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里“打撈”愛情

賈凱翔　方正

2022年臘月二十八，王婭楠的假期還沒結束，就接到崗位調整的電話通知。匆匆返回營區時，她還在想：今年和丈夫在家屬院一起過年的愿望又要泡湯了……

也不怪王婭楠這么想。她和丈夫耿慶振都是海軍陸戰隊某旅的基層主官。婚后的前兩個春節，他們要么在崗位執勤，要么因一方外出執行任務，一直沒能團聚。

一

2020年5月，時任排長的耿慶振帶車到女兵連運送海練物資，而負責接收物資的恰好就是女兵連排長王婭楠。

王婭楠向耿慶振敬禮后，便和他聊了起來。誰知話還沒說幾句，耿慶振竟板起了臉，神情嚴肅地說：“這位同志，你說話怎么總眨眼睛，還有小動作，剛剛敬禮的動作也不標準……”

性格直爽的耿慶振，絲毫沒有因為王婭楠是女干部而“彬彬有禮”。他壓根兒不知道，這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兵就是旅里有名的“兩棲霸王花”。

王婭楠熟練掌握潛水、狙擊、跳傘等訓練課目，一直是這幾項的紀錄保持者，同時還兼任單位突擊車、偵察車等課目的女兵教練員。這一路走來，掉皮流血司空見慣，被人當眾訓斥，還是頭一回。

那天回去后，王婭楠委屈得哭了起來，也從此記住了耿慶振，想著一定要在旅里的各種考核中超過他，好好爭回這口氣。

沒隔多久，旅里開展夏季海練，每天必不可少的項目就是5公里長游。在幾次干部游泳考核中，王婭楠都緊跟在耿慶振的周圍，兩人的成績不相上下。耿慶振這才意識到，當初自己不經意“訓斥”的女排長已經跟自己較上了勁。

為了分個高下，王婭楠和耿慶振不顧及躲避水里的海蜇，每次訓練結束后，身上都是一道道1厘米寬、十幾厘米長的傷口，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水泡，頻頻下水還導致傷口不斷感染。為了防止傷口惡化影響最后的演習，軍醫發話不允許他們再下水訓練。

2021年5月，王婭楠在訓練。攝影/賈凱翔

一天訓練時，正在保障船上的王婭楠發現女兵隊的速度比往日慢了不少，可能無法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訓練。

“撲通”一聲，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王婭楠已經跳進水里，很快游到了最前方為大家開浪，后面的女兵立即跟上節奏，隊伍的整體速度漸漸提了上來。

剛跳進海里一會兒，王婭楠就感到小腿隱隱陣痛，可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當她帶隊快追上前方的男兵隊時，愈發覺得那個在隊尾的身影有些熟悉。

“你怎么又下水了，不是說等傷好后再下水嗎？”耿慶振一扭頭發現了王婭楠。

“那你怎么也下來了？趕緊游吧，又讓我們女兵追上了。”

這時，小腿的刺痛和被蜇傷帶來的頭暈，讓王婭楠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沒過多久，耿慶振發現剛剛還在“叫囂”的王婭楠速度慢了下來，便游到她后方準備隨時保護。

突然，王婭楠一頭栽進了水里。耿慶振急忙加速過去，一把將她拽出水面。

醒過來時，王婭楠發現自己躺在沙灘邊上的臨時救護所里。

沒過多久，耿慶振也被抬了進來。原來，耿慶振為了救王婭楠耗費了不少體力，把她送上救生艇后，自己也暈在了水里。

二

有了一起被從海里“打撈”出來的經歷后，耿慶振與王婭楠的交流漸漸多了。接觸過程中，越來越多的巧合與默契，讓他們覺得對方好像就是另一個自己。相處久了，對彼此的感覺早已心知肚明，耿慶振毫不猶豫地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向王婭楠表明了心跡。

他還說：“如果我們不是為了結婚而戀愛，還不如現在就結束。”

這話讓王婭楠十分驚訝，但想想也不是那么嚴肅與冷酷，反而從中感受到一份難得的真誠。

可王婭楠的父母覺得兩個軍人彼此陪伴的時間太少，希望她找一個地方上的男朋友。

為了讓王婭楠的父母相信自己，耿慶振第一次與他們見面時便坦言：“或許我不是最優秀的，也不是您二老心中最滿意的人選，但是我會把婭楠當小女孩一樣保護，為她遮風擋雨。”

對于王婭楠而言，這是最動聽的情話。她知道耿慶振不善言辭，做的比說的更多。一旁的父母懂得女兒的心思，眼中泛著淚花點了點頭。

2020年10月10日，他們領證結婚。

2021年春節，是他們婚后的第一個春節。雖屬同一個大單位，但兩人在不同的營區。王婭楠便以家屬的身份來到丈夫的營區，那時耿慶振已是副連長。

大年三十晚上，耿慶振去替戰士站崗了。王婭楠望著空蕩蕩的房間想：不如，陪他一起站崗好了！

“崗哨同志，王婭楠前來接崗，請你下崗。”

崗哨上的另一名干部瞪大了眼睛一臉疑惑地望向了耿慶振。王婭楠趕緊說：“你快回去陪家屬吧，讓我們倆也陪陪家屬。”

那名干部終于聽明白了：“好！希望你們履行好崗哨職責，陪好家屬！”

“是！”王婭楠接過武器裝備，站到了耿慶振身邊。

“轟”的一聲，一朵碩大的煙花在空中綻放，璀璨的光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崗哨上的一對新人。

三

2021年6月，王婭楠需要執行乘艦出海任務。

登艦那天，耿慶振早早來到了王婭楠的營區，遠遠注視著妻子。這是兩人結婚后，王婭楠第一次以指揮官、戰斗員的姿態站在他面前。目光交織間，除了深情與不舍，更有信任與支持。

相似的送行場景，又發生在2022年春節前夕。耿慶振突然接到除夕出發的出國任務，此前兩人已經商量好了在家屬院過一個團圓年。自己要爽約，怎么對妻子說？

兩人見面后，耿慶振直截了當：“我要出國執行一項緊急任務，除夕就出發。”

這是耿慶振第一次參加對外任務，他的外語不好，有時還會暈船，王婭楠有些不放心。

“自己在艦上也要好好過年，一定要注意安全。明天我不一定有機會去碼頭送你……”王婭楠話還沒說完，耿慶振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軍港朔風凜冽，準備出征的將士在港口整齊列隊，只等一聲令下便起錨出征。當送行的首長來到軍港時，耿慶振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王婭楠！

原來，送行的首長早上到王婭楠營區檢查節日戰備情況，聽說她丈夫也在任務人員名單之中，便堅持要帶她一起來碼頭送行。

王婭楠站在送行隊伍前方，一眼就看到了丈夫——手握鋼槍，目光如炬。王婭楠感受到他奉命出征的英勇氣魄，所有的擔心與不舍瞬間消散。

出征儀式結束后，耿慶振來到王婭楠身邊：“我回來的時候，你也要來接我。”

“好，我等你凱旋！”

又是一年春節。2023年正月初一，王婭楠和耿慶振終于有時間一起吃中午飯，也算團圓了。

“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耿慶振問王婭楠。

“回家舉辦屬于我們的婚禮。”結婚兩年多了，因為任務原因，他們的婚禮一直沒有舉行。

耿慶振凝視著妻子，在心里告訴自己：一定要給她舉辦一場莊重而特別的婚禮。

（作者單位：海軍陸戰隊某旅）

編輯/吳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