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最大的賭注

宋兵

說起懷二寶的經歷，我至今還心有余悸，因為我的盲目自信差點兒釀成大錯。

二寶是個意外

我從小體質弱，大姨媽完全憑心情造訪，有時幾個月來一回，有時一個月來幾回。為了這事，我想盡各種辦法調理，但一直沒什么效果，也就只好由著它的性子來了。所以那一次，連續3個多月沒來例假，我本來沒太當回事，無奈乳腺疼得厲害，這才去附近的中醫院看病。

去之前，鄰居老鄉提醒我：“你該不是有了吧？去買張試紙測下看看嘛！”我嘴里說著：“怎么可能？大兒子都15歲了，中間這么多年沒懷過，肯定不是啦！”腳卻沒停，去小區藥房買了早孕試紙一測：一道杠。哎呀，還好，還好。我繼續趕去醫院檢查。

醫生一邊把脈，一邊問我是不是有了。我很有信心地回答：“不會，今早剛測過。”醫生點點頭，說脈象也不像懷孕，要我去做B超等檢查，最后確定是乳腺增生，開了消乳散節膠囊、乳寧片中成藥，用量是4周的。醫生當時還笑道：“吃了這些藥，你的例假很快就會來，乳腺也慢慢不會疼了。”

因為做了測試，我完全沒往懷孕這方面想。為了早點兒好起來，我嚴格按照醫囑服藥。可一個月的藥都吃完了，例假還是沒來，乳腺依舊很疼。更要命的是，我的胃好像壞了，喝水都吐得厲害，人也迅速地憔悴。我以為得了胃癌，想想自己才38歲，很多想做的事還沒做，看看15歲的兒子，不由悲從中來，跟老公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大堆事，就差寫遺書了。

老公眼圈都紅了：“你別自己嚇自己，我們明天趕清早回老家，去叔叔那里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吧。”老公的叔叔是老中醫，尤其擅長看胃病，老家好幾個胃出血的親戚都是吃他開的中藥方子治好的。在老公的強烈要求下，我跟他回了老家去叔叔那里看病。

懷上了當然要

聽我說了癥狀，叔叔給我把完脈，一邊唰唰開處方，一邊叮囑我：“你脈象太弱了，把不出喜脈，不過這癥狀就是有喜了。我先給你開個方子，你回去先到醫院做個檢查，要是有了，就把紅花這味藥去掉，揀其他的吃幾服就不會吐了。至于乳腺增生，那應該是孕期的正常反應，不用緊張。”老公一聽是懷上了，喜得嘴角上揚，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一個勁兒地說：“我就說你是自己嚇自己嘛，有了好，兒子以后也能有個伴兒。”

“可是叔叔，我吃了那么多藥，不會對胎兒有影響嗎？您確定沒問題？再說多一個孩子我感覺負擔不起，沒想要呢！”聽到懷孕的消息，我腦子全亂了，語無倫次地表達我的想法。叔叔安慰我：“兩個孩子不多呀！老話說一枝草一點露，各人頭頂一片天，你急什么！你吃的都是中成藥，要是有影響早流產了。”現在醫學發達，可以做四維羊穿，有問題一般都能檢查出來。叔叔讓我們去醫院好好查查，有什么不舒服給他打電話，添丁加口是大喜事。“有我在，不要怕！”

叔叔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根定海神針，我慌亂的心瞬間安靜下來，決定先按叔叔說的，去醫院確診了再說。第二天到市婦幼保健院一檢查，已經懷孕快14周了！小護士忽閃著大眼睛，疑惑地看著我：“胎兒都這么大了，你不知道？”那神情估計覺得我智力有問題，羞得我老臉發燙。

確定懷孕后，我忐忑地問：“醫生，我吃了那么多藥，會不會影響胎兒發育？”醫生很客觀地告訴我：“你是高齡產婦，本身風險就大，加上吃了那么多藥，藥物對胎兒發育也可能有影響。如果想留下孩子，我給你在病歷本上標注好，需要在17周后做羊水穿刺篩查唐氏兒，20周后做四維彩超查胎兒發育。一般來說，這兩項都沒問題的話，胎兒基本是健康健全的了。不過，也不排除胎兒姿勢等多方面的原因，難免會有一些盲區和誤差。還有，智力這一塊是查不出來的。”

聽醫生這么說，我腸子都悔青了，暗罵自己是馬大哈，幾個月沒來大姨媽，都不知道往這方面想想；鄰居提醒后，也不多買幾個試紙試一下，還盲目自信吃了那么多藥。“你說這孩子到底能不能要？”我無助地問老公。這一回，從來對萬事萬物不表態的老公，意外地態度堅定：“機會難得，為什么不要？要！這孩子就叫天賜！”

我知道，老公一直想要個二寶，可大兒子都15歲了，這中間我們沒有避孕也沒有懷過，現在好不容易懷上了，他自然舍不得放棄。但是，高齡、吃藥、身體素質不好……每一項都是減分項，老公說得容易，萬一孩子生下來有什么問題，怎么辦？可如果不要，醫生說月份大了，只能做引產手術，想想我就一身雞皮疙瘩。

我賭贏了

胎兒突然動了一下。我以為是幻覺，停住腳用心去感受，肚子里接著又動了幾下，我輕輕撫摸著肚皮，淚流滿面。這個小人兒啊，在用這種輕柔而又執著的律動證明著他的存在。那一刻，母性的本能讓我做出決定：既然來了就是緣分，那就順其自然賭一把吧！大兒子聽說后，激動得跳起來大聲嚷嚷：“噢噢！我要做哥哥啦！我要做哥哥啦！”

嘴里說順其自然，其實心里還是特別焦慮，給叔叔打電話說了檢查情況，叔叔給我吃了顆定心丸：“一般智力有問題的孩子會比較安靜，你這種3個多月就會鬧騰的，肯定是個小淘氣，不會有問題的。”說是這樣說，可我還是很擔心，于是上網查詢，結果越查越不放心，經常整晚整晚睡不著覺。老公說我：“正面的消息你都忽略不看，光記住那些不對勁兒的，你傻不傻呀！都說母子連心，你不開心孩子在肚里也不好過，何苦呢？你不是總說凡事要往好處想，壞事也能變好事嗎？怎么到自己這里就不信了呢？”

除了精神上的擔憂，身體上的不適也讓我抓狂。吃了叔叔開的中藥，我確實不怎么吐了，可不知道是不是體質的問題，總覺得有點兒喘，渾身哪兒哪兒都疼。最難受的是吃不下東西，一個蘋果都得分四五次吃，稍微多吃一口就撐得慌，其實又特別餓，感覺身體里有兩股力量在對抗、廝殺，我都快被它們撕裂了。

好不容易熬到17周，我迫不及待地預約了羊水穿刺。檢查的時候，扎針醫生笑著打趣：“就沒見過這么調皮的寶寶，跟魚缸里養的魚一樣，不停地游來游去，搞得我都不敢扎針了。”最后他和B超醫生配合，針頭跟著探頭走，才扎進去抽到羊水。

雖然做完“羊穿”，我有點兒不適，可聽醫生說孩子很活潑，結合叔叔的經驗，感覺孩子正常的幾率大，心情也好多了。“羊穿”的結果如我所愿，孩子沒問題。接著就是做四維彩超。一開始，孩子是背朝外的姿勢，醫生說這樣子照不全，念叨：“寶寶，轉過來一點點呀，讓阿姨看看你的臉，看帥不帥？真棒，再過來一點點，嗯，好！”不知是巧合，還是寶寶真聽懂了醫生的話，真的轉過身來了，于是那閉著眼睛的側臉成了他最早的照片。

兩項檢查都沒問題，每個月的檢查也都正常，我漸漸放下心來，準備迎接新生命的到來。吃不下東西，我就少食多餐，有事沒事吃上兩口，讓營養跟上來。每天聽舒緩的音樂，讓自己放松心情。

懷孕7個月，按照老家的規矩，我去中醫院開保胎藥。醫生看到病歷本上寫著那么多治乳腺增生的藥問我：“這些藥你都吃了？”看我點點頭，醫生驚呼：“天吶！這些都是活血的藥，會導致流產的，你吃了這么多居然沒事，真是奇跡呢！要我說，這孩子就是來報恩的！不然哪這么巧，脈象弱把不出喜脈，早孕試紙也沒測出，這孩子生命力太頑強了！”

預產期那天，二寶順利出生，各項指標都已達標。

今天，看著懷中睡得正酣的二寶，回想起懷胎十月經歷的一切，我覺得38歲堅持要了他，是我今生最大的賭注。萬幸的是，我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