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與的房產份額可以撤銷嗎？

錢宏祥

附條件贈與

2010年1月，陳茜與魯強經人介紹相識。陳茜來自福建省漳州市農村。魯強家住漳州市詔安縣，離異后，兒子隨前妻生活。

相處三個多月后，魯強要求同居，陳茜因為經歷過婚姻創傷，表示還要適應適應。5月3日，魯強陪陳茜探望父母，不曾想，他突然向陳父陳母表白，想盡快與陳茜辦理結婚登記。陳茜驚訝地問：“你之前怎么沒有跟我說？我還想再處處看呢。”陳茜父母卻急忙表態：“差不多就行了。”還對魯強說，“彩禮就不要了，但茜茜到了縣城，生活要有個保障。”魯強立即說道：“我們領證后，房子的產權給茜茜一半。”之后，陳茜父親責令女兒迅速舉辦婚禮。陳茜向來聽從父親的話，遂做了決定。

2010年5月17日，陳茜與魯強領了結婚證。陳茜問起房產證加名的事，魯強含糊其詞。見陳茜滿臉不悅，魯強表示：“只要咱們婚后處得好，肯定會去變更產權登記。”

陳茜與魯強共同生活后，魯強對房產避而不談，陳茜礙于面子也沒有催問。陳茜父親好幾次想當面說清楚，都被陳茜攔住：“這樣會讓人懷疑我的結婚動機。”

2011年春節，魯強去陳家拜年，陳茜父親問道：“你答應的事還算不算數？”魯強連連說：“工作實在太忙，耽擱了下來，節后抽空去辦。”

這年4月份，魯強遭遇工傷，住院治療了二十多天，陳茜辛勞照料，魯強十分感動。出院后，魯強提出，房屋產權給陳茜百分之三十，簽個書面合同，不準提離婚。陳茜雖然生氣，但還是答應了，她問什么時間辦產權變更手續，魯強說：“我們簽個合同就當是手續了呀！”

2011年5月10日，魯強與陳茜簽訂了贈與合同，內容為“本人婚前房產87平方米，今愿意將房產百分之三十的份額贈與妻子，此贈與不管何時，只要妻子沒提離婚就有法律效力。永不更改，口說無憑，立此為據。”

行使撤銷權

魯強與陳茜共同生活的十一年間并沒有發生過多少矛盾。2021年9月，魯強突然提出離婚，陳茜十分詫異，追問為什么。魯強表示無可奉告。陳茜不同意離婚，魯強提起訴訟。陳茜心灰意冷，同意離婚并要求處置房產。

2022年5月9日，詔安縣人民法院判決準予魯強與陳茜離婚，對雙方爭議的房產不予理涉。宣判后，雙方均未上訴。7月7日，陳茜另行提出民事訴訟，主張魯強履行贈與合同，依照合同約定，陳茜應得到涉案房產百分之三十的份額，折價15萬元。

一審法庭上，魯強辯稱，在此前的離婚訴訟中，他已經明確提出撤銷訟爭贈與合同，而且，雙方訟爭的不動產至今并未辦理任何過戶登記。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規定，贈與人在贈與財產的權利轉移之前可以撤銷贈與。

一審法院經審理認為，魯強與陳茜簽訂的贈與合同系雙方的真實意思表示，合法有效。然而，雙方簽訂合同后沒有產權變更登記手續，也沒有辦理贈與公證。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六百五十八條規定：“贈與人在贈與財產的權利轉移之前可以撤銷贈與。經過公證的贈與合同或者依法不得撤銷的具有救災、扶貧、助殘等公益、道德義務性質的贈與合同，不適用前款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城市房地產管理法》第三十六條規定：“房地產轉讓、抵押，當事人應當依照本法第五章的規定辦理權屬登記。”案涉房屋系不動產至陳茜起訴之日止均沒有辦理權屬變更登記，也未辦理贈與公證，因此魯強享有撤銷權。

2022年8月16日，詔安縣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駁回陳茜的訴訟請求。

承諾應履行

陳茜提起上訴。二審期間，陳茜提出，雙方簽訂的贈與合同不但具有夫妻之間的道德義務，而且是附條件的贈與合同，只要陳茜不提出離婚，該贈與合同就永遠合法有效。

二審法院經審理認為，民事主體從事民事活動應當遵循誠信原則，秉持誠實，恪守承諾。同時，民事活動應遵循自愿原則，按照自己的意思設立、變更、終止民事法律關系。具體到本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婚姻家庭編的解釋（一）》第三十二條規定：“婚前或者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當事人約定將一方所有的房產贈與另一方或者共有，贈與方在贈與房產變更登記之前撤銷贈與，另一方請求判令繼續履行的，人民法院可以按照民法典第六百五十八條的規定處理。”該司法解釋條款規定的是夫妻房產贈與合同中的任意撤銷權，并非法定撤銷權。

盡管前述法律、司法解釋賦予了贈與人的任意撤銷權，但是，魯強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簽訂的贈與書約定，系魯強自愿放棄任意撤銷權的約定，體現了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該約定有效，對贈與人具有約束力。故魯強行使任意撤銷權受到該約定的限制。此外，提起離婚訴訟的是魯強，并非陳茜。雙方在離婚時對該贈與事項未予處理，本案訴訟中魯強主張撤銷贈與違反誠實信用原則，不予支持。

由于陳茜與魯強已經離婚，不具備共同共有或按份共有房屋的基礎，因此，陳茜請求魯強支付房產百分之三十的份額折價款應予支持。由于案涉房產價值在一審中未予評估，為避免當事人訟累，減少訴訟成本支出，結合當事人在二審庭審中陳述，酌情以房產總價30萬元計算。

2022年11月15日，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二審判決，魯強支付陳茜贈與房屋折價款9萬元。（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以案說法】

夫妻婚內贈與有效

贈與是贈與人將自己的財產無償給予受贈人，受贈人表示接受的一種行為，這種行為的實質是財產所有權的轉移。夫妻婚內贈與，是指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夫妻一方將其個人財產無償給予夫妻另一方。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規定，贈與合同如果存在以下情形之一的，則為無效：一方以欺詐、脅迫的手段訂立合同，損害國家利益；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或者第三人利益；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損害社會公共利益；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因此，只要夫妻婚內贈與不存在違反上述法律規定的情形，那么，夫妻之間的婚內贈與就是有效的。同時，遵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權益保障法》第五十三條規定：“國家保障婦女享有與男子平等的財產權利。”第五十四條規定：“在夫妻共同財產、家庭共有財產關系中，不得侵害婦女依法享有的權益。”因此，魯強應當履行對陳茜的贈與承諾。

編輯 馬哲 xjjyh_32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