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破產司法實踐法律問題研究
——基于債務人經濟發展權視角

宋嘉俊 劉 晗

我國首部個人破產法規——《深圳經濟特區個人破產條例》（以下簡稱《深圳條 例》）自2021 年3 月1 日起施行，個人破產正式進入地方立法并走向更為規范的司法實踐，個人破產類司法案例也不斷走入公眾視野。早在《深圳條例》實施之前，部分地方法院已經通過法院內部工作文件規范類個人破產程序的司法過程，如蘇州市吳江區法院于2019 年10 月21 日發布《蘇州市吳江區人民法院關于個人債務清理的若干規定》（以下簡稱《吳江規定》），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于2020 年12 月3 日發布《浙江法院個人債務集中清理（類個人破產）工作指引（試行）》。2019 年10 月，全國首例具備個人破產實質功能和相當程序的個人債務集中清理案件在溫州市平陽縣順利辦結。①參見陳琦：《全國個人破產首案》，載《寧波經濟（財經視點）》2021 年第8 期。個人破產及類個人破產程序不僅為法院執行工作帶來突破性的進展，也為完善破產法框架內的個人破產立法內容提供實踐經驗和邏輯指引。在已審結的司法案例中，關于個人破產程序制度運行中的諸多理論與實踐爭議，映射出個人破產程序規定有待完善，部分相關法律概念仍需推敲。

一、保障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價值來源

縱觀我國歷史上對于個人陷入財務困境的處理，債權人本位的觀念曾根深蒂固，雖有諸如“攤賬”與“興隆票”一類民間處理機制出現，①參見蘇亦工：《發現中國的普通法——清代借貸契約的成立》，載《法學研究》1997 年第4 期。但總體看來對欠債不還的處理仍然較為嚴苛。現代意義上的破產制度已將舊觀念摒棄，主張“破產無罪”“破產免責”“破產不懲戒”，即破產制度的真正意義在于保護面對經濟壓力而重新尋求生機的債務人，并非單純的債務追討。此類現代意義主張并非無源之水：其一，符合我國傳統文化寬以待人、與人為善的處世哲學；其二，保護“誠實而不幸”的人，強調保護的核心即債務人生存權、發展權的保障，這也是個人破產制度的根本出發點；其三，從社會保障層面看，在個人破產免責制度下，債務人是直接的受益者，允許個人破產能夠使債務人獲得新生，可避免債權人權利永駐，債務人“破罐破摔”，通過良好的個人債務退出機制，保護社會整體利益；其四，債務人生存權、發展權保障，是對建立在一定生產力發展水平上的現實社會關系的調整。②參見殷慧芬：《個人破產立法的現實基礎和基本理念》，載《法律適用》2019 年第11 期。因此，伴隨市場經濟的發展，對債務人權益的保護越來越受到關注，除了債務人生存權，債務人發展權尤其是經濟發展權的保障與否越來越成為衡量個人破產法律規制效果的重要標尺。

（一）債務人發展權價值的憲法來源

從自然權利角度出發，生命、自由及財產是人生而享有的權利，在各國憲法中也予以確認與保障。在生產力發展的基礎上，現代社會關于生命權的內涵逐漸豐富為生存權和發展權。健康的社會應當為過度負債的人提供創造社會財富且繼續發展的機會，從而保護債務人的發展權。③參見劉益燈、姚麗昆：《論個人破產中自由財產制度建構——以債務人基本權利保障為視角》，載《福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 年第5 期。從我國憲法保障生命權、財產權的內涵來看，一方面，保障債務人發展權可以體現憲法生命權、財產權保障的基本精神，將個人破產制度作為憲法保障公民生命權、財產權實施的重要途徑；另一方面，保障債務人發展權同時也保障債務人其他權利非因債務而受到侵害，如平等權、人身自由權、文化教育權、社會經濟權利等。從憲法價值體系衡量，債務人發展權價值具有憲法來源性。

（二）債務人發展權價值的社會來源

從現實來看，賦予債務人發展權有益于社會利益實現。作為社會組成部分，個人破產的債務人群體已隨社會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不斷變化而集中于社會中下階層，如德國、美國個人破產申請原因中，失業為占比最大原因。①參見許德風：《論個人破產免責制度》，載《中外法學》2011 年第4 期。在社會整體結構中，中下階層群體占據較大比例，據此可知，保障債務人生存、發展權勢必為社會穩定帶來重大益處，減少個人償債不能所引發的社會不安定因素，于社會進步與發展有益無害。在市場經濟體制下，個人參與經濟活動的比例逐步增加，個人信貸消費爆發式增長，隨之而來的如經營不善、過度消費、經濟形勢變化等都將造成更多債務人陷入破產境地，此時如不能對債務人的發展權予以保障，那么債務人的生存危機將轉嫁于社會，并使債務人淪為社會最低保障的救濟對象。②參見劉益燈、姚麗昆：《論個人破產中自由財產制度建構——以債務人基本權利保障為視角》，載《福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 年第5 期。反之，以個人破產制度對債務人發展權予以保障既可以化解社會風險、平息社會矛盾、提振債務人收入構成與盈利能力，也可以改變個人對于創業、投資、消費觀念新的社會認知，從而激發市場經濟活力。從社會整體利益衡量，債務人發展權價值具有社會來源性。

（三）債務人發展權與債務人經濟發展權

發展權作為一項人權，在國際法范圍內既代表個人人權，也代表國家或民族的集體人權，國際法視角也更多關注國家或民族的集體發展權，但就債務人發展權而言，個人破產制度關于發展權的探討則需聚焦于個人發展權。債務人發展權概念的產生，延伸了發展權這一基本人權的含義，明確了人權保障的有效途徑。

一般認為，發展權包括經濟發展權、社會發展權、政治發展權等諸多類型，其中經濟發展權被公認為發展權的核心，是其他發展權有效實現的基礎。③參見張守文：《經濟發展權的經濟法思考》，載《現代法學》2012 年第2 期。經濟發展權也可以分為整體發展權與個體發展權。④參見汪習根：《法治社會的基本人權——發展權法律制度研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2 年版，第88 頁。其中，個體發展權涉及個體利益，但要實現經濟的良性發展，需要在市場經濟體制下有效協調和保護各類主體的經濟發展權及發展利益。誠如前述，個人破產制度作為個人主體的市場退出機制，既是實踐憲法人權保障的必然要求，又是社會利益提升的有利方式，其中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保障便成為焦點內容。因此，研究保障債務人經濟發展權對于完善我國個人破產制度，提升社會整體發展利益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二、個人破產司法實踐中的爭議及其成因

（一）司法實踐中的爭議問題

我國個人債務主要依靠民商事法律進行調整，個人債務減免的需求被忽視或者說被壓制。①參見劉冰：《我國個人破產免責制度的構建》，載《法商研究》2022 年第5 期。隨著國家經濟體制改革向縱深推進，個人債務帶來的負面影響不斷增加，而個人破產及類個人破產類案件的形成，多以法院執行類案件為前導，債務人一般身背數債，法院無法通過執行實現債權人訴求。出于保障債務人的生存權，以及保障債權人的合法債權，債務人依據法規或規章，申請相應個人破產或個人債務清理程序。考察多地方司法案例，在體現保障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法律規制方面存在諸多爭議。

1.免責債務比例缺乏統一的認定標準

當前，個人破產案件中裁定免責債務比例尚無統一認定標準。在深圳中院5 例個人破產案件中，第一例，法院確認申請人需100%清償債務但可免除利息和滯納金；②參見梁文錦個人破產重整案，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2021）粵03 破230 號（個1）之二民事裁定書。第二例，法院確認申請人重整狀態下，需清償92.5%；③參見魏華紅、吳雄久個人破產重整案，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2022）粵03 破185、186 號（個4、5）個人破產案件公告。第三例，法院確認申請人重整狀態下，需清償94.34%；④參見李輝個人破產重整案，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2022）粵03 破187 號（個6）民事裁定書。第四例，法院確認申請人重整狀態下，需清償36.97%；⑤參見郭偉個人破產重整案，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2022）粵03 破573 號（個55）民事裁定書。第五例，法院宣告債務人破產，免責考察期結束后法院根據其表現決定是否免除未清償債務。⑥參見呼煦暉個人破產清算案，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2021）粵03 破417 號（個11）之二民事裁定書。以上5 件個人破產案件中前4 件屬于個人破產重整案，最后一件屬于個人破產清算案，個人破產重整案件免責債務比例各有不同，有的差距巨大，個人破產清算通過考察后可免除全部債務。由此可見，《深圳條例》下無論程序是否相同，債務人經濟發展權保障力度均有所不同。在蘇州市吳江區人民法院2 例個人破產案件中，第一例，法院裁定批準債務人個人債務清償計劃，終止個人債務清理程序，最終確認債務人清償31.58%，免責剩余債務；⑦參見邱友梅個人債務清理案，蘇州市吳江區人民法院（2020）蘇0509 執清7 號之二民事裁定書。第二例，法院終結債務人個人債務清理程序，最終免責剩余全部債務。⑧參見錢福林個人債務清理案，蘇州市吳江區人民法院（2021）蘇0509 執清28 號之五民事裁定書。以上兩件個人破產案件同屬于個人債務清理程序，但最終免責清償比例仍有不同，也即在《吳江規定》下，認定債務人經濟發展權保障標準并無明確規定。

2.個人破產重整與個人破產清算程序選擇依據不穩定

作為債務人經濟發展權保障的重要途徑，個人破產重整程序一直被寄予厚望。但以《深圳條例》為法律依據，對于個人破產重整與個人破產清算的程序選擇，因最終清算程序能夠給予債務人更大的免責債務比例，債務人在清算和重整二選一的情況下，絕大多數會選擇清算程序，導致重整程序反而在經濟發展權保障中落于下風。因此，在深圳中院司法實踐中，仍然是由法院把握債務人申請程序的選擇，以實現債權人與債務人的利益平衡。

《深圳條例》中關于選擇重整程序的具體要求為“有未來可預期收入的債務人可以申請重整程序”，而對于清算程序的選擇并無明確法律規定。重整程序對于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保障具有實踐中的可操作性，清算程序雖顯籠統，但似乎結果上更加契合保障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要求。鑒于此，2022 年5 月17 日，深圳中院發布了《加強個人破產申請與審查工作的實施意見》（以下簡稱《實施意見》），其中第9 條第2款指出“債務人申請個人破產清算的，應當喪失清償債務能力且清償能力難以恢復。債務人不符合前述情形的，人民法院可以對個人破產清算申請不予立案”，從而明確了個人破產清算程序的適用條件。但此項指引一出，深圳中院個人破產案件中個人破產重整案件比例大量增加，未來是否會有新規調整個人破產清理程序的適用條件有待觀察。

3.個人破產案件裁定不予受理缺乏法理基礎

個人破產案件中可見裁定不予受理，其理由缺乏法理基礎，與保障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初衷相悖。在深圳中院裁決的4 例不予受理的個人破產案件中，第一例，裁判理由是申請人對財產變動經過不能作出合理解釋，且離婚時約定夫妻共同債務由一方承擔，并過度舉債歸還，導致法院無法認定其本人是否存在破產原因；①參見李某申請個人破產清算案，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2021）粵03 破申217 號（個6）民事裁定書。第二例，申請人自2009 年起并未在深圳經濟特區居住，故對其個人破產清算申請不予受理；②參見王丹申請個人破產清算案，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2021）粵03 破申507 號（個23）民事裁定書。第三例，申請人對借款用途并未舉證，且深圳鼎品科技有限公司也未進入破產程序，因此，申請人并無證據證明其主張，不能證明其存在破產原因；③參見范國良申請個人破產清算案，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2021）粵03 破申509 號（個25）民事裁定書。第四例，申請人主張因投資鋼材銷售生意而負債，但所提交的證據無法證明其債務發生原因，無法說明原因的債權為二申請人主張的初始負債，且占所申報債權總額接近二分之一，因此裁定不予受理。①參見王蘇燕、劉仕鐃申請個人破產重整案，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2021）粵03 破申778 號（個47）民事裁定書。由此可見，法院在作出是否受理個人破產申請時嚴格遵循誠實信用原則，只要申請人有不誠信行為的可能性便裁定不予受理。從個人誠信行為認定角度看，法院裁定理由并未結合社會普遍性情理認知。在社會生活中，夫妻離婚由主債務人承擔婚姻存續期間債務屬人之常情，離婚后幫助償還共同債務也在情理之中。個人因婚姻或其他原因變更經常居住地等行為并不能成為認定個人行為是否誠信或應否受理案件的充分條件，應寬容對待，如有相關因素構成破產相對無效情形似乎更為合理。②參見齊礪杰：《破產無效制度在個人破產背景下的迭代研究——以〈深圳經濟特區個人破產條例〉為例》，載《中國應用法學》2021 年第5 期。從破產原因認定角度看，個人破產是否只需滿足個人資不抵債，法院裁定過程中僅結合過往財務變動及申請人民事行為予以認定，其背后法理依據值得商榷。從裁定是否受理的認定尺度看，個人破產程序立法目的在于幫助債務人重生，對事實認定以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為標準是否違背立法初衷仍需進一步探討。

（二）爭議成因

個人破產司法實踐存在爭議的成因復雜，系多種原因彼此聯系相互影響而致，很難具有直接的解決辦法。③參見湯維建、胡守鑫：《個人破產制度構建中的理論分歧、共識與反思——基于571 份調查問卷的實證研究》，載《中國應用法學》2021 年第5 期。為厘清爭議成因，需結合現狀具體表現與個人破產制度立法目的、債務人經濟發展權保障等進行多層次分析。

1.免責債務比例的認定

當前個人破產程序中，免責債務比例雖然經過債權人會議表決通過，經法院確認最終得出，但究其本質，仍然是管理人、債權人、債務人三方協商結果，免責債務比例根據個案情形均有不同。據此，免責債務比例認定爭議，主要指不同類型不同當事人或同一類型不同當事人的個人破產案件中，免責債務比例認定結果隨機性大，無法預見性判斷案件免責債務比例認定結果，造成司法實踐的不確定性。

深究其因主要有三：其一，認定免責債務內容過程中，在我國采用“否定性規則”背景下，④參見靳巖巖：《論個人破產法上免責考察制度的法律構造》，載《財經法學》2022 年第1 期。個人破產免責債務內容規定明顯過于籠統，司法實踐中會產生適用障礙；其二，在認定免責債務比例過程中，對于債務人清償能力既缺乏具體認定標準，也沒有相關法律規定將其與免責債務比例認定予以關聯；其三，個人破產案件司法程序進行過程中，管理人充當調解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重要橋梁，要進行調查取證、形成有效文件初稿、通過法院組織債權人會議表決等具體工作。管理人相關工作一定程度上具有公共司法屬性，其中立性、盡責性并無完善法律規制保證實現有效監管。一言蔽之，當前個人破產制度無法實現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有效法律規制保障。

2.個人破產清算與個人破產重整的選擇

深圳地區個人破產案件的程序選擇，在深圳中院公布《實施意見》后，司法實踐有所糾偏，但仍存在程序選擇的相關爭議。首先，對于破產程序的選擇，與管理人、債權人關聯不大，主要由債務人決定，法院審查受理。就此，各地方法院具體做法并不統一，如深圳中院《實施意見》第8 條將面談輔導作為個人破產申請前置程序，其他法院并無此做法。其次，個人破產清算與個人破產重整中關于免責清償比例無區別限制，司法實踐遵循原則為個人破產重整清償比例應大于同案個人破產清算清償比例。再次，司法實踐中深圳地區個人破產重整案件所形成的重整計劃與浙江或蘇州市吳中區個人債務清理所形成的個人債務清償計劃相比，程序類似、內容差別不大，本質仍屬債權債務相關內容。最后，司法實踐中深圳地區個人破產重整案件與企業破產重整案件相比，企業破產重整目標更明確、與企業性質關聯度更高，而個人破產重整似乎對于恢復債務人經濟發展意義不大。綜合前文所述，深一步探究可發現，個人破產程序中重整與清算的法律概念模糊，個人破產法律規制中是否應設置個人重整與清算之程序區分值得研究。這從另一側面也體現出當前個人破產制度程序環節設計對于滿足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需要仍顯不足。

3.個人破產案件受理與否的裁定

破產申請人申請個人破產程序勢必需要免除一定償還義務或其他義務，因此，如何確認申請人是否滿足免責條件是具體考量個人破產案件受理裁定認定的內容。在個人破產案件受理裁定認定爭議中，申請人誠實信用是考量滿足免責條件的基本準則之一，但在司法實踐中，如前文所述個人破產案件在裁定不予受理時嚴格執行誠實信用準則，不容許有證明力不足內容出現，不以客觀上個人無法還債為依據，說理缺乏論理基礎，因而導致裁定結果出現爭議。

究其成因，其一，個人破產法律規制中缺乏債務人的錯誤原因與不誠實信用的詳細區分；其二，在裁定過程中，法院未充分考慮社會普遍性的情理認知、模糊理性與感性之間的法治邊界；其三，不誠信行為認定標準所采理論依據不符合個人破產法之立法目的，未能體現幫助債務人重生的理念；其四，對于不誠信行為事實的證明標準，不應達到排除合理懷疑之程度。

一個星期的軍訓結束后，班上的同學基本上都熟悉了，大家圍坐在一起談笑風生。陸浩宇話很少，他都是坐在邊上聽別人說，然后跟著笑。我也坐在那里，但眼睛里只有陸浩宇。

綜上所述，作為個人破產制度的入口，如何把握是否受理的“度”，筆者認為，應結合個人破產制度立法目的和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保障需要，多層次完善相關法律規制內容。

三、個人破產程序法律規制理論探討

個人破產程序本質仍是一種概括清償機制，債權人及破產事務管理部門通過破產管理人組織管理，經債權人會議表決通過，法院最終確認，形成重整計劃或破產案債權表、清償計劃或免除債務等文件。法院是否受理個人破產程序或類個人破產程序，如何協調管理人、債權人、債務人及法院四方之間的關系形成合法有效可執行的文件，是個人破產程序法律規制理論討論的現實問題。

（一）否定性規則的籠統化與精細化

對于個人破產程序免責條件規則而言，我國目前采用否定性規則。有觀點認為，我國個人破產法律規制的規定過于細化，司法實踐限制立法目的的實現。如《深圳條例》第14 條第8 款“債務人依照本條例免除未清償債務未超過八年”及《吳江規定》第6 條第11 款“債務人依照本規定免除未清償債務未超過六年”的規定。時間規定較長可以一定程度上提升申請個人破產程序準入門檻，但對于實現立法目的來說，過于細化的規定不利于法律與社會發展之間的協調。個人破產制度的建立可一定程度緩解司法執行難題，給予自然人合理解決債務危機的途徑。①參見王欣新：《用市場經濟的理念評價和指引個人破產法立法》，載《法律適用》2019 年第11 期。減少法律法規的限制，相對法官的裁量范圍的擴大，可以讓管理人及法官在實踐過程中靈活判斷，從而達到債務人與債權人的最優利益平衡，使法院對維持債務人生存、債務人持續發展、債務人情感保護等個人破產法的立法目的充分實現，②參見徐輝：《論個人破產制度中的債務人財產》，對外經濟貿易大學2014 年博士學位論文。最大程度地發揮個人破產免責考察制度對于促進債務人重生的功能，積極化解社會矛盾。另外，立法過程中也無法完全羅列所有的否定性情形，因此應盡量減少細化規定，增加原則性規定以輔助立法目的的實現。

筆者認為，應當精細化制定相關法律規則，設立較高的個人破產申請門檻，防止個人破產制度被濫用。③參見趙萬一、高達：《論我國個人破產制度的構建》，載《法商研究》2014 年第3 期。我國目前個人破產法律規制規定過于籠統，司法實踐中會產生適用障礙。如《深圳條例》第98 條前兩款均為在破產程序中的不當行為，考察的時間范圍也自然是在破產程序開始后到考察期屆滿時。但第3款“因奢侈消費、賭博等行為承擔重大債務或引起財產顯著減少”與第5款“隱匿、轉移、損毀財產，不當處分財產權益或者不當減少財產價值”的行為，可能發生在破產前。《吳江規定》第6 條第3 款“有履行能力而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義務的”、第7 款“無正當理由拒不履行執行和解協議的”是指與案件相關法律文書或和解協議，還是個人債務清理期間內發生的所有生效法律文書與和解協議，并未有明確具體的說明。否定式規則的籠統化規定，在一定程度上給法官的裁判帶來不明確指引，反觀精細化規定，不僅在排除否定性規則范圍內讓法官能夠安全利用自由心證實現實體公正，也在否定性規則精細化過程中明晰法律條文含義、梳理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保障途徑，為個人破產制度提供更科學的法律規制內容。

（二）管理人的中立性、盡職性

管理人這一角色的設置，不僅承擔了專業技術層面的工作，也被賦予了一定調查取證的義務。目前，我國個人破產法律規制內容中對于管理人不中立、不盡職的相關責任規定并不明確，同時，法院對于管理人的選任及獎懲機制，主要建立在資格與費用基礎上。①參見李盛燁：《管理人處分財產制度的修改和完善》，載《中國應用法學》2022 年第4 期。這樣的角色設置，很難保證債務人、債權人利益的平衡，不能給予很好的制度保障，從而導致主要由管理人制作的有關債務人材料與文件的中立性和盡職性值得商榷。

浙江省及蘇州市吳江區個人破產案件基本都屬“執轉破”類型案例，②參見沈芳君：《個人債務集中清理司法探索與個人破產立法設想——以浙江省為主要視角》，載《法治研究》2021 年第6 期。管理人在法院對于免責債務比例的認定、債務人清償能力的判斷具有極大影響力。本文認為，《吳江規定》中關于管理人指定的內容，并不符合個人破產制度邏輯，在債務人與債權人利益平衡理論的背景下明顯有失偏頗，債務人在管理人的組織下對于免責債務比例的決策也具有一定主動權。

管理人為何起到如此大的作用但規制措施卻仍顯不足？究其原因，個人破產案件關聯債權大多屬于法院執行案中久拖不決類型，“執轉破”可能成為終結執行案的“良策”。③參見趙澤君、林洋：《“執轉破”程序啟動模式的分解與重塑》，載《政法論叢》2018 年第3 期。與此同時，管理人的出現可一定程度緩解法院執行類案件的司法負擔，加上長期的債權糾紛難以化解不利于社會和諧，從另一側面強化了法院對于尋求糾紛化解的愿望和決心。此時，管理人的角色便從中立的執行者轉變為具有目標性的調停者，法院此時對于管理人的賦權成為變相的司法手段，一旦如此，管理人的中立性和盡職性便無法從本應中立監督的法院處得到落實。

（三）個人破產程序中重整概念

1.個人破產與企業破產清算、和解、重整概念對比

具有中等程度意義的和解程序，在實踐中也包含一定重整及清算因素，更加尊重債權債務雙方的意思表示，需要進行一定對比表述。根據《企業破產法》與《深圳條例》中對于和解程序的規定，其一，企業破產和解只允許債務人申請，個人破產和解既可以債務人申請也可以債權人申請；其二，企業破產和解只允許程序內即法院組織下履行和解程序達成協議，個人破產和解允許委托和解與庭外和解；其三，企業破產和解需管理人參與，個人破產和解尚未指定管理人的，可以暫不指定管理人；其四，法院裁定企業破產和解無效直接宣告其破產，個人破產和解協議未達成需要法院進一步判斷債務人是否符合破產條件；其五，個人破產和解規定自和解程序終結之日起一年內，債務人不得再次提出和解申請，企業破產無此限制；其六，企業破產和解協議執行完畢時起，債務人不再承擔清償責任，個人破產和解協議執行完畢之日起十五日內，債務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免除其未清償的債務。由此可見，企業破產和解更注重程序性，重在清算；個人破產和解更具靈活性并考量了與自然人相關的立法因素，二者總體符合其各自立法重點。

具有最高層次意義的重整程序，在法律規制過程中需要給予更多的考量。從《企業破產法》與《深圳條例》中對于重整程序的規定中可以看出，《深圳條例》是在《企業破產法》的重整規定框架下進行與自然人有關的技術性細化。將《企業破產法》第70 條至第94 條與《深圳條例》第106 條至132 條綜合對比，除細化內容外，二者區別主要包括：其一，企業破產重整期間，債務人的出資人不得請求投資收益分配，個人破產重整無出資人概念；其二，重整計劃草案未按期提出或未通過，重整計劃未批準，企業破產重整終止重整程序，并宣告債務人破產，個人破產重整需要法院進一步判斷是否裁定終結重整程序，是否符合破產條件宣告債務人破產；其三，企業破產重整計劃草案中有提交債務人經營方案、不得規定減免債務人欠繳的社會保險費用的要求，個人破產重整并無此項，但是有區別于前者的關于房屋抵押貸款作為重整計劃草案的相關規定及具體要求的五項內容。由此可見，二者法律規制內容總體差別不大，內容上《深圳條例》僅是在《企業破產法》基礎上進行了微調與技術性細化，并未有個人破產立法重點層面的特征性體現。

2.當前個人破產法律規制中的重整概念甄別

誠如前述，企業破產重整與個人破產重整區別中，企業破產重整有引入出資人環節，而出資人決定是否出資的關鍵是營利主體是否可恢復營利能力，由此可見企業本身在資產負債良性情況下有恢復正常營業的可能性；反觀個人破產重整，自然人與企業的法律性質具有本質差異，并無出資人概念。重整概念立法層面應考慮企業主體與自然人主體的差異，個人主體在其經濟發展權保障環節更多需要減輕債務負擔、減少個人信用及活動限制，以期債務人正常參與經營活動恢復自身經濟能力。

重整概念旨在通過行為糾正和活動改造，使債務人恢復基本經濟能力。但從個人破產法律規制和實踐中可發現，個人破產重整概念與恢復債務人基本經濟能力的設立目的邏輯相悖。從《深圳條例》第110 條、第111 條關于個人破產重整所涉及擔保物權與取回權規定來看，個人破產重整概念帶給債務人的幫助無法定性為為生產經營服務，本質仍然屬于債權債務范圍，這一特征由自然人并不是法律意義上的營利組織，也不具備必然的營利能力的法律性質決定，即對債務人的擔保物權、取回權的保護，無法在法律層面認定為自然人營業事務而為其提供重整機會。從實踐案例來看，個人破產重整限制債務人免責清償比例，未提供任何制度上恢復經濟能力的幫助，反而一定程度增加債務人負擔。結合以上兩方面，個人破產重整概念不僅在法律層面沒有理論基礎，實踐中也沒有達到其應有意義。除此之外，個人破產重整的相關內容，形式上可以通過個人破產清算程序實現，也為實踐中債務人個人破產程序的選擇及法院裁定破產重整還是清算帶來一定困擾。

綜上所述，當前個人破產法律規制中的重整概念模糊，一定程度上與企業破產重整概念混淆。因此，個人破產重整概念仍需精細規制，個人破產法律規制中涉及類重整內容一方面可考慮結合債務人關聯公司、企業等組織進行協商，將其列入個人破產清算程序或企業破產程序中予以實現；另一方面可考慮脫離企業破產法的框架，形成新的具有強自然人屬性的個人破產重整法律規制內容。

（四）誠實信用行為的認定

對于誠實信用行為的認定，有觀點認為，誠實信用行為認定應采行為結果論，即以行為所造成的結果是否為誠信結果來判斷個人破產案件是否滿足誠信范疇。在此理論背景下，個人行為具體發生時間節點、與不誠信結果的因果關系等考量因素弱化，用個人行為結果是否誠信對個人破產受理申請認定或程序外因終結予以認定。

筆者認為，誠實信用行為認定應采行為目的論，即以行為實施的目的作為判斷個人破產案件是否滿足誠信范疇。在此理論背景下，應著重考量個人行為發生節點、與不誠信結果的因果關系及個人行為的主觀目的等具體行為性質，作出對個人破產受理申請認定或程序外因終結的合理判斷。如前文所提深圳中院裁定不予受理申請案，①參見李輝申請個人破產清算案，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2021）粵03 破申217 號（個6）民事裁定書。李某行為時間點發生在《深圳條例》頒布實施之前，就其行為目的來講：第一，夫妻舉債一方經營，離婚時協議由經營一方承擔債務也符合社會普遍性和情理認知；第二，李某后續舉新債還舊債的行為，也無法認定其具有通過個人破產清算逃避債務的主觀目的。綜上，認定李某存在不誠信行為有待商榷。

在認定申請人或債務人誠信問題時，其一，應注意關注社會普遍性和情理認知。債務人舉債償債不能的原因，除不可抗力之外，都會有債務人自身的錯誤原因，如決策失誤、情感糾葛、侵權糾紛等。要將這部分原因排除誠信考量范圍，給予“誠實而不幸”債務人經濟發展權保障的最大可能性。其二，如何區分來自于債務人的錯誤原因與誠實信用的關系，一方面，需要通過立法或司法解釋加以界定；另一方面，法院在司法過程中應本著實現個人破產制度幫助債務人重生的理念的立法目的，給予債務人經濟發展權保障一定寬容度，不應對事實認定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標準。其三，在個人破產程序上，設計合理環節給予債務人、債權人雙方發表意見的機會，以當事人意愿作為受理申請重要考量內容，程序上保障債務人經濟發展權充分落實，進而實現債權人、債務人之間的利益平衡。

四、個人破產法律規制的初步構想

（一）明晰個人破產立法體例

實踐中看，企業破產與個人破產的司法實踐由法院破產法庭、管理人、破產事務管理部門聯合參與，各個組織在不同類型的破產案件中形成聯動，就處理一類或不同類案件已有一定經驗與教訓，因此，在未來破產類案件參與組織相對穩定的情形下，以統一的破產法典形式構建個人破產的立法體例符合我國現實司法環境要求。

統一的破產法典應涵蓋個人、法人組織、非法人組織等不同類型主體的破產程序法律規制內容，以彌補我國當前破產立法的缺失，如此體例可以發揮較好的實踐指導作用。其一，在不同類型主體的破產程序之間通過法律規制明確各自規制邊界，提供精細化法律框架，給予如涉及為企業經營個人擔保造成個人破產情形等綜合性現象進行詳細甄別的法律規制內容。其二，輔助司法解釋或指導性案例，可以為破產類案件參與組織提供及時準確的司法實踐指導，避免不同類型破產程序的立法延遲，導致破產法律發展進度參差不齊。其三，就個人破產立法角度而言，全面法典式立法體例可以為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立法保障提供更全面參照，從法典總則層面明晰個人破產并非會計意義上的資不抵債、停止支付的簡單模型，在規制細節上形成獨具特性的編章節，最終使個人破產制度成為推動社會經濟、法治進步的新的突破點。

（二）明確個人破產法律概念

我國個人破產法律，無論立法、執法、司法還是相應法律監督都處于起步階段，部分概念不清含義不明也屬必然，需要在實踐中不斷予以補正與細化，誠如前述，完善立法體例后，需要在破產法律框架內精準明確個人破產相應法律概念。

通過司法實踐的結果探討，當前個人破產程序需要精準明確的內容主要包括：其一，債務人清償能力與免責債務比例需形成對應關系。現實司法實踐已然出現因債務人清償能力沒有明確評價標準致部分案件免責清償比例的差距巨大，因此，可通過形成以“清償能力評定標準”為內容的司法解釋予以明確；另外，如“未來可預期收入”“債務人職業發展需要”等體現債務人清償能力與發展能力的相關概念可依據實踐結果定期通過司法解釋或指導性案例予以細化，以實現在認定債務人免責債務比例時，法律規制內容能夠提供精準明確的規制效果。其二，“個人破產重整概念”需精細規制。當前個人破產重整概念的現實含義仍深陷于企業破產的制度意涵，個人自然人屬性強調并不足夠，欠缺保障個人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法律規制實質內容。因此，可通過個人破產立法來精細規制個人破產重整概念，使其相對脫離企業破產的框架束縛，獨立形成以個人破產立法重點為核心的法律規制內容，為債務人生存權、經濟發展權提供更合理法治保障。

（三）重新定位個人破產管理人角色

管理人作為破產程序中獨有的制度設計，不但是破產制度區別于其他債務清理制度的重要特征之一，亦是破產程序能否高效和公正運行的關鍵所在。我國《企業破產法》中規定了管理人制度，并隨著相關司法解釋的實施，基本建立起包括資格、指定、報酬、職責、義務、責任等內容的管理人制度框架。①參見郁琳：《破產程序中管理人職責履行的強化與監督完善——以管理人的法律地位和制度架構為視角》，載《法律適用》2017 年第15 期。此外隨著《深圳市個人破產管理人名冊管理辦法（試行）》的施行，個人破產管理人制度也有了一定細化規則，但如前文所述，現行個人破產管理人制度權責明顯失衡，多方監管缺位造成管理人的中立性和盡職性法治保障缺失。

為此，個人破產管理人角色需重新定位，以此實現管理人法律規制，形成權責一致、盡職盡責、監管到位的新中立局面。其一，管理人與法院之間關系應重新定位。摒棄由法院指定這一單一途徑，重新考量管理人的指定方式，可考慮公開招投標、建立管理人資質評價機制等公開形式，防止管理人與法院形成隱性隸屬關系。其二，管理人的獎懲機制應重新設計。其設計初衷應秉持權責一致，實行更具法律威懾力的有效考核制度，對于違規違法行為制定相關法律予以專門規制。其三，管理人在進行免責債務比例認定時所處角色應重新定位。擺脫中立匯報而采中立探查角色定位，在法律規制上一方面制定相關法律法規界定管理人行為權限明確的邊界和條件；另一方面設置一定薪酬機制鼓勵管理人挖掘債務人非公開隱匿財產，在現有機制下傾向債權人一方利益保護。通過以上方式完善管理人角色定位，可進一步保障管理人的中立性、盡職性，使管理人制度更加科學運用于個人破產制度中。①參見杜若薇：《個人破產程序中的管理人設置》，載《中國政法大學學報》2021 年第4 期。

（四）優化債務人誠信標準的認定路徑

誠實信用是市場經濟活動中形成的道德規則，它要求人們在市場活動中講究信用，恪守諾言，誠實不欺。誠實信用一般具有抽象性和概括性，在民法體系中同時具有道德規范和法律規范的雙重調節功能，導致司法實踐中誠信原則具體概念內涵與認定標準實難以界定，并存在各地方司法機關在界定的條件和標準不盡相同的現實困境。如前所述，個人破產法律規制所涉及誠信概念較一般民法范疇更為復雜，司法實踐中認定債務人誠信標準較為嚴苛。由于個人破產的成因強調自然人屬性，需要從社會多角度給予個人破產誠信概念更廣泛、更包容的理解，以實現保障債務人生存及發展權的個人破產立法目標，完善個人破產法律規制內容。

在債務人誠信標準認定路徑上，可從以下三個方面予以優化：其一，在認定債務人誠信標準的理論選擇上，應以行為目的論為主，支撐誠信的認定標準以更寬泛的實踐框架。在事實認定的過程中，行為目的論理論可以支持司法實踐中債務人涉及認定的事實行為進行逐一甄別，如關注行為發生時間和當事人狀態以判斷行為性質，防止以偏概全式的裁判，給予債務人更多實現其生存權、發展權的可能性也有助于司法實踐從整體層面根據社會普遍性的情理認知，對債務人個人破產形成過程是否誠信作出更合理判斷。其二，在認定債務人誠信標準上，適當放寬裁判標準。司法實踐中存在申請人有不誠信行為的可能性法院即裁定不予受理的情況，對于個人破產程序準入采用排除合理懷疑標準，于破產程序申請人而言未免太過嚴苛。適當放寬裁判標準，一方面可以實現個人破產程序在法院執行類案件中的終結性作用；另一方面可以給予債務人更多通過個人破產程序實現其生存權、發展權的機會。其三，在法院認定債務人是否誠信前，程序上增加給予債務人、債權人雙方溝通交流、發表意見的流程節點。這樣的設置既可從程序上充分給予債權人、債務人利益平衡的機會，也可幫助法院在裁判前通過雙方交流全面掌握案情，更好實現個人破產程序中的實體公正。完善債務人誠信標準的認定，可在個人破產制度準入階段發揮幫助債務人重生的應有作用，充分保障債務人經濟發展權以法治的方式實現。

結 語

建立完善的個人破產制度不僅是我國經濟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是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迫切需要。在僅有“半部”破產法的立法背景下，我國對個人破產制度進行不斷探索和實踐。對債務人經濟發展權的概念界定，否定性規則的適度籠統化與精細化，管理人的中立性、盡職性，個人破產程序中重整概念、誠實信用行為認定的探討與反思，不僅有助于夯實個人破產司法實踐理論基礎，同時也為未來個人破產立法提供建設性參考，以期在法律法規的制定及司法實踐的指導上更加精準明確，在管理人角色設置上重新予以考量，在申請人誠實信用的認定上放寬裁判標準，以完善個人破產法律規制，達致債權人和債務人之間的利益平衡，促進社會整體利益的提升。①參見張陽：《個人破產何以可能:溯源、證立與展望》，載《稅務與經濟》2019 年第4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