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1年11月,吳春燕(右)入戶宣傳幫扶政策。
2018年11月,我所在的廣西賀州某鎮政府派我去駐村工作。如今,我駐村工作快5年,被派駐的村比較多,而印象最深的就屬古島村。
古島村位于廣西自治區昭平縣馬江鎮,名字雖然很優美,但它既不靠海,也不臨河,與水沒有什么關系。只因為昔日的古島村離鎮市集較遠,交通不便,像一座孤島般被孤立著,在當地人的口語中,慢慢就叫成了“古島”。
古島村曾被列為“十三五”時期深度貧困村,全村483戶1943人,其中貧困戶123戶521人,貧困發生率26.8%。2020年,古島村建檔立卡貧困人口全部實現脫貧,貧困發生率降為零。
每次去古島村,都要先走水路,再走山路,2個多小時才能到達。
一天在村里忙完工作,出村時已是傍晚。坐上最后一班返回單位的大巴車,我竟睡著了。突然一個急剎車,我被驚醒后發現周圍的環境很陌生,立即著急地對司機說:“師傅,我要在白梅車渡下車!”
“已經過站了,我放你下來,自己往回走吧?!?/p>
夜幕下的山路,格外寂靜荒涼。恰巧,丈夫給我打來視頻電話。
他是湖北人,當時在陸軍某特戰旅任排長。
一人趕路,我十分害怕。他得知情況后,一直與我保持視頻通話,給我壯膽鼓勁,直到我安全到家。
我和他的緣分,要從2013年3月說起。當時,我們都在廣東省軍區某部當兵,一起進行通信集訓。雖然我們沒有單獨說過一句話,但他黑色鏡框后堅毅的眼神和認真踏實學習的樣子,讓我印象深刻。
一年之后,我們才真正相識。那天,我和戰友正在收發室整理報刊,他恰好從窗前經過。戰友和他打招呼,并介紹我倆認識。寒暄中,他說自己即將上軍校,還問道:“幾年后我再回來,不知還能不能見到你?”
因為聊得投緣,我們相互留了聯系方式。
2014年12月,我從部隊退役,進入廣州某醫院心臟外科工作。
有一段時間,我們科室承擔了為偏遠地區先天性心臟病患兒提供免費治療的任務。很多患兒生活在邊遠村寨,家里大多靠種土豆、玉米、水稻等農作物維持生計。由于政府免費先天性心臟病篩查,他們才及時發現病情,到廣州接受治療。
近距離接觸偏遠地區的病患,總能讓我想起自己的家鄉。我的老家在廣西賀州,那里偏遠山區多、貧困人口多——我很想回到家鄉去,為父老鄉親們做點什么。
2018年8月,我考上了廣西壯族自治區賀州市的基層公務員崗位。
回到賀州工作時,我已經和他確定了戀愛關系。每次休假,他會不遠千里從湖北來看我。
2021年10月14日,我要去古島村開展產業驗收,他欣欣然一同前往——那是他第一次隨我進村,還打趣“體驗基層生活”。
經過山路十八彎,終于到達古島村村委會。下了車,看著他慘白的臉色,我問:“是不是暈車了?”
他嘴硬:“可能昨晚沒有休息好,有點頭痛,沒大事。”
那逞強的樣子,讓我既心疼又好笑,便到村醫務室拿來緩解暈車的藥給他涂抹。
初進古島村時,我也曾嚴重暈車,大半天才緩過來。這下子,他算是體驗到了我的日常。
村支書見到他很驚訝,故意問:“往常都是你自己來,今天怎么還帶著一個精神小伙?”
我開玩笑道:“這是我的小助手,來體驗基層生活的。”
村支書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笑著對他說:“小伙子,基層工作很辛苦,你要好好體驗體驗?!?/p>
按照計劃,我們當天要對一家脫貧戶種植的5畝八角進行產業驗收。
去往脫貧戶家的山路特別險峻,他按照我的指引,執意走在前面,一邊探路,一邊回頭關照我。路上因為分神,他踩上了光滑的落葉堆,一下子滑出五六米遠。幸虧他身手敏捷,牢牢抓住了旁邊的樹枝。把他拽起來,確認無大礙后,我們繼續前行。
一個多小時后,我們到了八角林地。我拿著尺子丈量種植面積,他在一旁幫我記錄,還不忘叮囑我注意安全。
我一臉自豪地說:“今天還算好的呢,上次產業驗收時,我征服了一座600多米高的山呢!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回來的路上被大雨淋得像落湯雞。”
那天午飯后,他主動抄寫產業驗收公示名單,下午,又陪我到另一個脫貧戶家中走訪。
一路風塵仆仆,他卻覺得特別新奇,碰到不常見的植物和稀奇的鳥鳴還向我請教。
記得在脫貧戶家開展家庭收入信息登記時,戶主向我咨詢醫療保險相關問題。這方面的惠民政策,我有點把握不準,不敢輕易作答。誰知,他在一旁竟隨口說上了。
我怕他說的沒有政策依據,便悄悄拉他的衣角,暗示他別亂說,他卻一臉自信,還對我擠了擠眼。
后來,我上網查閱了相關政策,發現他說的完全正確。問他怎么了解這么清楚,他說,他有個同學也在駐村,為了能和我有共同話題,他常利用業余時間向同學請教,“所以,才能在關鍵時刻露上一手”。
我問他,體驗的感覺怎么樣?“和部隊訓練的辛苦不一樣,駐村既要有強健的體魄支撐,又需要開闊的工作思路、對政策的全面掌握,才能切實幫助到群眾?!彼f,“你天天走的山路太危險了,我有點不放心。”
我說:“山路雖險,但能欣賞到優美的風景,也算是工作之外的福利吧?!?/p>
他笑著說:“我覺得最美的風景,就是和你一起走在鄉間小路上?!?h3>三
2020年8月,我們的愛情修成正果。
2021年11月,我感覺身上沒什么力氣,走幾步路就氣喘吁吁。到醫院檢查,才發現自己懷孕了,而且是雙胞胎。
那時,他正在執行重要任務,基本處于失聯狀態。有一天,我突然出現先兆流產的跡象,到醫院檢查后,醫生建議臥床保胎。他知道后十分心疼,也因無法在身邊照顧我而自責。我寬慰他:“我本來就是學醫的,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不用擔心。”
我天性好強,堅持不給單位和同事們添麻煩,從懷孕到生產,基本沒離開過工作崗位。有時急匆匆處理完當天的工作,還要獨自挺著大肚子去醫院做各種檢查。他雖不能回來,但無論多忙,每天都會抽出20分鐘給我打電話或視頻通話,詢問我的身體狀況,幫我紓解工作壓力。
孕晚期,我和他就什么時候回他湖北老家待產,產生了較大的分歧。我想等到孕35周再回去,他考慮到我懷孕前期的情況,覺得我應該早點回去。但最終,他還是沒能拗過我。
我回到湖北的第三天,突然感到身體不適。婆婆帶著我去醫院檢查,診斷為重度子癇前期,要求立即住院治療。幸運的是,診斷及時準確,安全隱患排除得比較早。他得知消息后立即請假,馬不停蹄趕到醫院,見證了寶寶出生的重要時刻。
如今,我每周都會像候鳥一樣跨越千里,往返于湖北和廣西之間。
我一般當天下午從廣西賀州出發,次日清晨到達湖北的家中。舟車勞頓,苦累自不必說。當我見到孩子們的那一刻,所有的勞累瞬間轉化成喜悅。每次回家,我都覺得孩子們長大了不少。
他雖然不能每周回來,但也會通過視頻陪伴我們。有時,他也會對我和公公、婆婆帶孩子的方式提出質疑。聽著他那些明顯從書本上照搬過來的知識,我沒好氣地“懟”道:“不然,你回來帶孩子試試?”他立即沒了勁頭,一臉訕訕地笑。
不久前,他出差到家鄉鄰近的城市,我們一家四口難得短暫相聚。我們帶著孩子到附近的公園散步,眺望著公園中次第漸開的花朵,品味著春意盎然的景色。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了早已不是“孤島”的古島村,想起了那里的良田美景和村民們的笑顏……
(作者丈夫單位:陸軍某特戰旅)
編輯/朱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