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科的考量

劉嘉森

上高中時，我也曾因為文理分科而糾結過。

化學怎么也學不好，但是100分里拿到70多分還是勉強可以的。物理110分，我最高能拿到108分，生物我瘋狂背誦，90分最高能拿到87分。文科我靠著之前預習的成果，也漸漸跟上腳步，三科都很平均，能拿到80分左右，歷史還考過第一。

我很早就在思考文理分科的事情，因為我喜歡生物卻不喜歡化學，所以文理分科讓我非常糾結。如果選擇理科，我的化學肯定要拉分，如果選擇文科，我最喜愛的生物怎么辦呢？最喜歡的和最不喜歡的科目撞在了一起，簡直是命運弄人。

想要破解困局倒也并非毫無辦法，按照老師的說法，報考奧賽是我最合適的選擇。我只要報考生物奧賽并且拿到國家級獎牌，就可以直接保送到清北復交這樣的名校，自然也就避開高考的化學考試了。而且從奧賽的初期測試來看，我在生物方面確實很有天賦。當時母校有一位名叫董傲的學長，因為在國際奧賽中拿到了金牌而直接保送北大生命科學學院，從事生物科學與神經科學的交叉研究，成為母校許多屆學子的榜樣，我由于喜歡生物，頓時產生效法之意。又能學習自己喜歡的專業，又能保送清華北大，多棒的人生呀！我打定主意要報考奧賽，就填寫了報名表，在報名表上的三個空里按照興趣的順序填上了生物、物理、化學。

在接下來等待錄取的日子里，我心里是忐忑的，但又抱有朦朧的希望。我相信生物奧賽教練員一定會錄取我的，因為我的生物成績是年級前列，而且在奧賽初期測試中也是佼佼者，我還曾經預習過《普通生物學》，打了一定的底子。但是就在奧賽錄取結果即將公布的晚上，我得到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我被化學奧賽錄取了！

我腦子里嗡的一下，仿佛有炮彈在耳邊炸了。我不能接受化學奧賽錄取我，至少在那個時候，我最害怕的就是被化學奧賽錄取。我在報名表上之所以把化學也填上，純粹是因為湊數。可是造化弄人，錄取我的竟然是化學。

這消息是班主任告訴我的，我連忙詢問原因，可是原因讓我啼笑皆非。學校為了方便統計，沒有考慮學生意愿，而是把所有的報名表志愿順序都按照物理—化學—生物的優先級來依次錄取，也就是說，物理奧賽教練員選完再讓化學奧賽教練員選，最后輪到生物奧賽教練員。因此我被化學奧賽教練員“截胡”了。而且班主任告訴我，此時生物和物理奧賽的名額都已經錄滿，我怕是擠不進去了。如今我只剩兩種選擇：要么從此學化學奧賽，要么退出奧賽回歸普通高考。

父母勸我：“學了吧，奧賽肯定比普通高考厲害呀，多一條路就多一個機會?！蔽覅s真的抵觸?；瘜W高考已經讓我感到恐懼了，更何況是化學奧賽？想到復雜的分子式我就覺得渾身發寒，壓抑不住逃離的沖動，我覺得如果在這樣的心態里學上三年奧賽，我的心理恐怕要出大問題。我依然記得入學的時候面對化學試卷的驚恐，連夜里做噩夢都跟化學有關。我怎么可能忍受三年這種痛苦呢！

可是父母說的卻又沒錯，多一條路就是多一個機會。如果放在事后來看，誰都可以清醒判斷局勢，但對一個16歲的少年來說，拒絕機會的代價可謂全然未知。就拿這奧賽來說，我今年不報，明年還有沒有機會報？沒了。正如人生許多其他機會一樣，奧賽的報考也是過了這村沒這店。人生處處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困局，這令人厭倦。

為了守住機會，我幾乎就要選擇學習化學奧賽了，我的班主任卻打來電話，及時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這固然是條路，但如果從發展的眼光來看呢，目前的新規已經提高了門檻，到時候一旦你奧賽發揮稍微失利，你為奧賽付出的精力就全白費了。當失敗的代價增大，心底的壓力就會增加，失敗的概率也會因此而增加，更何況你所學的不是你喜歡的學科！退一步講，就算順利保送了，你也只能選擇從事化學領域的科研，捫心自問，你真的喜歡一輩子跟化學打交道嗎？”

班主任的一番話徹底打醒了我。對啊，人生不止成與敗，還在于自己喜不喜歡。在不喜歡的領域獲得鮮花與掌聲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如果違背初心選擇了化學奧賽，我就是一個投機者，投機者是不可能走得長遠的。

我給化學奧賽教練員張華老師打了電話，懇請他把我從化學奧賽的名單中移出去。很快，奧賽名單公示了，沒有我的名字。我松了一口氣，卻很快又陷入了猶豫。因為我在文科和理科之間依然難以抉擇。我回到了之前的困境：最喜歡的科目和最不喜歡的科目必須同時選。我究竟該如何選科呢？

如果我晚生幾年，趕上了新高考改革，就可以自由地把物理、歷史、生物組合在一起，但是不幸，我只能選擇全文或者全理。最終我還是選擇了文科，因為我沒信心扭轉自己對化學的看法，而文科的政史地三科我都抱有一定的興趣，特別是歷史和地理，我小時候就有過鉆研的念頭，所以我認為自己在文科可以有所建樹。當時如果按成績來算，我的文科排名與理科排名比較接近，理科排名甚至還略高，但這是由于我之前沒有給文科下過相當的功夫，如果全力投入文科，我對自己的成績還是相當有信心的。

最終我毅然地選擇了文科。

（摘自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心的力量》，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