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蟲唧唧覓鄉愁

任彩蕓

夜幕降臨，西邊深紅的晚霞逐漸變紫、變灰、變黑，終于遁去。我漫步于校園小徑，草叢深處傳來秋蟲“唧唧——”的聲音，清越的蟲鳴，聲聲入耳，輕叩心扉，喚我回到時光深處。

我的家鄉是一個山清水秀的村莊，村子背靠深山，臨潺潺溪水。我家西側毗鄰一塊菜園，門口正對著一片稻田。鄉村的夜晚，是熱鬧非凡的。深山叢林和稻田里的蟲子不知疲倦地嘶鳴，我枕著蟲鳴入睡，伴著雞鳴聲醒來。

秋天的夜晚，蟋蟀是最歡騰的存在。皎潔的月光下，草叢間、石縫里、葉片上、屋后土坡旁，是它們歌唱的大本營。晚飯過后，我喜歡搬一張竹椅放在家門口，躺在上面乘涼，數著天上的星星，細聽蟋蟀齊聲合奏。那聲音時遠時近、時高時低，汪洋恣肆，如集市里鼎沸的人聲。我漸漸地閉上眼睛，任由思緒馳騁萬里。我想象自己化作一尾魚，在清泉里自在游弋；化成一縷清風，飄過千山萬水；化為一朵白云，俯瞰眾生。陣陣清風襲來，伴著雨后泥土的芬芳，浸潤著莊稼的清香，無限美好。

此時大人們則聚集在村尾的梧桐樹下，閑話家長里短，談論莊稼長勢，有說有笑，熱鬧得很。白日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疲憊，在閑聊中消散得無影無蹤。孩子們則像亂蹦跶的螞蚱，沒閑得住的時候，一會兒在草垛間捉迷藏，一會兒在院子里跳格子，一會兒在草叢里捉蟋蟀，玩得熱火朝天。我有時會加入小伙伴們捉蟋蟀的隊伍，躡手躡腳地撥開草叢，翻起石頭，驚喜地發現一只蟋蟀伏在地上。我屏氣凝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一捂，一抓一個準。小伙伴們捉到蟋蟀，通常都要比拼一番，把蟋蟀放在同一個水桶里，讓它們角逐格斗。大家圍在水桶邊，腦袋碰著腦袋，歡呼雀躍，為自家的蟋蟀加油打氣。嬉笑聲像豆子似的，墜落一地。

后來，昔日的玩伴，燕子一樣一只接一只地飛走了，只留下零星老人，守在那個叫六石的小村莊。而我，離家求學，鄉愁就像一瓶陳年老酒，離鄉的日子越久，鄉愁就越濃。

如今，聽著蟋蟀的鳴叫，往日畫面閃過，撩撥著我內心深處的鄉愁，久久無法排解。不知故鄉的蟋蟀，是否叫得更歡？

（和風朗月摘自《中國青年作家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