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除內卷與邊界彌合：冰雪運動題材影視內容的創新路徑

金文愷 張虹

摘要：北京冬奧會期間“冰雪運動題材”的影視劇及綜藝作品層出不窮，一方面因應奧運會的節慶熱點，另一方面也試圖在文藝市場上尋找新的題材切口。縱觀當前冰雪運動題材影視劇綜藝作品發現，在卡位“冬奧”節點進行作品創新方面呈現出兩個面向：其一，同類題材扎堆造成的“內卷”沖擊作品創新度與多樣性；其二，作品傳播效果與全民體育動員之間存在價值差距。本文通過對現有冰雪運動題材影視綜藝的分析，探索該類題材作品提升內容質量、破除內卷、堅守人文價值、彌合區隔的創新路徑，為思考體育的大眾化與文藝的人民性，提供一個內省性的觀察切口。

關鍵詞：冰雪運動題材 影視綜藝 冬奧會 全民體育 大眾文藝 人民性

備受矚目的北京冬奧會點燃了國人對冰雪運動的熱情，受此影響，不少以冰雪為題的影視劇綜藝作品也相繼躍上銀幕。但總體來看，相比熱度高漲、瞬息萬變的體育賽事，冰雪運動題材的影視內容卻沒能獲得相應的矚目。由此可見，雖然應節慶熱點而集中爆發的冰雪運動題材影視內容，力圖通過主題內容的貼近性，實現冬奧熱點的“引流”，但在題材熱現象背后，影視內容如何在體育賽事與文化價值之間尋求平衡，更應成為創作者和研究者反思的重要問題。筆者將以北京冬奧會背景下冰雪運動題材的影視劇和綜藝作品為例，分析當前該類影視內容發展的兩個面向，進而探索其繼續優化完善的創新路徑，希冀以此為切口反思體育的大眾化與文藝的人民性之間的深層互動關系。

一、北京冬奧引發的題材爭鳴：從體育賽事到大眾文藝

與大部分體育類內容一樣，冰雪運動題材的出現，回應了觀眾對于特定體育賽事的觀看熱度。從這個意義上，體育題材的內容一直保持一種努力，即“從體育賽事到大眾文藝”的轉換過程，轉換的不僅是時間點的契合，更是一種對關注度轉移的期待。然而現實的情況是，體育題材影視內容由于周期限制、題材內容、制作宣發等各種原因，陷入了一種尷尬處境。在影視發展史上，能夠具備“全民熱度”的體育題材電影、劇集、綜藝鳳毛麟角。冬奧熱潮之下，扎堆播映的冰雪影視內容也難以擺脫這樣的境地。根據云合數據2022年2月19日數據顯示，“有效播放霸屏榜”中，冰雪運動題材作品僅有《冰雪之名》位列“電視劇霸屏榜”第7名；“綜藝霸屏榜”中，《超有趣滑雪大會》位列第6名。爆款稀缺、難以突圍，冰雪運動影視內容并未在題材紅利下成為市場的真正主角。

籍此可以進一步反思，作為題材并不大眾的“體育賽事”如何實現大眾文化的躍遷。在這背后，需要創作者怎樣的耐心和努力，尤其是冰雪運動題材作為體育運動中更為小眾的一個品類，同類影視內容該如何破局？

二、冰雪運動題材影視劇綜藝作品的發展面向

綜觀當前冰雪運動題材影視內容作品，呈現了兩個發展面向：在內容方面，節慶熱點導致的“內容扎堆”進一步引發了題材內卷，形成了對作品創新度和多樣性的沖擊；在效果方面，內容作品的傳播效果并未有效彌合文藝作品和全民體育動員之間存在的差距。

1.同類題材扎堆造成的“內卷”沖擊作品創新度與多樣性。北京冬奧會前后，電影、劇集、綜藝等不同形式的冰雪運動題材內容作品并不在少數。在電影方面，院線電影《我心飛揚》2022年2月25日上映，動畫電影《我們的冬奧》2月19日上映，實現了“冰墩墩”和“雪容融”與國漫宇宙中IP的跨代際聯動。此外，網絡電影《飛吧，冰上之光》、紀錄電影《冰上時刻》都選材于“冬奧”“冰雪”等相關題材。

在劇集方面，先后播出的《超越》和《冰雪之名》是國家廣電總局冬奧題材的重點劇目。《超越》于2022年1月9日首播，聚焦我國短道速滑隊，以雙時空敘事方式，穿插教練、運動員的紀實資料，展現了這一運動的歷史進程。《冰雪之名》以“中國和冬奧的四十年”為主題，講述一家三代人的冰雪情緣，書寫全面備戰冬奧會的歷程。《冬奧一家人》是北京冬奧獻禮劇，獲得國際奧委會、北京冬奧組委特許授權，是由《家有兒女》主創打造的情景喜劇，在劇情中植入了冰雪運動相關話題。相關劇集還有《冰球少年》《陪你逐風飛翔》《愛在粉雪時光》《冰上無雙》等。

在綜藝方面，愛奇藝自制綜藝、江蘇衛視聯合播出的《超有趣滑雪大會》，以“游戲感”為節目風格，采用年輕化流量藝人嘉賓展開微博話題討論的形式，提高節目熱度。值得一提的是，抖音利用前短道速滑國家隊選手、本次冬奧會解說王濛的持續性熱度，量身定制了《濛主來了》自制綜藝，咪咕視頻和百視TV上線《運動者聯濛》，都獲得了相當的關注度。《飄雪的日子來看你》《冠軍對冠軍》《冰雪正當燃》《冬夢之約2》《跟著冠軍去滑雪》《超新星運動會4》《熱雪浪》等綜藝節目也都“踩”在了冰雪運動題材上，嘗試在冰雪主題之下，通過訪談、游戲、情感等傳統節目形式，實現形式內容的“耳目一新”。

上述冰雪運動題材相關的內容作品大致勾勒了北京冬奧會期間，不同電視臺、網絡視頻、電影制作方等內容制播方對“冬奧”熱點的密切關注。為了配合冬奧，各方均在努力打造配合性議程設置，也嘗試在原有內容形態上進行更多元、豐富的創新。然而，追求熱度導致的內容扎堆，實則構成了同類題材的“內卷”，相似的內容作品很難打破固有藩籬；內容也由于高度的雷同，缺乏創新度和多樣性，而無法實現良好的傳播效果。

2.作品傳播效果與全民體育動員之間存在價值差距。冰雪運動題材影視內容作品的層出不窮，是大眾文藝響應國家全民體育動員的重要手段。2015年7月，北京成功申辦冬奧會，國家先后出臺了《群眾冬季運動推廣普及計劃（2016-2020年）》《冰雪運動發展規劃（2016-2025年）》等政策文件，提出了“三億人上冰雪”的目標。據央視網統計，自冬奧會申辦成功至2021年10月，全國參與冰雪運動的人數達3.46億人，如期實現了北京冬奧會的國際承諾。北京冬奧會上，中國代表團更是首次實現“全項目參賽”。國家層面大力普及群眾性冰雪運動，可視為是一種日常的、全民性的體育動員。

但在利用大眾文藝作品實現全民動員的過程中，不能忽略的一個現實困境是，冬奧會較于世界杯、夏奧會等傳播更為廣泛的賽事，本身就存在明顯的觀看率差距，觀眾對冬季體育項目的偏好并不顯著。從往屆冬奧會的收視情況來看，運動成績較好的項目在收視上具有明顯優勢。在前兩屆冬奧會賽事轉播中，收視率和收視份額最高的賽事都是中國優勢的短道速滑項目。而中國隊總體上“冰強于雪”，其他雪上運動的薄弱也造成了相關文藝作品在宣介上的困難。最為重要的是，參與冰雪運動的人群、關注冰雪賽事的體育迷，不僅是小眾圈層，在體育愛好者中也屬少數。這種差距的存在為冰雪運動題材相關影視內容的傳播效果打了折扣。較之于排球、乒乓球、籃球、拳擊等項目早有《奪冠》《榮耀乒乓》《這！就是灌籃》《拳力以赴的我們》等代表性影、劇、綜作品，冰雪運動題材的觀看受眾只集中在極為小眾化的社群中。

一定程度上，現實情境、觀眾基礎、內容消費等方面的匱乏和短板，使得冰雪運動題材內容策劃的本土化和創新性難以找到落點。由于冰雪運動專業性極強、風險性亦高，對參演演員和節目嘉賓的身體素質和技術都提出了極高要求。如冰球項目，全身包裹式防護，也限制了大眾對其觀感體驗的豐富性。這就使得電影、劇集和綜藝內容中的冰雪競技與表演，比起其他大眾體育運動項目而言，更難拍出賽場魅力、更難展現美感和觀賞性，更難引發高關注度。因此，尚未走入觀眾日常生活的冰雪話題，即使是嵌入到日常形態的青春劇、家庭劇、名人訪談、游戲綜藝等內容之中，也會因此帶來文化趣味上的“區隔”，更難建立文藝體驗和運動體驗之間的共鳴。更進一步，對文藝作品的傳播效果與全民體育動員之間邊界和價值彌合的實踐努力就顯得更為重要。

三、冰雪運動題材影視內容的創新路徑

在節慶作用力助推下，冰雪運動題材盡管存在“破圈”傳播的現實障礙，但從題材創新的角度，該類主題的文藝創新是健康中國戰略要求的重要方面。冰雪運動題材影視內容作品對于這一題材的全方位發力，深耕類型化、延展創新度，對于助力我國冰雪運動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在全媒體時代，根據現實語境探索不同題材創新的可能性，以內容質量的提升破除內卷，以堅守人文價值彌合邊界，或將是影視內容創作優化傳播效果、提高文藝價值的必選之路。

1.提升內容質量，破除內卷。第一，利用“競技+”為內容提供更為多元的要素，激發更多創作可能。2016年，韓劇《舉重妖精金福珠》在國內斬獲熱度，給國內創作者帶來了信心。從《旋風十一人》《浪花一朵朵》到《極限17 羽你同行》《榮耀乒乓》，國產劇集中的競技題材表現出對內容質量的密切關注。體育競技類綜藝節目從以游戲闖關為主、到明星競技挑戰，逐漸規范化、精品化，涌現出更多的專業競技。近年來，《冰雪奇跡》《跨界冰雪王》《大冰小將》分別首次將滑雪運動、花滑運動、冰球運動在綜藝舞臺上演繹，以“競技”形式拓展了內容的表達空間。

第二，強化主旋律敘事，以專業化賦予內容家國情懷，塑造集體情感共鳴。為冬奧預熱的“甜寵+主旋律”劇集《冰糖燉雪梨》于2020年臺網聯播，該劇覆蓋了冰上曲棍球、短道速滑、花樣滑冰項目，拍攝過程中有近200名專業運動員和教練參與，還請來了中國男子短道速滑奧運金牌第一人武大靖等體育冠軍客串出演，為青春片的主流化、冰雪運動的專業度呈現，做出了兼顧與平衡的探索。此外，《超越》也聘請了超過70名省隊、市隊短道速滑運動員參演，力求真實完成技術動作和專業情節。《冰糖燉雪梨》《超越》等電視劇集復原賽事場地、創新拍攝技巧、重視演員運動素養培訓，都是對劇集內容質量的一種追求和敬畏。

第三，調動陌生化效應，平衡專業性和娛樂感之間的張力，優化“冰雪+”題材類型。通過還原真實賽場保證節目差異化觀賞性，不斷拓展體育運動魅力的外延，將“冰雪+”與節目內容深度嵌套融合，擴寬節目熱度的上升空間，讓節目效應“長尾化”。如帶動退役運動員群體的參與，可以在避免過度商業化和娛樂化影響到在役運動員正常訓練的同時，讓以流量明星為主的文娛內容展現更多的專業性，在專業性和娛樂感之間找到最佳平衡點，不僅有助于提升內容傳播效果，也有助于拉動冰雪產業的市場化發展。此外，還應探索更豐富的業態創新，如冬奧期間，由花樣滑冰世界冠軍龐清、佟健主演，眾多花滑小隊員參演的原創冰上舞蹈《WE ARE ONE》在北京天橋藝術中心上演，體育元素嵌入大眾文娛，有利于冰雪運動的下沉和普及。

2.堅守人文價值，彌合邊界。一是落實健康中國戰略，助力全民體育動員。隨著健康中國戰略的逐步落實，我國體育產業已經激發出巨大的市場潛力和強勁的發展動力。根據國務院發布的《全民健身計劃（2021—2025年）》，我國體育產業總規模到2025年預計達到5萬億元。“全民健身活動”正在步入縱深。冰雪運動題材的影視內容作品作為大眾文藝的重要表現形式，不僅應將戰略關懷融入到內容創作和表現形態中，在主題設置、內容表達、傳播效果上助力全民體育動員，還應在探索產業業態不斷推陳出新，助力冰雪產業常態長效發展。

二是體現人文價值關懷，弘揚健康美學。對傳統文化的弘揚，是人文價值堅守的應有之義。冰雪運動題材影視內容作品，需要在還原專業體育敘事的基礎上，充分考慮冰雪項目與傳統文化的觀賞性、愉悅性的結合，將普羅大眾對運動和健康生活的追求貫穿到節目的理念價值之中，塑造屬于冰雪運動題材特有的、中國本土的“健康美學”。如《冰雪正當燃》節目在展現冰雪運動項目的競技挑戰的同時，還別出心裁地嘗試與國風潮流的跨界融合，用“中國風”的方式打開了單板滑雪，展現了漢服的飄逸和冰雪武俠的氛圍。

四、結語

當前大量的冰雪運動題材影視文藝作品的涌現，不單是節慶驅動的一種內容現象，更應是發展成為一種基于體育大眾化與文藝人民性的文化現象。對于創作者而言，未來應該在上述兩方面進行拓展和深入，在新的廣度和深度上揭示社會現實生活，在內容創作、傳播的全流程中，體現文化精神和審美心理上的貼近性，讓此類題材的表達與敘事成為“為人民抒寫、為人民抒情、為人民抒懷”的重要承載。

應當強調的是，冰雪運動題材影視作品的價值關懷，不應停留在內容題材和形式上的通過拼貼熱點博得關注，而應以追求一種從文藝作品到社會現實的全民體育動員為旨歸。應當面向大眾，引領健康生活方式，展現全民健身、擁抱冰雪的時代畫像，在人民的歷史創造中進行文藝創作，從時代坐標出發進行文藝人民性的探索創新，用優秀文藝作品來傳播北京冬奧會寶貴的無形資產，助力體育強國和健康中國建設。

作者金文愷系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助理教授

張虹系中國電子技術標準化研究院工程師

本文系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雙一流”引導專項項目“媒介形態變革與輿論生態變遷”（項目編號：ZG216S2352）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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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孫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