理了基督教在埃及的傳播與早期神學體系的創立及基督教修道院制度的濫觴。楊昌凍的《基督教在中古歐洲的貢獻》，③對基督教在中古歐洲社會、經濟、政治、思想、文化生活各方面的貢獻進行了系統研究和全面闡述。趙林的《基督教與西方文化》，④對基督教文化的源頭、內容、發展及對歐洲社會的影響和貢獻做了較為全面的論述。施密特的《基督教對文明的影響》，⑤對基督教對西方世界產生的巨大而深遠的影響做了一個概覽，重點突出論述了基督教對世界的貢獻。除此外，學界對修道院的建筑、世俗化、商業活動及農業發展等，亦均有論述。但縱觀目前學界已有的研究成果，有關修道院問題的研究仍有待更全面深入的進行。本文立足于拜占庭帝國修道院的發展，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就修道院對拜占庭帝國文化事業發展的積極意義進行歷史的綜合考察與評析。

一、拜占庭帝國修道院的文化屬性

在拜占庭帝國，修道院是人們從事宗教信仰活動的主要場地，這使得修道院在拜占庭帝國具有特殊的地位，修道院的地產可以免除國家稅收，修道院的宗教人士常常被后世史家稱之為宗教貴族。再加上在中古時代的基督教世界，文化活動的主要參與者就是修道院里的宗教人士，這也就使得修道院同時也是拜占庭文化發展與交流的重要場所。拜占庭文化事業的發展很大程度上都是圍繞修道院進行的。可以說，修道院在拜占庭帝國除了是宗教場所之外，同時也具有很強的文化屬性功能，文化事業的形成、發展、傳承等等，幾乎都離不開修道院。

（一）修道士的清修地

基督教修道院在拜占庭歷史上源遠流長。公元3世紀末，拜占庭帝國埃及地區的基督教組織中出現第一個隱居潛修的修士圣·安東尼（約251—356年），他是基督教修道主義的創始人。他發誓過禁欲生活，認為遠離塵世和人群，過獨居生活，可以免受各種引誘。在修道院內，修道士的職責就是齋戒和祈禱。修道院通常被置于一位由修士們選舉出來的長老權威控制。而四位或五位等級有序的高級修士負責履行主持日常宗教禮拜活動的職責。自建立伊始，修道院就一直擔當了傳教的基本職能，修道院也因此成為拜占庭宗教制度的主要特色和民眾宗教生活的中心。此外，修道見習期一般為三年，在此期間志愿出家的人仍舊穿著俗人的服裝。如果在見習期結束時，其表現令人滿意，且他能證明自己不是奴隸，就可以被準予承認為修士。自從被承認為修士那一刻起，其個人財產就要移交給修道院。修道士留在世俗世界的財產則歸還給他的妻子或兒子。從事修行的人都不重視自己的外表，不關注自己的身體健康。他們至攝取使生命能夠延續的最低營養，以抵制物質世界的種種誘惑。修道士們每天執著地試圖在冥想入境的狀態下見到上帝。

（二）基督教文化發展場所

在拜占庭帝國除了世俗學校以外，還有教會學校和修道院學校。貫穿整個拜占庭文學史的創作中心正是宮廷和修道院學校。拜占庭作家們要么是擔任官職要么是神職人員。基督教修道院在拜占庭帝國相當長的時期里，不僅是教會研究和傳播神學思想的中心，而且也是保存和發展傳統文化的學術機構。修士是當代大事的記錄者，后人關于中世紀紀前期的知識大部分是從他們那里領受的。也正是在這個基礎上，基督教文化成了近代歐洲文化的起點。對于修道院內的修士來說，“神職工作只是他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但它本身不是目的，只是使他們的余生變得神圣，它通過修道院的規定求助上帝。在修士的一生中，他們的身份有可能是臨時的教授、學者和作家。”①因此可以說，要想認識歐洲文化，認識基督教與文化的關系，首先要從認識以修道院為載體的基督教文化開始。拜占庭的修道院學校，通常開設希臘語法、拉丁文、哲學、演講學、神學、歷史和地理學等課程。修道士們不僅通過謄寫收高副本豐富文學寶庫，還創作了許多苦行的、神學的和歷史學的原創作品。除了教授其文化基礎知識外，學校特別注意傳授各種手藝，縫補和織布是女孩的必修課。因此，修道院是早期基督教文化的起源地和發展中心，它為歐洲近現代文明奠定了基礎。

（三）多民族文化交流中心

在拜占庭帝國歷史上，修道院所特有的一個功能就是曾經作為當時拜占庭國家和外民族進行外交活動和文化交流的中心。在拜占庭歷史上教會領袖曾多次代表國家和外邦人進行談判。453年，匈奴王阿提拉兵臨羅馬城下時，正是羅馬大主教和阿提拉的談判才避免了羅馬城的淪陷。②修道院在拜占庭帝國能作為文化交流中心，主要是因為其是古代文明發祥地和東西文化交匯樞紐的獨特優勢。羅斯人對拜占庭文化的學習大都是通過修道院來完成的。通過修道院展開全方位、多層次的中外文化交流活動，促進了拜占庭與當時已知世界各國的相互了解和認識。馬其頓王朝時期，為了加強對巴爾干地區的控制，曾以向斯拉夫人傳教為手段派遣大量修道士進入巴爾干地區，這些修道士則主要依靠修建修道院的作用，加強基督教在當地的影響。拜占庭帝國正是渴望通過文化的傳播，來達到控制巴爾干地區的目的。

二、拜占庭帝國文化的一般特征

延續千余年之久的拜占庭帝國，在文化事業發展方面的一大特征就是多元性。文化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古希臘羅馬文明，文化自身的發展更是擁有鮮明的基督教色彩，而且每個時期都吸收融合了東西方文化成果。拜占庭帝國文化“是拜占庭人精神和物資財富的總和，以其豐富的內容、鮮明的特點和完整的體系獨步歐洲和地中海世界，在該地區文化發展過程中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①從整體上來說，拜占庭帝國文化主要具有一下幾個鮮明特征：

（一）拜占庭文化的傳統性

拜占庭帝國是羅馬帝國直接、不間斷地繼承體，這就決定了拜占庭文化必定具有鮮明的傳統性特征。“即便是東羅馬國家（拜占庭）的歷史連貫性受到質疑，但拜占庭文化的連貫性卻難以受到挑戰”。②拜占庭史著名學者奧斯特洛格爾斯基曾指出：“羅馬的政治觀念、希臘文化和基督教的信仰是決定拜占庭帝國發展的主要因素。沒有這三種因素，拜占庭的生活方式就是無法想象的。正是希臘文化和基督教信仰融合統一在羅馬帝國的政治框架內，才出現了我們稱之為拜占庭帝國的歷史現象。”③拜占庭文化不僅直接繼承了古典時代希臘羅馬，在拜占庭帝國長期發展的歷史進程中，拜占庭文化還兼收并蓄了早期基督教文化和古代東方諸文化。尤其是希臘的民主思想和羅馬的法制傳統，更是為拜占庭人所推崇。

（二）拜占庭文化的開放性

拜占庭帝國文化的開放性主要表現在兩方面，即對其他民族文化的寬容和對文化相對落后民族的文化啟蒙和文化教導。④拜占庭帝國所在的歐亞大陸交接地段的特殊地理位置，使它不僅在經濟上獨享東西南北商業匯集的便利，而且使它能夠容易地長期從事多種文化間的交流。在與波斯長達數個世紀時戰時和的交往當中，拜占庭帝國不僅接受了東方神秘主義文化思想和審美原則，而且古代西亞和波斯藝術對拜占庭藝術同樣產生了深刻影響。而這種影響，對雙方來說大都是相互的。在接受其他優秀文化的同時，拜占庭帝國也依靠自身的文化優勢和文化自信心積極地影響著周邊各民族的文化。興起于14世紀意大利地區的文藝復興運動就深受拜占庭帝國文化的影響。阿拉伯民族的伊斯蘭文化帶有濃重的基督教和拜占庭文化色彩。

（三）教俗文化并存共榮

拜占庭帝國文化的另一個主要特征就是在拜占庭社會里教俗文化長期并存共榮。可以說在拜占庭帝國教會文化和世俗文化長期以來是并行發展的。既沒有出現中古西歐地區出現的那種基督教文化專制的情況，也沒有出現類似我國中古時代儒學一統天下或宋明理學稱霸的局面。⑤基督教文化在思想和藝術領域內比較活躍，通過宗教活動和神學爭論影響拜占庭帝國社會心理、倫理道德和風俗習慣，而世俗文化則在傳統文史哲、語言和自然科學領域內占主導地位。兩者作為拜占庭社會文化和意思形態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社會結構的變化而變化，滿足拜占庭國家發展的需要。拜占庭帝國教俗文化并存共榮即是由拜占庭國家特殊社會結構和政治制度決定的，又于拜占庭國家所推行的文化政策密切相關。

三、修道院對拜占庭帝國文化事業發展的促進作用

在西方中古文明發展中，修道院與文化事業的關系及其密切。一部修道院的歷史，可以說就是中古西方文化發展的歷史，修道院承載了文化發展的各個方面。克里斯托弗·道森在《宗教與西方文化的興起》一書中寫道：“對中世紀文化起源的任何研究，都必不可免地要給西方修道制度的歷史以重要地位，因為，在從古典文明的衰落到12世紀歐洲各大學的興起這一長達700年的整個時期內，修道院是貫穿于其中的最為典型的文化組織。……只是通過修道院制度，宗教才能得以對這些世紀整個文化發展產生了直接的和決定性的影響。”①這個評價是正確的。在拜占庭帝國，修道院對文化發展所起的作用同樣不容忽視。修道院對拜占庭帝國文化事業發展的促進作用主要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一）保存古典文獻的作用

西羅馬帝國滅亡后，在日耳曼蠻族入侵的破壞中，公共的圖書館和羅馬貴族的藏書損失慘重，可是修道院的藏書卻幸運的保存了下來，并由修道院加以整理和傳播。這些藏書主要是宗教典籍；其次是早期期基督教作家的著作及其注疏本，圣者的傳記，教堂禮拜用書；再次是拉丁文教科書和文法書；還有為數不多的一些拉丁文古典著作和希臘文著作的譯本。可以說“修道院的抄寫室和圖書館是古典文獻保存的中心”。②整個中世紀前期，羅馬和意大利其他地區所收藏的圖書，是西歐各地修道院圖書館不斷擴大館藏的源泉。

（二）培養文化人才的教育作用

“自基督教時期開始以來，古典時代的學校就已經失去了其往日的光輝，往日繁榮昌盛的研習古典文化的學園多以衰落。可以說，隨著基督教的繁榮和修道院制度的興起，拜占庭的普通教育也越來越帶上了基督教神學的色彩”。③拜占庭帝國的教育機構主要有三類：即世俗的君士坦丁堡大學、同在首都的大教長學校、依附于修道院的學校。這三類學校都是基督教教會的教育機構，其中修道院學校處于教育中心地位。因此修道院學校肩負著為國家培養文化人才的重任。修道院學校在拜占庭帝國是分布最廣泛的學校組織。

（三）神學思想研究機構

基督教的載體是猶太教，而它的靈魂卻是以否定的姿態脫胎于希臘多神教的希臘神秘主義思想。④中世紀西方哲學的主流就是基督教神學。基督教神學思想是基督教教會的意識形態，是基督教文化的一部分。而從事基督教神學研究的主要是教士和修道士，研究和教學的主要任務是宣傳和解釋教義和教會政策、法規，在這一時期神學和哲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拜占庭帝國，修道院是神學研究的主要基地，修道士為基督教早期神學的建立和發展及此后西歐中世紀經院哲學的形成作出了極大貢獻。

（四）教會史學編撰中心

拜占庭帝國史學與歷史文獻學是從修道院產生的。作為基督教會主要的文化實體，修道院就是編史的中心之中心，它有著悠久修史的傳統。不論是在動亂年代，還是安定時期，一代代修道院學者都將修史作為自己的責任，他們的心血結晶是今天拜占庭帝國歷史的主要史料來源。正如：“在修道院里還編寫大量編年史、涉及帝國某段時期的歷史，它們后來都成為僅有的史料”。⑤第一位真正的教會史家就是有“教會史學之父”之稱的尤西比烏斯，其編撰的《大事年表》是最大的一部教會編年史，《教會史》是其另一部具有代表性的著作。

（五）促進文化的交流和傳播

在拜占庭帝國，文化的發展和傳播主要是通過學校教育來完成的。而學校教育則主要是在修道院內進行的。因此，可以說在拜占庭帝國文化的發展和傳播是通過修道院及修道院內的修士來完成的。西歐與拜占庭之間的文化交流大都是以修道院為媒介而進行的。⑥在文化交流和傳播過程中拜占庭帝國最大的優勢就是擁有由其居于主導地位的基督教文化。羅斯人的使節到達拜占庭后都是住在修道院內，通過修道院內的神職人員和拜占庭政府發生接觸。修道院也因此不知覺得成為了拜占庭政府從事外交活動的辦事中心。

（六）為國家發展提供智力和文化支持

拜占庭帝國文化發展的顯著特點就是教俗文化的并存共榮，宗教文化的繁榮發展不僅豐富了拜占庭帝國的文化內容和形式，而且為國家社會發展提供了智力和文化支持。而修道院則是這一使命的主要參與者和貢獻者。在長達千余年的發展歷程中，拜占庭帝國不僅以其政治上的影響力和經濟上的優勢影響著周邊世界，更以其文化上的優勢強烈的吸引著其他民族的目光。在拜占庭帝國與其他民族進行交往或發生戰爭時，修道院內的神職人員都是為國家建言獻策的忠實踐行者。①

結語

綜上所述，拜占庭帝國文化在保存和傳播古典文化、促進歐洲近代意義上的文藝復興及溝通東西方世界間的文化交流等方面都曾發揮了重要作用。拜占庭文化是人類文化藝術寶庫中不朽的瑰麗詩篇，對人類文明的發展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在這一過程中，修道院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拜占庭帝國文化事業的發展，為古典文化典籍的保存、文化人才的培養、文化知識的傳播和發展等都曾起到了具有積極意義的促進作用，促進了拜占庭帝國文化事業的繁榮以及與周邊各民族間的文化交流。使拜占庭帝國對周邊文化相對落后的各民族起到了文化啟蒙和文化教導作用。以修道院為代表基督教文化，本身即是拜占庭帝國文化組成的一部分，在拜占庭帝國文化事業發展中占有重要而特殊的地位。以拜占庭帝國為中心的東正教文化圈，最鮮明的特色就是基督教文化在拜占庭帝國文化事業中居于主導地位。作為拜占庭帝國文化發展、傳播、交流的重要場所，修道院對于拜占庭帝國文化事業發展所起到的客觀歷史作用是不容忽視的。

Discussion o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Monastery and Culture Cause in The Byzantine Empire

HU Chang-jiang

（School of History，Culture and Tourism，Liaocheng University，Liaocheng 252059，China）

Abstract：Monastery is a main site not only for Byzantines to engage in the Christian faith， but for the development and communication of Byzantine social culture. Byzantine culture bridges the ancient Greek and Roman culture with the Western Europe medieval culture， which also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promoting the culture exchange between the East and the West. Monastery functions positively in the development of Byzantine culture cause， which helps preserve the ancient classics， cultivate intellectuals and disseminate cultural knowledge， it also promotes the Empires culture prosperity and culture communication with nationalities nearby， which influences Byzantine culture cause profoundly. Based on monastery， Christian culture itself is an important constituent part of Byzantine culture cause.

Key words：The Byzantine Empire；Monastery；culture cause

[責任編輯? 山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