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沛巍
(東北農業大學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6)
位于我國東北地區的黑龍江自古以來便是多民族聚居區域,在歷史積淀、時代洗禮與變遷中,黑龍江地區積累了廣袤且深厚的民族民間文化。17 世紀末至18 世紀中期,隨著漢族人的大量流入,中原音樂文化與少數民族音樂文化交織融合,造就了獨具魅力的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但歷史悠久、形式多樣、內涵深刻的黑龍江民族音樂依然不能擺脫后繼乏力的現實困境,在多元音樂文化的沖擊下,民族音樂的生存發展空間愈發狹窄,傳統的創作形式也難以滿足當代公眾的審美需求。在此種背景下深入分析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創作特征,探尋其現代化、創新化的創作道路,對于推動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持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黑龍江地處我國東北邊陲,與俄羅斯隔江相望,南部與吉林省接壤。黑龍江古稱“黑水”,自古以來便居住著漢、滿、鄂溫克、鄂倫春、達斡爾、朝鮮、蒙古、柯爾克孜等民族,多民族人民通過傳唱民歌、演奏民歌的形式抒發自己內心的情感,表達自己對自然的敬畏以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從保留并廣為流傳的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作品來看,該地區的民族音樂有著樸素、自然、純真與美好的藝術特點,有獨特的藝術氣質。17 世紀末至18 世紀初,伴隨著漢族人口的遷入,中原文化與當地少數民族音樂文化不斷融合,在時代洗禮下共同形成具有時代氣息的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文化。從整體上來看,黑龍江地域民族文化的發展有著“和而不同”的特點,孕育在黑土地上的民族音樂文化有著共同的價值追求、審美取向,但不同區域與民族的音樂則體現出不同的藝術魅力,例如赫哲族音樂,無論其曲調還是節奏都能令人感受到江水的波瀾起伏與漁船滑行中的輕微搖擺;達斡爾族音樂具有舞蹈性與說唱性,內容豐富且形式多樣;鄂倫春族音樂則以連續四、五度大跳音程為典型樂匯,變體較多。綜合而言,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在歷史積淀中形成深厚的文化內涵,且形式多樣、特色鮮明,具有高度的歷史記憶價值、文化價值與藝術價值[1]。
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歷史悠久、底蘊深厚,是黑龍江地域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發展歷程中受到人口遷移、文化融合的影響,不僅是黑龍江地域民族精神的集中體現,而且是多民族文化融合的結晶。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創作特征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大方面:
鄉土性即地域性。不同地域民間音樂的創作與地理位置、民俗風情、自然氣候條件等有密切關聯,人們在民族音樂創作過程中以地方民間故事、神話傳說、日常生活中的事物等為題材,反映當地的自然風貌、民俗風情、生活習慣、審美價值追求,這是民族音樂創作鄉土性特征的集中體現。黑龍江屬于寒溫帶與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冬季寒冷漫長,黑龍江地域人民在長期的生活中與惡劣的自然環境作斗爭,逐步形成堅毅、果敢、不屈不撓的民族性格,其民族音樂也有著粗獷豪放的藝術特質,體現出當地人民的精神風貌。與此同時,黑龍江自古以來便是多民族繁衍生息之地,漢民族人口的大量遷入也帶來了中原文化,各民族生活習慣、文化傳承、方言等具有明顯的差異性,各民族文化的融合形成了新的民族音樂藝術,黑龍江地區能歌善舞的人民用音樂記錄著真實且美好的生活,見證著地域文化的發展,將自身情感融入民族音樂的創作,雖然傳統民族音樂結構簡單,但依然有濃郁的鄉土人文性特點,體現出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人文內涵[2]。
即興變化是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創作的基本形式之一。從傳承角度來看,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發展與延續依靠口傳心授,對民族音樂抱有熱情的青年人在師傅的言傳身教、藝術熏陶之下習得民族音樂的創作技法、演唱與演奏技藝,再通過世代相傳的方式推動民族音樂的流傳。但在口傳心授的傳承方式下,傳承者對民族音樂的創作依賴于其審美素養、藝術修養、音樂理解能力,大部分傳承者在傳承中都會發揮自身的藝術才智、想象力、藝術聯想力與創造力,對傳統民族音樂作品的音樂語言、音樂要素等進行細微改變,使其更為符合自身的審美價值追求。不僅如此,時代的變遷與社會的發展也造就了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創作的即興性特征,例如,黑龍江地區廣為流傳的二人轉由“蹦蹦戲”演變而來,傳統“蹦蹦戲”無女性演員,通常由男性演員男扮女裝,隨著思想的解放,女性角色開始登場,二人轉角色劃分更加精細,且在創作中經過長期、廣泛且群眾性的即興創編,逐漸形成詼諧幽默、“接地氣”的藝術氣質。由此可見,即興變化不僅是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發展動力,而且是其藝術風格的源泉,通過對民族音樂進行藝術加工使其日臻完美,這對于推動民族音樂的發展大有裨益。
黑龍江在我國古代是邊疆流人聚集區域,傳承與孕育了大量由流人創造的音樂文化。從整體上來看,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以漢民族音樂文化為主體,多元民族文化的融合形成了具有綜合性的民族音樂藝術體系。據張光藻《北戍草》記載,嘉慶年間塞上優伶皆閩廣浙流人,善于以楚聲演唱;另有史料記載:清康熙、雍正年間,齊齊哈爾等黑龍江地區上元節盛行的秧歌、戲曲等民族文化都受到漢文化的影響。隨著大量漢民族人口流入黑龍江謀生,中原地區先進的音樂文化為黑龍江當地民族文化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當下流行且保存完整的民族音樂藝術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當年隨著漢民族人口流入而出現的音樂藝術形式。因此,融合性是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創作特征之一。但融合并非意味著對傳統的背離,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創作歷程中保留了原本粗獷、豪放、熱情的藝術氣息,通過對音樂結構、調式調性的精妙調整,使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藝術表現方式愈加多樣。例如,黑龍江地區的民族小調中的一部分由河北民歌演變而來,節奏更加緊湊、曲調更為悠揚連貫,增強了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藝術感染力[3]。
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創作一直在與時俱進,或是結合當代審美需求對其體裁、形式等進行改變,或是在堅持民族特色的基礎上增添新的藝術要素。綜合而言,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創作的創新性特征主要體現在三大方面:其一為民族音樂的交響化。2014 年,中國愛樂樂團與鳳凰傳奇在世紀大劇院奏響跨界音樂會,鳳凰傳奇作為東北地區著名的音樂團隊,致力于傳承東北地區的民族音樂文化,而交響樂與民族音樂的組合給人帶來新穎別致的審美體驗,體現出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雅俗共賞、傳統與現代辯證統一的特點。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有獨具魅力的民歌,如赫哲族民歌《我的家鄉多美好》、達斡爾族民歌《美麗的嫩江》等,這些民歌有著優美、動聽的旋律以及豪放、爽朗的藝術特質,通過交響樂形式予以呈現,可以提升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藝術層次與審美價值;其二為配器通俗化。傳統的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在結構上較為單一,節奏十分簡單,為推動民族音樂的現代化發展,大量民族音樂藝術家在創作、配器上采用了流行音樂風格,使音響效果更加豐富,藝術感染力明顯增強;其三為聲部豐富化。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作品中很少多聲部作品。為彌補空白,為民族音樂增添藝術色彩,創作者采用多聲部、多調式創作手法,拓展民族音樂的藝術形式,使其走向更加廣闊的藝術舞臺。
與其他民族音樂文化相同,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同樣面臨著多元文化的沖擊,日漸式微并出現文化斷層危機。若想推動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健康、穩定與持續發展,就要從創作角度入手增強民族音樂的活力,賦予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以新的時代內涵,具體方法如下:
在文化價值觀念愈加多元、審美追求更加多樣的當代社會,主流欣賞群體的藝術訴求、審美判斷標準等決定了民族音樂的走向,此種潛在的生存法則影響了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存在形式、創作理念。由于文化生態遭到破壞,傳統民族音樂的發展步履維艱,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需要在創作思維上做出改變,不僅要保護傳統的音樂藝術形式、作品,體現出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深厚底蘊與歷史價值,而且要對民族音樂進行調整與再造。而引用傳統民族音樂要素則是開啟民族音樂創作現代化之路的有效途徑之一。例如《天上沒有北大荒》引用了傳統鄂倫春民歌《勇敢的鄂倫春》的音樂要素,采用五聲調式、流行音樂配器與演唱形式,全曲中出現三次童聲插曲,起到起承轉合的作用;再如著名歌手李健創作的《故鄉山川》引用了傳統民歌《烏蘇里船歌》的音樂要素,將其作為全曲的插曲,承載著創作者對鄉土的眷戀、懷念之情,且在演唱時李健一改往日風格,在柔情中充滿堅定的信念,令人感受到傳承與創新碰撞之下民族音樂迸發的生機活力,也讓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進入人們的視野[4]。
改編是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現代化創作的有效方法之一,可以運用民族音樂中具有代表性的曲調、形式等,對其加以變化、發展后形成新的音樂語匯,在不脫離原本音樂曲調,保留原本音樂主題的前提下賦予民族音樂以新的藝術表現形式。以《烏蘇里船歌》為例,此部音樂作品改編自赫哲族傳統民歌《我的家鄉多美好》。兩首歌曲都采用了單二部曲式,結構較為規整。改編而來的作品在繼承傳統民歌曲式結構的同時增加了前奏與結尾部分,使結構更為完整,全曲更加連貫流暢。與此同時,改編而來的音樂作品進行了調性變化,前奏與A 段為降bE 徵,B 段為降bA 宮,而傳統民歌保持C 徵調的統一。除此之外,《烏蘇里船歌》的大部分素材都來源于《我的家鄉多美好》,但在配器風格與旋律上運用了現代化的作曲技法,使全曲旋律悠揚而綿長,更加符合當代公眾的審美需求。在創作民族音樂作品時要堅持民族尋根意識,以傳承與弘揚民族音樂文化為己任,致力于以現代技法演繹傳統作品,為傳統民族音樂增添時代氣息,豐富傳統民族音樂的藝術表現形式,將其推向更加廣闊的音樂藝術舞臺。
除了引用傳統民族音樂的要素,改編傳統音樂作品之外,創作也是推動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發展的驅動力。這里所說的創作并非簡單的編曲、作詞,而是在傳承的前提下融入自身主觀意識,創作出創新性的音樂作品。正如民族音樂學家田聯韜所說,對民族音樂的創作不能局限于音樂素材的使用,而是要兼顧獨創性材料的挖掘,創造性地截取典型音調或片段素材,同時避免機械性地重復模仿固有音調。在多元文化融合的當代社會,中西合璧已經成為民族音樂創作的主要形式,而如何平衡中西方音樂文化,保留民族音樂的意蘊是一個重要問題。對于此,要把握好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藝術特質、審美追求及其所反映的民族精神,在此基礎上加以創作。例如,《鄂倫春素描》以西洋樂器重奏形式呈現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單簧管、小提琴、鋼琴等西洋樂器的音色各有特點,采用競奏的形式可以打造層次豐富的音響效果,傳統民族音樂的曲調在器樂聲中流淌,給人帶來新穎的視聽覺審美體驗,充分展現出我國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的魅力與活力[5]。
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歷史悠久、底蘊深厚,在長期發展中逐步形成以漢民族音樂文化為主體,多個少數民族音樂文化交織融合的民族音樂藝術體系。從創作層面來看,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有著鄉土性、即興性、融合性與創新性的創作特征,雖然藝術魅力十足,但依然受到多元音樂文化與藝術形式的沖擊。為此,要引用傳統民族音樂素材,改變傳統民族音樂的風格,以中西合璧的藝術形式賦予民族音樂以活力,推動黑龍江地域民族音樂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