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萬祥
“砸鍋賣鐵我也養大她”
張雙奇家住河南洛陽伊川縣,因為沒有文化和技術,他只能干著出大力的活。1997年3月,下班路上的張雙奇突然聽到微弱的啼哭聲。他停住腳步,四下打量,發現不遠處的草叢里有個小筐子。他幾步跑過去,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筐里是個小嬰兒,發出細弱的哭聲。
3月依舊寒意料峭,張雙奇心疼地抱起孩子,脫下外套把她裹起來。說起來也怪,孩子在張雙奇的懷里一下子就停止了哭泣,咂巴著嘴,甜甜地睡去。
張雙奇苦了大半輩子,單身五十年,第一次在心頭涌起父親的感覺。他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回家,不一會兒,孩子餓醒了,又大聲啼哭起來。鄰居王嬸聞聲而來,驚奇地問:“老張,你這是從哪里弄來的孩子?”
張雙奇告訴她發現孩子的經過。“孩子這是餓了,你等會兒啊。”說完,王嬸轉身回家拿了一包孫女喝剩下的奶粉和備用的奶瓶,給孩子沖泡好了喂她喝下。
有了女兒,張雙奇的生活節奏被打亂了。女兒太小,到哪都得背著,原先的工作顯然已經不適合了。不得已,張雙奇辭掉工作,背著女兒撿破爛,勉強維持生活。
隨著女兒一天天長大,靠張雙奇撿破爛,已經滿足不了生活的需要。有人勸他:“老張,你連養活自己都困難,何苦再去養個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又是個女娃,將來還得賠上一份嫁妝!干脆趁早送人得了!”張雙奇擺擺手:“在我心里這就是親閨女,砸鍋賣鐵我也得養大她!”
張雙奇除了撿破爛,還去山上挖藥材,并養起了羊。女兒從小很白,張雙奇背著她在地里干活時,一群鴿子從藍天飛過。美好的畫面定格在了張雙奇的腦海里,于是,他心愛的女兒有了個浪漫美麗的名字——張白鴿。
就這樣,張雙奇手忙腳亂地把女兒一天天拉扯大了。
吾家有女初長成
眼看著張白鴿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張雙奇暗暗松了一口氣,心想,日子終于能看到曙光了。
2015年,高中畢業后,張白鴿沒考上大學,18歲的她到一家餐廳打工。
這個時候,張白鴿才知道,原來錢這么難掙!她端盤子、洗碗、打掃衛生,每天起早貪黑,一個月掙了800元,還要被廚師長騷擾。
性子暴烈的張白鴿狠狠咬傷了廚師長的胳膊,丟了工作,一個人漫無邊際地在街頭逛蕩。她終于明白,身高不足1.5米的父親,沒文化沒技術,把自己養大是多么不容易。那一刻,張白鴿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掙很多很多錢,讓父親過上好日子!
張白鴿擺地攤,還做了好幾份兼職,腰包一天天鼓了起來,她想要給父親翻修家里的房子。
可這個計劃還沒等實施,19歲的張白鴿突然暈倒在衛生間。過度疲勞讓她患上了腎病,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張白鴿萬念俱灰,感覺到了命運滿滿的惡意。
張雙奇趕到醫院,堅定地對女兒說:“生病不怕,治就是了,這里治不好,咱就去北京,你信爸爸一定能治好你!”由于病情嚴重,張白鴿父女倆輾轉到了北京,在監護室里,她看到父親蹲在外面,像個孩子似的哭得很傷心。不明所以的張白鴿,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到門口,隔著玻璃問父親為什么哭。
張雙奇難過地說:“鴿子,爸爸看到你穿的病號服又肥又大,腿都拖到地上,走起路來很不方便,爸爸想要給你把褲腿挽起來,卻進不去!”父親的話讓張白鴿心頭一震,她明白,自己必須勇敢堅強起來,要不父親以后的日子靠誰呢?從此,張白鴿頑強地跟病魔抗爭,病情慢慢穩定下來。
恢復健康的張白鴿,到了一家超市當收銀員。那年,一個偶然的機會,她接觸到電商平臺,在網上直播賣起了化妝品。經過一番艱苦打拼,她掙了一筆錢,翻修房子的事再一次提上日程。
張白鴿立即找人把父親的房子翻修成了美麗的大花園。看著寬敞的房子、嶄新的家具,張雙奇樂得合不攏嘴。
扛起父親看升旗
轉眼三年過去,2020年,張白鴿的生意一天天做大,慢慢有了自己的團隊,組建起了公司。父女終于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
可是,超負荷的工作終究還是累倒了她。再次躺在病床上的張白鴿,看著手足無措的父親,突然意識到,這已經是一位70多歲的老人了!生活賜予他的時間不會永遠這么寬裕下去。
2021年5月,出院后的張白鴿毅然關掉公司,買了一輛房車,陪父親天南海北地旅游!他們從河南出發,游遍了大半個中國。
在風景如畫的陜西,他們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在號稱“天府之國”的四川,他們吃美食,感受絢麗的風光……最后,張白鴿帶著父親來到了北京,她要實現父親的夙愿:在天安門廣場上近距離感受升國旗儀式。
升國旗儀式開始了,張雙奇踮起腳,伸長脖子,還是看不到。看到父親急得團團轉,張白鴿一把將他扛在肩頭:“爸,看到了沒有?”“看到了,看到了!”
“女兒這么高,父親這么矮,看起來怪怪的。”有人質疑兩人是否是親生父女。張白鴿只當笑話講給父親聽。張雙奇卻顯得異常沉默,他低著頭,雙手叉在一起,局促不安。
兩天后,張雙奇打破沉默:“鴿子,我不是你的親爸爸。”說完低下頭,不敢看張白鴿的眼睛,他怕女兒傷心失望,更怕女兒離開自己。讓他沒想到的是,張白鴿握著他的手,含著淚說:“其實,我10歲的時候就知道了。那時候鄰居大嬸讓你把我扔掉,說我不是你親生的。你堅定地對她說,這就是我親生女兒!砸鍋賣鐵我也會把她養大!爸爸,我那時候就知道了,但別人說什么不重要,我就是你的親生女兒!”
張雙奇75歲生日那天,張白鴿給父親舉行了盛大的生日宴。宴會上,張雙奇穿著西裝,系著領帶,看起來年輕了幾十歲。如今,父女倆除了旅游就是做公益,走到哪里就把愛心獻到哪里。用張白鴿的話說:“自己哭過,不忍心看到別人再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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