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塑造·法治宣揚·價值傳播：國產涉案劇發展的三重視角

肖軍 陳嘉鑫

摘要：進入21世紀以來，國產涉案劇已從對犯罪的極致表達、絕對的暴力美學的追求轉向行業塑造、法治宣揚和價值傳播等方面的融合創新。在行業塑造上，行業覆蓋面逐步拓寬；在法治宣揚上，題材豐富助力法治宣揚功能的凸顯；在價值傳播上，由傳統媒體向新媒體縱深發展，從國內傳播延展至主動對外傳播。本研究認為，國產涉案劇在影像書寫上應盡量還原真實，在法治宣傳上注重技巧的融入，在價值傳播上需要以多元的故事傳播人物精神，這對于堅定文化自信、傳播中國故事而言，無疑具有良好的促進作用。

關鍵詞：國產涉案劇 行業塑造 法治宣揚 價值傳播

進入新世紀以來，國產涉案劇作為一種重要的劇集類型，受到了各界的廣泛關注。通過梳理近年來的多部國產涉案劇，筆者發現該類型已經從對犯罪的極致表達、絕對的暴力美學的追求轉向行業塑造、法治宣揚和價值傳播等方面的融合創新。這種轉變既與法治時代發展變化密切相關，又與涉案劇類型的不斷拓寬不可分割。

一、國產涉案劇嬗變的行業視角

從國產涉案劇嬗變的行業視角來看，其覆蓋范圍逐步拓寬，也避免了觀眾審美疲勞，更好地激發其觀劇興趣。

1.行業覆蓋面逐步拓寬。隨著時間推移，國產涉案劇的行業覆蓋拓展到警察、檢察官、法官、律師、海關工作人員等法律職業群體。國產涉案劇，從字面上看，與刑偵劇是有聯系和區別的。一方面，刑偵劇與涉案劇敘事內容都不局限于案件的偵查階段，還包括審查起訴、審判等階段；另一方面，涉案劇的外延更為寬廣，其包括了刑事案件以及民事案件、行政案件，即不局限于刑偵劇的“刑事案件”。這樣一來，其行業覆蓋面必然更為廣闊，可以涉及整個法律職業群體。

自新世紀以來，國產涉案劇描繪的法律職業群體外延發生了極大的拓展，從21世紀前十年以警察為主，逐漸演變為近十年公安機關警察（《刑警隊長》中于和偉飾演的顧銘）、檢察官（《人民檢察官》中于震飾演的方大慶）、法官（《小鎮大法官》中林永健飾演的王德忠）、律師（《精英律師》中靳東飾演的羅檳）、國家安全機關人員（《暴風眼》中張彬彬飾演的馬尚）等法律職業并存的局面。同時，涉案劇主角的職業種類也呈現出多樣化趨勢，譬如劇中刻畫的警察角色由過去單一的刑警警種延伸為刑警、巡警、交警、特警等多個警種。除此之外，劇集中所涉案件也不僅僅是在偵查階段，還有后續階段（如《巡回檢察組》中重啟案件調查階段），甚至有些非刑事案件（《陽光下的法庭》中環境污染責任糾紛案）。

行業覆蓋面的拓寬使涉案劇敘事方式更為豐富，滿足觀眾不同口味需求，也彌補了審美疲勞的缺陷。此外，也讓觀眾更好地了解除了警察之外其他法律職業群體的職責、權利與義務，有助于塑造正確價值導向，提高人民群眾法律意識。

2.行業塑造應盡量還原真實。行業覆蓋面的拓寬，對創作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中提出，實施文藝作品質量提升工程，健全重大現實、重大革命、重大歷史題材創作規劃組織機制。不斷推出反映時代新氣象、謳歌人民新創造的文藝精品。在重大現實主義題材創作過程中，尤其是涉案劇的創作過程中，需要立足真實，深入調研。

當前，現實主義題材作品不斷強調真實性，需要服化道真實、角色真實、語言真實。涉案劇的真實一方面包括案件真實，一些涉案劇是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的，如《中國刑偵一號案》改編自新中國第一大案即白寶山殺人搶劫案、《莫斯科行動》根據1993年發生的“中俄列車大劫案”進行改編、《刑警隊長》按照南通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原支隊長顧瑛等干警的事跡改編；另一方面，專業也要真實與準確，涉案劇需要對公檢法司幾大機構的辦案程序十分熟悉。

如何深入調研是該類型創作過程中的難題。這是因為涉案劇涉及公安機關、檢察機關、法院、海關以及政法委、監察委等公權力機關，前往這些部門調研需要有一套嚴格的手續。在辦完手續、開展調研過程中，因為有些案例是涉密的，所以調研時可能無法獲取一手素材。而且在創作過程中，有些收集到的案例不能公開，只有通過改編來加以轉化。在隨時更新素材的同時，還要請教專業人士保證專業的準確性。比如，在《天下無詐》拍攝期間，在公安部的支持下，現場真實取景拍攝了兩起特大跨國電信網絡詐騙案件，歷時102天的拍攝，輾轉珠海、澳門、北京、天津等多地取景取材。只有盡可能還原行業本身的樣態以及案件本身的情況，方能創造出精品，作品才有可信度、真實性與說服力。

二、國產涉案劇嬗變的法治視角

為最大程度地傳播社會正能量，開展普法教育，增強人民群眾的法律意識，國產涉案劇還需要不斷豐富題材，在劇集中嵌入法治的元素，同時在開展法治宣傳時可以巧妙設置懸念，構建多元敘事結構。

1.法治宣揚功能凸顯，題材愈發豐富。當前國產涉案劇的題材越來越豐富，除了傳統的涉毒、殺人等類型案件，還拓寬到電信網絡詐騙案、偽鈔案、非法盜獵案以及環境污染案件等新型案件。

一方面，題材的豐富有助于進一步展開法治教育，觀眾通過收看《天下無詐》等電視劇獲得啟發，成為電信網絡詐騙案件受害人的概率大大降低；另一方面，題材的豐富也是該類型片傳遞正能量、弘揚社會正氣的契機，有益于深入推進平安中國建設。例如，《重案六組》詮釋了人民警察為了保障社會的安定有序、維護人民群眾安全的職責，甘愿奉獻青春、生命、感情的光輝形象；《刑警之海外行動》傳遞了無論犯罪者逃到哪里，即便是天涯海角也要抓回來的信念；《人民的名義》表達出任何人無論職位多高，有什么樣的后臺，一旦觸犯了法律，必須受到法律制裁。題材豐富的國產涉案劇深刻有力地、全方位地展現了法治的力量、正義的力量，不斷讓觀眾感受平安中國建設所帶來的成果，也有利于提升公民法治素養。

2.法治宣傳巧設懸念，融入多重元素。如果說攝影是以紀實性的方式來還原案件，那么作品的風格則更接近紀實理論下的敘事表達，如《掃黑風暴》最后播放了部分全國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紀實影像，這樣的表達體現了影像真實、題材新穎、立意深刻。

但與此同時，“紀實性”也可能會在宣傳和傳播效果上存在以下不足：一是懸念感不夠，例如，《掃黑風暴》最大的懸念是“誰是保護傘”，但大多數觀眾早就看清了“保護傘”。二是敘事感不足，許多作品會按照案件發展的主線逐步推進，并沒有過多的敘事技巧。該類型的大體敘事模式為：案件發生（敘述背景和被害經過）——偵查人員/調查人員介入（對案件展開偵查或調查）——案件結束（犯罪嫌疑人抓獲）——審查起訴——審判（定罪量刑）。這一系列過程大多平鋪直敘，即單線敘事，不會涉及雙線甚至多線敘事，對觀眾的吸引力不足。

要想保證法治宣傳達到良好的效果，國產涉案劇要巧設懸念，融入多重元素。其一，注意對抗力量的設置。作為涉案劇，需要對正邪雙方匹配“對等”力量，以增加劇情的懸念，提高作品的吸引力。其二，運用閃回等拍攝技巧。涉案劇最終目的是揭露真相，但是在案件發展過程中，往往并非按照時間順序，可運用閃回等拍攝手法進行敘事，增強故事懸念。其三，設置多重的隱喻陷阱。具體步驟為設置陷阱——主人公步入陷阱——陷阱裂開，給故事注入中心謎題。《開端》的出現是一個范例，其不僅融合了以上要素，還表達出對人民警察職業的崇敬感和信任感。

三、國產涉案劇嬗變的傳播視角

隨著網絡時代的來臨，互聯網技術的迅猛發展促進了電視劇傳播元素的迭代升級。因此，未來國產涉案劇需要持續豐富傳播內容、不斷更新傳播媒介、大力拓展傳播界域，從而優化傳播策略。

1.傳播內容：應以真實多元的故事傳播人物精神。國產涉案劇需要對其傳播的故事、人物、場景等內容進行精雕細琢，力求還原真實，最大程度地貼近現實、群眾與生活，彰顯其獨特而深刻的藝術價值、文化價值與社會價值。

《刑警使命》以都市生活為背景，通過單元劇的形式，每1～2集講述一個案子，具體呈現了一眾公安干警的辦案故事。該劇展現了公安民警恪盡職守、勇于奉獻、忠誠擔當的責任使命，也體現了他們不畏艱險、不怕犧牲、奮勇當先的英雄氣概。另外，該劇還刻畫了民警的性格、家庭與生活，使警察的形象更為立體、飽滿。

《光榮時代》講述了1949年前后我國人民公安維護社會治安秩序的故事，將反特、掃黑、反邪教、刑偵等元素相互融合，為受眾提供了多元的欣賞視角。通過對粉碎敵特殘余勢力策反陰謀等事件的描繪體現了以鄭朝陽為代表的人民公安群體英勇無畏的精神內核，展現了人民警察愛國敬業的光輝形象，向社會傳遞了正能量，彰顯了社會主流的價值觀。該劇通過城墻、胡同、四合院等標志性場景再現了新中國成立前后北京的歷史風貌，還原了1949年前后北京市公安局的場景，對舊式公安服飾、帽子、鞋子等道具與室內陳設進行了高度還原，體現了厚重的歷史文化價值。

從《刑警使命》到《光榮時代》，兩部涉案劇的播出時間相隔十五年，也為大眾呈現出了我國涉案劇在傳播內容方面的演變趨勢。其一，在故事呈現的元素方面，我國的涉案劇過去大多是對刑偵元素的單一呈現，現今單部涉案劇可以同時融入刑偵、反腐、禁毒、愛情、喜劇等多重元素。其二，從故事的真實性角度來看，曾經的涉案劇由于各種條件的限制，可能難以真實地反映出相關行業的特點，近年來，多部涉案劇聘請了警察、檢察官、法官、律師等行業的專業人士以及歷史學家擔任劇集專家，對劇本中場景、道具、人員的還原度進行把關，力求保證劇集傳播內容的真實性。其三，在故事人物形象方面，以前的涉案劇習慣于將主角塑造成高大偉岸、無所不能的人物形象，在現實社會中難以找到類似的人物原型，近年來，涉案劇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突出人物的現實性、典型性與復雜性，刻畫人物的多重性格，展現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力求通過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推動劇情的發展，從而給受眾留下印象深刻的觀劇體驗。

2.傳播媒介：應由傳統媒體向新媒體縱深發展。當前處于高度信息化時代，機器傳播媒介發展態勢迅猛。在機器傳播媒介內部既包含了以電視為代表的傳統媒體，又包括了以互聯網數字技術為基礎的新媒體。

我國涉案劇的播出平臺也深受媒介發展的影響。《都市巡警》《燕趙刑警》《邊緣追緝》《國門英雄》《新永不瞑目》《中國特警》等早期國產涉案劇的播出平臺是中央電視臺、省級衛視等傳統媒體，隨后在騰訊視頻、優酷視頻、愛奇藝等新媒體視頻平臺進行播出。上述這一“先臺后網”的播出模式在近年來發生了如下改變：第一，《暗黑者》的播出平臺是騰訊視頻與愛奇藝、《心理罪》的播出平臺為愛奇藝和咪咕視頻、《白夜追兇》的獨家播出平臺是優酷視頻，《開端》的獨家播出平臺為騰訊視頻，上述四部劇集都是借助于視頻平臺新媒體進行傳播，屬于網絡劇范疇。第二，《刑警之海外行動》在愛奇藝這個新媒體平臺進行首播，隨后在北京衛視播出，是“先網后臺”播出模式的實例。第三，《掃黑風暴》通過總臺電視劇頻道、東方衛視、北京衛視、騰訊視頻四個平臺進行同步播出，《謊言真探》與《獵狼者》的首播平臺為湖南衛視，并借助芒果TV對其進行同步播出，上述劇集屬于“網臺聯動”的播出模式。

國產涉案劇播出模式由“先臺后網”到“先網后臺”再到“網臺聯動”，愈發迎合受眾的觀劇習慣，由此能夠最大程度地滿足不同類別受眾的觀劇需求。當前，國產涉案劇最為流行的傳播方式是“網臺聯動”，其推動了電視臺這類傳統媒體與視頻平臺等新媒體的合作，充分實現了兩類媒體之間的優勢互補，最大程度地提升了涉案電視劇的經濟收益。

3.傳播界域：應從國內傳播延展至主動對外傳播。中西方民眾在文化需求、審美傾向、興趣愛好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這也導致了國產涉案劇在對外傳播方面存在巨大的難題。我國的國產涉案劇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處于自產自銷的狀態，難以進入國外市場，在國外無法形成關注的熱度。在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下，涉案劇作為我國電視劇的重要類型，理應承擔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傳統文化尤其是法治文化、弘揚中華民族精神、搭建中西方文化溝通橋梁的重任，而上述新媒體的傳播為對外宣傳提供了契機。

2017年，美國視頻網站網飛（Netflix）獲得《白夜追兇》的海外發行權，在全球190多個國家和地區上線；同年，《人民的名義》英文版也在YouTube官方頻道進行播出。2022年，《開端》進行了海外發行，制作了日語、阿拉伯語、泰語、印尼語等語種的海報，韓國也確認將購買《開端》的播放版權。三部國產涉案劇開拓了海外文化市場，有助于我國在國際上爭取文化話語權。

未來，國產涉案劇想在國際文化市場占據一席之地，需要從以下幾個維度發力。第一，政府相關部門可以實施推動國產涉案劇等文化產品對外傳播的文化戰略，制定國產涉案劇的出口優惠政策，加大對國產涉案劇在制作、發行、宣傳、對外傳播等方面的政策、資金、技術支持力度。第二，各類高校要加強傳播學學科建設，探索開設“傳播學+法學”雙學位實驗班，打造國際傳播、涉案劇鑒賞等方面的精品課程，著力提升對外傳播理論與實務的研究水平，大力培養對外傳播領域的復合型人才，進而為我國涉案劇對外傳播工作提供充足的智力支持。第三，國產涉案劇的制作方與發行方可以加大與國際同行的合作力度，嘗試共同制作、拍攝、發行涉案劇，并在法律政策的允許范圍內，在國外各類媒介上播放共同制作的涉案劇。第四，國產涉案劇應恪守“內容為王”的基本原則，全力提升內容質量，并適當融入國外文化元素，最大程度地引發情感上的共鳴。第五，國產涉案劇在對外傳播時需要借鑒美劇、韓劇、日劇的跨文化傳播經驗，全面地把握國外受眾的觀劇期待，既需要滿足其了解中國文化的獵奇心理，又能夠以國外觀眾喜聞樂見的方式進行呈現。國產涉案劇創作團隊需要平衡好國產涉案劇的中國特色文化與國外觀眾審美習慣、思維模式兩者之間的關系，通過寓教于樂、貼近生活的敘事表達方式贏得國外受眾的良好評價與口碑。

作者肖軍系西南政法大學刑事偵查學院教授

陳嘉鑫系西南政法大學刑事偵查學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系西南政法大學2021年度校級科研項目“總體國家安全觀視野下國安題材影視劇的類型拓展、價值引領與中國故事傳播研究”（項目編號：2021XZNDJDYB-08）、2022年度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國家文化安全戰略研究”（項目編號：22ZD03）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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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朱垚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