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翱翔

陳新

佳日晴陽

“百事擇佳日，佳日唯晴陽。”2008年5月11日，黃浦江畔，陽光明媚，春風習習。中國商用飛機有限責任公司（簡稱“中國商飛”）掛牌成立，從這一刻起，中國民用飛機產業開始向藍天進發。

2009年1月6日，中國商飛正式發布首款大飛機的名字：“COMAC919”，簡稱“C919”。吳光輝出任C919的總設計師。當時，他面臨的不僅是從零起步的研發、創新難題，更是老將新兵對陣國外巨頭時的挑戰。

是的，吳光輝是一名戰功赫赫的老將。

吳光輝的老家在湖北武漢，20世紀70年代初，他隨支援“三線”建設的父母遷到江西一個偏僻的小鎮。1977年，全國恢復高考，他考上了南京航空學院（今南京航空航天大學）。當時航空院校的專業是保密的，介紹資料很少，收到錄取通知書的吳光輝不知該選擇什么專業。出于年少時對電子產品的愛好，在飛機設計、雷達、發動機等專業中，他不假思索地選擇了飛機設計專業。他后來將此稱為“天意”。他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專業，并萌生了強烈的愿望——努力奮斗，讓祖國的航空事業盡快趕上世界先進水平。大學畢業后，吳光輝被分配到航空工業部603所任技術員，從此走上航空報國之路。

披荊斬棘

2011年12月19日上午9點19分，隨著吳光輝“開工”指令的下達，C919前登機門6號橫梁的銑切加工正式啟動。從這一刻起，C919從圖紙走向現實，機體制造工作全面鋪開。

C919大型客機的總體技術方案設計工作歷時3年多，分9條主線、近20條支線。

2014年7月31日，C919首架機的機頭部分在成都的航空產業園內裝配完成。自此，C919各部段陸續完成并交付。這些部段來自不同的地方：機頭來自成都，前機身、中后機身來自南昌，中央翼、副翼來自西安，后機身來自沈陽，起落架與艙門來自哈爾濱……

2015年11月2日，中國商飛總裝制造中心浦東基地的廠房內，嶄新的C919正式下線。飽滿的身軀，流線型設計，燦然奪目。這一刻，C919優雅而從容地開啟了走向世界民用飛機舞臺的征程。

鴻飛挫銳

雛鷹出殼，人們關注的焦點又轉移到C919首飛這件事上來了。

圓夢之路從來不會一帆風順。就在C919即將首飛之時，出現了一個看似不起眼卻事關重大的問題。

2016年12月28日，C919在浦東國際機場第五跑道進行飛機滑行預試驗。滑行是再簡單不過的基本功，但對于一架全新研制的飛機，C919將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動力完成。

C919在啟動發動機之后，像個懶惰的孩子，僅前進了十幾米，便停了下來。

這是怎么了？坐在駕駛艙里的蔡俊是老飛行員了，也疑惑著。

蔡俊踩第一腳剎車時，就感覺到了問題——飛機有點兒啃剎車。如果剎車系統不好，飛機在滑行和降落時，可能會有沖出跑道的危險。為了驗證自己的判斷，他再次試驗，結果證明剎車系統確實存在問題。與機組人員商量后，他決定終止滑行試驗。

滑行失敗！失望的神情寫在現場每一個人的臉上。

奮斗8年研制的中國大型客機，在跑道上不能滑行，這可就是大笑話了。但吳光輝心里明白，這個問題是可以解決的，沒那么可怕。

當晚，試飛中心緊急召開故障分析會。會上，每個人都心情沉重。

吳光輝卻微笑著說：“應該說這次滑行也是成功的。雖然只滑行了10多米，算不上圓滿，但是滑行的目的就是要尋找問題，所以請大家不要太在乎這件事，有問題我們就努力解決。”

當天晚上排障，機庫四面透風，溫度接近0℃，凍得人直打哆嗦。56歲的吳光輝，披著軍大衣跟大家并肩戰斗。直到凌晨3點，看到問題解決，他才回去打了個盹兒。早上7點，他又出現在監控大廳里。

一天之內，團隊成員就找到了問題的根源——與供應商合作開發的軟件有瑕疵。只要修改軟件程序，調整相應的參數，問題就能解決。

2017年4月18日，C919飛機首飛放飛評審會召開。評審委員們一致同意，C919首架機通過評審，待完成全部高速滑行測試后，可擇日進行首飛。

對C919首飛的日子，人們既盼望，也感到忐忑。

一飛沖天

這一刻終于盼來了。

2017年5月5日，午后的陽光照耀著浦東國際機場的一角。白色機體、藍綠繪彩的中國大飛機C919出現在滑行道上。

下午2點，在傾注了無限希望的目光中，C919矯健地滑行。前輪抬起。后輪抬起。幾乎一瞬間，C919輕盈地離開地面，飛向天空。

在空中飛行近1個小時后，C919退出空域，返回著陸，完成空中首秀。

現場的人們歡呼擁抱，淚流滿面。

首飛任務圓滿完成，C919在人們熱切的注視下，驕傲地從遠方慢慢滑行過來，停穩。

艙門打開，機長蔡俊第一個從機艙里走出來，向人們揮手致意。

此時此刻，吳光輝的眼淚涌了出來。為圓中國的大飛機夢，他帶領超過1萬人的研制團隊默默奮斗了近10年。直到此刻，他才如釋重負。

當年C919立項之初，不少人疑慮重重，甚至有人挖苦：“假如你們造出了國產大飛機，應該叫總設計師先坐，不然何以證明其安全性？”

對此，吳光輝很坦然：“C919做了大量設計、計算、試驗，這是一款安全性能有保障的飛機，我肯定愿意第一個乘坐。”

他的自信，來自對中國飛機制造能力的信心。

2023年5月28日，吳光輝成為C919大型客機首次商業飛行的乘客之一，他對飛機的安全性、舒適性、經濟性、環保性等方面的體驗，跟當初的設計目標完美契合。

C919首次商業飛行成功，面對盛譽，吳光輝謙虛地說，自己從一名技術人員干起，先后擔任過4個重點型號飛機的總設計師，親身見證和參與了祖國航空事業從小到大、從弱到強的深刻變革。一個人只有將個體成長與國家所需相結合，才能實現其價值。

（孤山夜雨摘自《光明日報》2023年6月16日，本刊節選，李 晨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