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桃罐頭

魏新

我對罐頭有一種特殊的親切感，是小時候留下的執念。

那時家里沒有冰箱，有個菜櫥，和今天的對開門冰箱相仿，上面兩扇紗窗門，里面放饅頭、剩菜，有時也會放些水果、點心，下面兩扇門，有幾瓶酒，還有幾盒罐頭。家里來了客人，菜不夠，往往會開個罐頭，當做一道菜。

最常見的罐頭，是午餐肉，還沒有火腿腸的時代，午餐肉的味道無法代替。最早的午餐肉罐頭不太好開，沒有專用的罐頭刀，只能用菜刀，沿著上面的邊沿劃一圈；后來，罐頭中間有了預設的開口，有一圈凹槽，還附帶有鑰匙，卡好了沿著邊擰就行，像是在上發條，但當時的技術并不過硬，常擰兩下就偏了，還要再用菜刀。

還有一種粗暴的開法，就是用菜刀在罐頭頂部劃一個十字，只是這樣取出來的話，罐頭的形狀難以保持完整，如果是一個人吃還可以，用勺子往外挖，但這樣的機會幾乎沒有，要分成均勻的小塊，盛在盤子里，大家一起吃才可以。那時，最大的期盼就是什么時候自己能吃一罐罐頭。盡管這個夢想一時難以實現，但那時的我特別喜歡開罐頭，每次，心中都充滿愉悅，好像要打開的不是罐頭，而是一個深藏著美味的世界。

和別人家的孩子相比，我吃的罐頭相對更多些。因為姑父在罐頭廠工作，每次來家里走親戚，上海牌的手提包里，總是塞滿了沉甸甸的罐頭。

那些罐頭里，最多的，是兩種牛肉罐頭。一種是長筒的，里面有兩大塊牛肉，每一塊都像一個小拳頭那樣，并且，每個罐頭里，都有一片香葉。還有一種，表面看像普通的午餐肉，但其實是用純牛肉做的，幾乎沒有淀粉，嚼起來都是肉的纖維顆粒。這兩種罐頭開始都是出口的，后來出口俄羅斯，除了廠里的職工可以內購一些，沒有在市場上流通，所以，自從罐頭廠破產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兩種罐頭。有幾次我專門去查，不管是粵花、古龍，還是國外的世棒，都沒有和這兩種類似的產品。

對于孩子來說，最愛吃的還是水果罐頭。那時幾乎各種水果都能做成罐頭，比如山楂、桔子，包括蘋果、梨等等，還有荸薺、玉米，但最常見的還是黃桃罐頭。據說，因為黃桃比較酸，加糖后做成罐頭，就變得酸甜適口，感冒發燒沒有胃口，吃黃桃罐頭，既能補充水分，又能增加營養，那時，為了能吃黃桃罐頭，都恨不能讓自己生病。

過去的濟南人喝酒，也喜歡開一瓶黃桃罐頭，當成最后的涼菜，又清爽又解酒。去年，黃桃罐頭又火了一陣。當時幾乎和退燒藥一樣難買，在網上下單，至少要到半個月后才能發貨，有老鄉專門給我寄來一箱，盡管我至今也沒吃，但想起來還是很感動，罐頭里不僅僅有黃桃，更有著濃濃的情誼，櫥子里有黃桃罐頭擺著，心里特別踏實。

東北的孩子對黃桃罐頭更有一種情結，不光生病必吃，請朋友吃大餐也常吃，在那些天寒地凍的季節，交通不便的年代，黃桃罐頭的酸甜，溫暖了很多人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