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

李棟

蜿蜒

穿過一道回廊

陽光落在鴨拓草左邊

從這里望過去

木橋清寂，汾水平緩

湖心小島

還沒有被新一輪大旱抬高

斜刺里，是一條蜿蜒小道

春色深深，蒺藜花就要沒過腳面

問天

秋雁南飛，田鼠冬藏

淺灘上排列著干涸的巨石

闊葉林后面

總有一些人逆風向北

他們腦后長著反骨

被落葉覆蓋

而回音始終是件鈍器

時時可能遭受擊打

如果把其中幾個

設定為意外出現的偶然事件

那么，一聲響鑼

是不是行進曲的第八聲部

誰又能三次出馬

請來盲眼的陰陽師掐指算算

冬天里，一對喜鵲

為何留在枯枝上筑巢

夜空中劃過頭頂的星辰

迅疾而明亮的幾顆

哪些是半人馬，哪些是長庚？

慈悲

夜色是白晝的三分之一倒影

有時可能略有出入

我們摸著黑

從鳳凰山腳向上

攀登的時候

山路促狹

灌木枝條糾纏在一起

偶爾飛過一只夜鳥

它的叫聲怪異

仿佛沒有經過校準的樂器

被荒唐的人亂拂

而天空一向不為所動

——總有我們不知曉的物事

暗藏了翅膀輕盈

比如扯著衣角的露水

比如晨曦不能說出的慈悲

寂靜總在看不見的地方呈現

寂靜大多來自熟睡中的村莊

而在田野，風聲止息之后

輪值的，更多時候是蟲鳴

時間永不會為道路停留

也不會將一碗月光，憑空端給

摸黑出發的趕路者

好的吹鼓手從不吝惜力氣

他的氣息悠長，一連聲長腔

有時橫斷了數十里汾水

黎明往往早一步到來，我們

甚至來不及把自己藏在暗處

濃霧已彌漫，有如深海

偏執

將更多泥濘還給道路

將一場暴雪強加給寂靜的湖泊

北風開始打著旋嘯叫時

蟻蟲就已經消失了

深入地下的若干處城堡

以樸素的老手藝

建造亭、臺、樓、閣

當然，還有廟宇

而神是看不見的另一種存在

我們在土地上耕種

收獲糧食果蔬

并以木石、稻草和泥漿

塑造心目中難以割舍的悲憫

——我們是一萬條繩索

綁縛的虛無

我們是砂石深處

包藏的霜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