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逸愈古·天趣泠然
——讀董金良山水畫有感

文/黃 戈

董金良/ 乾光3 紙本設色 96cm×60cm 2023年

在我看來，當下的山水畫是很難有所“創新”的。其難點不在于圖式之新、技巧之新、風格之新，而在于山水畫的“新”與山水畫之本源、本體、本質是否還有恰當的距離、度量和分寸？與山水畫原有的精神圭臬、學養底蘊、形態邊際是否還有關聯、接續及發展？即便是傅抱石先生“在題材技法諸方面都想試行新的道途”而在實踐中又“不敢十分距離傳統太遠”。（語出傅抱石《壬午重慶畫展自序》）這種“新”與“舊”的抉擇，“古”與“今”的取舍，需要畫家天資、才情、修養和技巧的錘煉。而董金良近期的山水作品，讓我們看到一種態度、一種努力，一種令人企盼、充滿期待的希望。

論及風格，董金良的山水畫風蒼茫俊逸、清涼超拔，甚至有些落寞荒寒、簡淡蕭瑟之氣。這是傳統文人畫固有傳統氣質之一，也代表了畫家的品位、格調與精神境界。就當代審美趣味的多樣化而言，文人畫追求的傳統氣質并非中國畫的全部，甚至有時避世絕俗、孤寂清幽的畫面氣息并不為所有人鐘愛，但其中不流塵俗的高蹈精神、卓然而立的文人風骨、曠遠豁達的審美心胸卻是我們民族深藏、包孕、沉淀下來的文化品格。在董金良營造的山水天地中，我們看到了久違的傳統氣息而不是亦步亦趨的傳統圖式，感受到徜徉在傳統精神中的清幽、簡淡、蒼茫、渾樸，與之相伴的是士人的情懷、信念的堅守以及隱匿于心的精神標尺。我見過很多畫家口若懸河地表述自己藝術上的品位、格調、氣息如何如何，反觀畫作又讓人疑惑其“言行不一”，而要“言行一致”對于畫家來說談何容易，恐怕很多人是“非不想，實不能”。今觀董金良的山水，無需多言，一派清音雅韻、天趣流淌，這種風神韻采是很多人孜孜以求而求不到的，而在董金良筆下卻舉重若輕、信手拈來。這是天賦才情，也是自然本性，更是個人修為與技巧鍛造的化合。特別是在看似繁花似錦的藝壇，董金良山水畫的意義在于把傳統精神接引到這個時代，以古厚淳真的氣息灌注到這個亟待滌慮思想、澡雪精神的文化環境中，喚醒當下的審美者對過往先賢的記憶和敬畏，讓觀畫者勿忘山水畫“以形媚道”的觀照初心。從這個角度來看，董金良山水畫有“古意”而無“陳腐氣”，殊為難得。

董金良/ 鴻瑞 紙本設色 180cm×752cm 2021年

董金良/ 瑞靄 井岡山勁松 紙本水墨 180cm×752cm 2020年

董金良/ 嘉瑞 紙本設色 140cm×350cm 2020年

再論及董金良山水畫的特色，除卻對其風格意趣、審美取向的宏觀概覽，不得不提董金良在圖式上的“新變”。他的山水畫里傳統元素無一不全：山、水、松、石、林、泉……離古不遠卻非“復古”，古意盎然又能新意迭出，令人有似古實新之感。其奧妙在于畫家不在筆墨上欲與古人爭高下，卻在章法上匠心獨運，打破傳統的三遠法、三段式、馬一角夏半邊等成法的束縛，將剪切、特寫、嫁接等現代視覺語言嫻熟地運用到畫面中，使之面貌煥然一新。只見大面積的水、大塊面的山、結構線式的松枝樹干等被修飾為極具個性的符號，點、線、面的編織交疊、揖讓重組呈現出強烈的構成意識，充滿了張力和律動；細小的點景人物、舟船及其他“道具”被安置在畫面需要的位置上“畫龍點睛”。董金良筆下，沒有賣弄的筆墨，沒有炫目的色彩，清灰的畫面透著理性的空氣感，帶有標志性的灰度墨色豐富而細膩，有如色溫控制般精微完美，沒有隨意或者任性，沒有張狂或者敗筆，只有高度的自覺和精謹的設計。所有的經營都符合畫面審美的需要，服從畫面最后呈現的效果以及畫家所要表達的意境。這既是現代水墨畫家與傳統文人畫家在技術層面的實踐差異，也是在理解藝術功能上的時代鴻溝。在這個時代我們畫畫實在不需要表面上裝腔作勢的“復古”，更沒必要自娛自樂式地玩弄筆墨。把握傳統筆墨的精髓與要義，對接符合現代審美需要的繪畫語言和實踐方式對于現在的畫家顯得更為必要、更加重要。在這方面，董金良是非常好的踐行者，觀者看畫自然知曉，無須我在這里贅言了。

↑董金良/圣光之一 紙本水墨240cm×200cm 2019年

↓董金良/休十載 生不息 紙本水墨234cm×200cm 2022年

董金良/ 凈行 紙本水墨 200cm×200cm 2014年

董金良/ 大運 紙本水墨 240cm×200cm 2014年

董金良/ 泓澈 紙本水墨 240cm×200cm 2023年

董金良/ 光澈 紙本水墨 240cm×200cm 2023年

簡言之，董金良的山水畫沒有沿襲傳統圖式，卻能承接傳統精神，以山川外在之“景”寫出畫家內心之“靈”；亦不是用素描或者西畫的諸多方式消解山水畫筆墨意趣的核心價值，卻能借鑒現代藝術的形式構成化解傳統山水程式化的桎梏和羈絆，從二者之間董金良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一條大道。作為相知好友，我在他的畫中看到了屬于這個時代的山水圖景，看到山水畫所應走的方向，或許不是唯一，但令我憧憬他的未來。

董金良

1974年出生，江蘇宿遷人。畢業于南京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江蘇省國畫院專職畫家、國家二級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作品獲第十二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提名獎，入選第十三屆全國美術作品展，獲2016·中國百家金陵畫展（中國畫）收藏作品，參加第五、六、七、八屆全國畫院作品展等展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