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光影

王瑩

“視頻里，兒子瘦了，也更精神了。”忙完手上的活，張鳳庭跟丈夫聊起了兒子王哲。自從王哲當兵后，張鳳庭已經一年多沒有見過他了。偶爾想念得很，她便把他們視頻通話時的截屏圖片拿出來看看。

一

說起王哲的從軍之路，可謂一波三折。2019年春，他讀高三時就積極報名參軍，通過了體檢、政審，但因為年齡偏小，被“刷”了下來。

2019年6月，王哲高中畢業后，考上了某專科學校的攝影專業。張鳳庭原以為，兒子畢業后可以從事攝影工作，還能在自家開的照相館里幫忙。沒想到，2021年上半年，王哲在學校再次報名參軍，不過因為視力不達標，又沒走成。

見兒子垂頭喪氣的樣子，張鳳庭安慰他說：“你別太難受，要真想去，咱們遇事想辦法，繼續努力。”

哪個年輕人沒有夢想？張鳳庭在兒子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張鳳庭是一名“70后”，從小在北京農村長大，初中沒畢業就在家里幫忙干農活，后去了一家生產玻璃瓶的工廠上班。

張鳳庭看上去文文靜靜，心里卻很有主意，她覺得女人也該有自己的立足之本，她想學一門技術，不想在工廠里過一眼就看到頭的日子。1996年7月，她辭去工作，懷著對攝影的喜愛，去河北滄州親戚家的婚紗店邊打工邊學習。兩年半后，她覺得時機成熟，便回京向親友借了6萬多元買下一個店面，開了一家照相館。

2018年7月，張鳳庭一家。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七八萬元就可以在通縣（現通州區）買一套房子。”張鳳庭說，“家人勸我再考慮考慮，但我的決心很大。”

丈夫王連豐記得，當年自己追求張鳳庭時，她就有自己的顧慮：“我開這個店借了6萬多元。你要是娶了我，就得背上這些債，我不想拖累你，你再仔細想想吧。”

王連豐說：“沒事，你一個女人都不怕，我怕啥？咱倆一起努力、一起還就是了！”

二

為了幫王哲實現夢想，張鳳庭帶著兒子去咨詢醫生，開始視力矯正治療。2021年7月，王哲終于通過了體檢，接到了入伍通知。看著王哲從小因爺爺種下的從軍夢得以實現，張鳳庭打心眼里高興。

王哲出生于2000年11月。他2歲時，王連豐原來所在的汽修廠生意日漸蕭條，張鳳庭便鼓勵他也去學點攝影技術。就這樣，夫妻倆一邊看店，一邊照看孩子，偶爾還接一些外拍的活。每當夫妻倆攬了活出門，王哲便被送去爺爺、奶奶家，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年。

王哲的爺爺王懷林1963年入伍，1969年5月退伍還鄉。王哲最愛和爺爺玩打仗的游戲，聽爺爺講部隊的故事，也好奇爺爺的右手為什么只有兩根手指。

“爺爺，你的手指頭是打仗的時候沒有的嗎？”

“不是，是我退伍后帶人修咱們村的大橋，被水泥管子壓斷的。”

1977年5月，王懷林帶人在村里修橋。往河道里下水泥管子時，管子下滑，大家沒拽住，王懷林沖到前面幫忙，不慎將胳膊壓在了下面，右手的手指斷了3根，落下殘疾。即便如此，他依然熱心工作，連任了兩屆村黨支部書記，為村里做了不少實事。

王懷林雖沒讀過什么書，但在部隊的鍛煉和生活的磨礪，讓他始終對黨和國家懷有一顆赤誠之心，也鼓勵兒女參軍報國。兒子王連豐曾報名參軍，因體檢不合格未能如愿；女兒王連云應征入伍，服役期間3次榮立三等功。王懷林常對家里人說，國家發展了，個人再努力進步，日子就會過得越來越好。

張鳳庭和王連豐雖經營的是一家小店，但同樣見證了時代的發展。因為攝影技術好，服務周到，他們的照相館生意風生水起，不僅很快還清了外債，而且在村里蓋了房，在市區買了房。

2014年3月，張鳳庭的婆婆病故。眼見公公日漸沉默，已經搬到市區的張鳳庭便帶著王哲住回了老家，讓王哲經常陪爺爺聊天，自己照顧一家人的生活起居。待公公精神頭好些了，又把他接到市區一起生活。

2017年初，張鳳庭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又驚又喜。她曾動過手術，術后醫生說她的身體情況幾乎是不可能再有孩子的，這個“禮物”讓她興奮不已。

此時王哲已經16歲了，他能不能接受再有個弟弟或妹妹呢？張鳳庭忐忑地開了口，沒想到王哲爽快地說：“媽媽，你有了就要著吧，我都這么大了，也能給你幫上忙呢。”兒子這么懂事，讓張鳳庭很欣慰。

2017年10月，女兒出生了，張鳳庭更忙碌了。一到寒暑假，王哲就讓母親在家照看妹妹，自己跟著父親出去拍攝，漸漸地，他也迷上了光影技術。

2021年9月7日，因為新冠疫情影響，王哲需前往鎮政府集中隔離一周多，爺爺王懷林和大姑王連云來家中為王哲餞行。王懷林激動地對孫子說：“好小子，到了部隊一要吃得了苦，二要思想進步。前三個月的新兵訓練，一定要好好拿下來！”

王連云也叮囑侄子：“好好當兵，爭取立功，做個好戰士！”

三

9月16日，王哲隨隊伍出發前往軍營，他通過電話告訴張鳳庭：“媽，我走了。”

那一夜，張鳳庭輾轉反側，徹夜未眠。兒子長大了為夢想奔赴軍營，她驕傲；但兒子第一次出遠門，一去兩年不能見面，她又擔心不已……

在喜憂參半中過了近一個月，張鳳庭才接到了王哲打來的視頻電話。在視頻里，王哲安慰她：“媽，入伍后我才第一次拿到手機，我在這兒挺好的，和大家相處得挺不錯，您放心吧！”

后來的每一次通話，張鳳庭都能感覺到兒子的變化：更開朗了，也比以前懂事了……王連豐甚至還接到過王哲領導打來的電話：“王哲在部隊表現挺好，也能發揮自己所學專業和特長，我們想讓他留下來定向培養。”掛斷電話，一家人都為王哲感到高興。

2022年6月，王連豐外出拍攝途中發生車禍，左側鎖骨骨折，打了9根鋼釘。張鳳庭在醫院照顧，前前后后忙了10天。在此期間，王哲打來視頻電話，張鳳庭都找各種理由“對付”，就怕他知道情況后擔心。

出院回家后，王連豐從熱心親友那里得知，北京市給本市入伍的義務兵父母投保醫療補充保險和綜合意外險，理賠迅速。夫妻倆才想起并翻找出王哲參軍后政府寄來過的保險單，聯系了保險公司。很快，王連豐的醫療費用，在全民基本醫療保險報銷基礎上，進行了二次報銷。兩口子激動地說：“咱們還沾了兒子的光！”

有一天，王哲的同學來店里復印資料，看到了在店里邊工作邊養傷的王連豐，就把情況告訴了王哲。王哲心急火燎地打來電話，一邊怪父母沒有告訴他實情，一邊囑咐爸爸好好養身體。

看著兒子焦急又懂事的樣子，張鳳庭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截屏保存兒子的照片。

2023年初，得知王哲被評為2022年度“四有”優秀士兵，一家人的自豪感溢于言表。張鳳庭摩挲著寄來的榮譽證書，不禁濕了眼眶。

“怎么哭了？兒子得了獎，你比他還激動！”王連豐打趣道。

“孩子真是爭氣，希望他的追夢之路越走越遠……”張鳳庭哽咽了。

（作者為軍嫂）

感言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是部隊老兵退役時常說的話。當閨女、孫子繼我之后，在不同年代當了兵，我對這句話又有了新的理解：正是一個個家庭把孩子送到部隊，正是一代代年輕人愿意走進軍營，兵也便像流水一樣常流不止，營盤也像鐵打的一樣堅不可摧。

孫子入伍后，第一年就被評為“四有”優秀士兵，我很為他高興。希望他不驕不躁，再接再厲，爭取更大的光榮！

——王哲爺爺??王懷林

編輯/吳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