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術語在科學交流中的運動機制研究

樓雯　張靈欣　張鳶飛

關鍵詞： 專業術語； 科學交流； 系統動力學； 術語學

ＤＯＩ：１０．３９６９ ／ ｊ．ｉｓｓｎ．１００８－０８２１．２０２３．０９．００２

〔中圖分類號〕Ｇ２５５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１００８－０８２１ （２０２３） ０９－００１５－１１

專業術語， 即指在專門學科中的專門用語， 在我國又具體指經由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審定、公布的科技類名詞、術語。當一位科學家希望告訴他的聽眾或讀者一個特定的詞具備他自己設計的意思， 這個被選中并以一種武斷的方式來表達概念的一個詞便是術語［１］ ， 是通過語音或文字來表達或限定專業概念的約定性符號［２］ 。因而， 術語是在科學家交流、傳遞自我思想的過程中逐漸產生并確立的。我國標準化與信息分類編碼研究所則將術語更詳細地定義為“某一專業領域中用來表示事物、狀態或過程概念的稱謂合集”［３］ 。這一定義更加明確了術語對專業領域的貢獻方式， 即用作概念明確的特有稱謂。專業術語通過概念協調和概念迭代， 在平等理解術語的基礎上達成共識， 為標準起草者選擇首選術語和定義術語提供參考建議［４］ 。因此， 術語既包含向初學者傳達含義的講解作用， 又具備指導專家選擇正確詞語進行表達的標準化作用， 有助于提升信息傳遞時的流暢性， 消除學術傳播時的誤解及困難， 在科學傳播中起著重要的媒介作用。

隨著科學的增速發展， 科學交流正在變得愈發重要。科學交流涵蓋了科學家進行科學研究活動的各個要素， 通過信息的傳遞與反饋， 有助于科學家群體進行有效的科研和科普工作［５］ 。由此， 科學交流過程的效率高度依賴于信息傳遞的準確性與標準化。近年來， 對信息傳遞標準化的關注度愈發提高，全國信息與文獻標準化研討會于２０１８ 年宣貫了１２項信息與文獻標準［６］ ， 旨在擴大信息與文獻標準化影響力。專業術語的錯誤或不合理使用將使原本傳遞的信息含義發生變化， 使得信息的接收者在同一概念上產生認知偏差［４］ ， 進而導致信息系統無法正確地將信息資源進行分類， 嚴重降低了科學交流的效率， 甚至產生副作用。

綜上所述， 由于專業術語對科學交流過程中信息的標準化和規范化意義重大， 在科學交流中承擔了重要載體的角色， 研究專業術語在科學交流中的運動機制有助于從術語的視角觀察科學發展的階段性變化， 從而更完善地理解科學交流與科學發展的本質。

１相關領域研究現狀

１.１專業術語的規范化研究

理論研究層面， 術語規范化的開端可以追溯至Ｅ-Ｗüｓｔｅｒ 在１９３１ 年出版的《在工程技術中的國際語言規范》一文， 其認為術語學是增進技術交流的必不可少的工具［７］ 。在此基礎上， 術語規范化的首要目標可以確立為概念的協調、統一［８］ ， 而術語的定義應由層級信息和區別方面兩部分共同完成，即同時與主題和概念發生聯系［９］ 。因此， 傳統術語學主要是一類有利于標準化發展的規定術語學， 強調準確和單義， 其中， 術語的概念屬性是制定術語標準化原則和方法的基礎， 具有單義性、理據性、簡潔性、派生性、穩定性等特性［８］ 。對于當前的術語學， “從概念出發” 的術語學因強求單義性而存在過于狹隘的發展難點［１０］ ， 由此描述術語學正在逐漸流行， 旨在通過描述的方法解決實際情況下復雜的術語定義， 其根本目標仍為維持術語準確、單義、系統、實用的主要特性。在目前實際應用中， 通過對術語詞典語料的統計研究， 發現譯學詞典的術語條目均以描寫性為主， 規定性為輔［１１］ 。

術語規范化的方法研究主要圍繞術語的識別與抽取方法設計。在術語抽取模型的設計研究中， 基于統計的方法最先被采用［１２］ ， 其依賴的主要方法為改進的互信息算法與信息熵， 即通過臨近的文本語料頻率篩選術語。隨后， 從語言的角度出發［１３］ ，術語的長度特征被納入模型設計中， 從而詞長比的概念被提出， 可以結合領域性權重算法， 基于領域語料庫和平衡語料庫進行術語抽取設計。其中， 在考慮詞長因素的同時， 有學者提出了３ 類術語特征［１４］ ， 即詞性特征、長度特征、邊界搭配詞語特征， 以此來共同規定領域術語抽取方法。其后， 部分學者采用命名實體識別技術， 應用深度學習模型Ｂｉ－ＬＳＴＭ－ＣＲＦｓ 進行大規模語料訓練與測試［１５］ 。另有運用基礎術語詞表與規則相合的方法， 利用基礎詞表抽取含有術語的句子， 進而從句子中抽取新術語并對其進行同義歸并， 形成術語庫， 可以提高術語抽取效率［１６］ 。

術語規范化的直接應用成果即為術語詞表、術語詞典及術語庫的構建。基于術語規范化的理論與方法成果， 不同學科建立了具有各自學科特性的術語庫。其中， 可以基于中醫診療知識庫， 確立術語提取方式及選詞范圍， 從基本結構、格式規范、類別及其與標準的對應關系４ 個方面構建術語規范檔結構， 并針對術語規范中存在的問題提出詞義控制策略［１７］ ， 從而建立中醫診療術語庫。亦有學者建立了《資本論》漢英術語知識庫， 利用術語提取和關系抽取方法， 包括以《資本論》雙語語料為資源基礎， 結合計算機技術和人工干預完成語料分詞和詞性標注； 以《資本論》專業辭典為參考， 結合未登錄詞識別提取術語； 使用ＫＮＮ 算法和領域分類標準抽取等級關系， 同時合理規劃使用三元組抽取非等級關系等； 從而借助少量人工干預的計算機技術來極大地節約術語知識庫的建設成本， 并保證提取結果的準確性［１８］ 。還有研究通過搜集公共文化領域政策法律文件和政府公告、各地文化活動數據、學術論文、新聞報刊等， 通過自動抽取和人工標注獲取其中的術語， 采用規則方法、Ｋ－ｍｅａｎｓ、ＫＮＮ 等多種方法對公共文化領域的術語分類， 形成了收錄公共文化相關的１９ 個大類、約２.８ 萬條詞條的可繼續擴展詞典［１９］ 。與此同時， 也有學者關注到多義術語的識別與使用問題， 提出一套基于主題分析和語用情境融合的多義術語識別、建模方法， 借助靜態概念關系和動態語用情境構建術語知識庫［２０］ ， 通過建筑工程領域的實例研究， 證明該方法能夠識別并解決用戶之間的專業知識異構問題。此外， 術語管理是近幾年興起的應用術語學研究方向， 集知識本體、知識工程、術語編纂、術語知識庫于一體［１０］ 。

１.２基于學科的專業術語的特征分類研究

鑒于各學科知識結構不盡相同， 除了從術語學及語言學角度出發直接考量專業術語， 不同學科的學者均有針對特定學科領域內術語特征的分類研究， 其中既有學科特性， 也存在專業術語的特征分類共性。

化工領域中， 專業術語可分為單詞術語（用單詞的形式來表達特定的化工專業概念）、轉移術語（針對一詞多義的詞匯， 拋棄其常見含義而將其轉換為化工類專用語言的一種術語）和合成術語（將兩個或兩個以上已有術語加以組合， 形成新的術語）３ 類［２１］ 。

醫學領域， 學者在進行醫學專業術語構詞研究時， 發現可以將醫學術語拆解為希臘詞源、拉丁詞源、英語詞源和其他詞源４類來源， 強調了醫學術語多由詞根詞綴構成這一特點［２２］ ， 因而高頻醫學術語易組合出大量高頻搭配， 產生大量近似的術語［２３］ ， 進而可以利用專業詞源與各語言環境的詞綴進行組合。

在體育領域， 學者在對排球運動專業術語進行研究時［２４］ ， 將其概括為單詞術語及復合詞術語， 前者具備縮寫詞、前后綴結構、轉移術語、擬聲詞４種特征， 在兼具理工科及醫學領域特征的基礎上，新增了一項體育學科專有的擬聲特點； 后者則以理工科特征為主， 在術語復合形成新詞匯時頻繁出現語義轉移的現象。

在新聞學中， 專業術語的功能可分為社會功能及科學認知功能［２５］ ， 強調專業術語對科學知識的重要性， 并將其分為特定學科內的專業術語、特定知識領域內的一般術語及跨領域產生轉義的術語。

此外， 商務英語專業術語領域［２６］ ， 學者提出在使用時考慮宏觀及微觀語境來解決語義嬗變、結構缺省、語義模糊等問題。

可見， 專業術語具體應用時仍不可避免地要遵循具體學科的專業特征， 如體育學科存在擬聲詞、新聞學科囊括了多個領域的專業術語共性、商務語言則強調語境等。同時， 通過對上述研究的梳理，可以發現專業術語在不同學科的分類中也存在共性， 例如， 均具有學科固有詞匯、詞綴合成詞匯以及語境轉移詞匯３ 類術語。

１.３專業術語的時序變化研究

時序變化研究主要以術語的發展變化展現學科科學內涵的變化， 同時也可從中歸納出術語演變中的語言學特征。

術語的發展可以展現學科的發展變化。如通過對特定術語“數字資源” 與“電子資源” 進行概念辨析［２７］ ， 探究兩個術語的使用及變化過程， 從而從特例的視角觀察術語發展的一致性與連續性［２８］ 。并且， 術語可依據不同的相互關系， 分類為層級關系、同一關系、對立關系進行研究， 以此揭示學科發展過程中術語之間的變化關系。在對政治術語的動態分析中， 有學者提出［２９］ ， 術語的穩定過程可概括為數字縮略、標點變動、字詞微調、語義擴展４ 個類型， 為術語的發展研究提供了一個具體的角度。

網絡對術語的動態發展亦產生了影響。專業術語涵義的衍生也成為研究對象之一［３０］ ， 以最近熱度較高的“內卷化” 一詞為例， 從該詞原本作為農學專業術語的構詞邏輯入手， 若直接望文生義將其理解為“內部惡性競爭” 釋義， 會帶來專業性欠佳的問題， 從而警示學者們面對轉移術語、化用內涵的同時仍需保持專業性。同時， 網絡非正規語言表達逐漸標準化和規范化， 形成了網絡非正規語言表達術語， 從而可以構建網絡非正規語言表達術語庫［３１］ 。

有學者關注到新術語的識別和變化特征， 從時間及詞頻等角度對新術語分布特征進行探索研究，發現新術語一般處于術語發展的成長期， 當候選新術語保持正向增長趨勢超過一定年限時， 可以認為該術語同時具有新穎性、時間持續性及術語性等新術語特征， 從而為新術語發現方法提供參考。產生新術語的途徑很多， 除對原有的詞匯賦予新的意義外， 還有從其他領域或學科引入的， 有些是隨著科學的進步而產生的， 有些是從交叉學科來的。不同學科的交叉意味著不同學科術語相互作用［３２］ ， 由此產生了學科領域內新的術語。

此外， 隨著術語的動態發展， 術語標準也會發生相應的變化［３３］ 。有研究通過研究信息與文獻領域的新舊兩版術語標準， 對其框架結構以及術語的格式、內容進行比較和分析， 總結了術語在數量上的保留、刪除與新增數量， 以及定義與含義的保留和修改， 以此體現了該領域學科發展過程中的巨大變革， 反映了信息與文獻工作的發展變化， 體現了學科中對基礎概念的研究逐步深入。

２術語運動模型設計與實驗

本部分分為模型設計與仿真實驗， 將運用系統動力學方法對專業術語的運動機制提出模型模擬與仿真實驗驗證。

２.１要素分析

在專業術語的運動過程中， 影響變化的要素可分為靜態、個體動態與群體動態要素， 如圖１ 所示。其中， 靜態要素是指學科內部的專業術語結構，個體動態要素是單個術語的個體變化， 群體動態要素是指在語言的使用環境中， 專業術語在語境下彼此產生作用。

２.１.１靜態要素

在靜態環境下， 學科內的專業術語是由其固有單詞術語、具備學科特征的術語及二者交叉組合形成的復合術語構成。對于具備學科特征的術語， 依據１.２部分對專業術語的特征分類概述， 可分為轉移術語、詞綴及特殊構成的術語３類［２１］ 。其中， 轉移術語代表某學科中術語并非自行擬定， 而是化用其他學科或通用領域內的常見用法， 結合特定背景成為該學科內的專業術語； 詞綴指在以詞源詞綴形式構建術語， 如基于小部分專業性較強的詞源， 結合詞綴進行構詞， 形成復合型專業術語； 特殊構成的術語， 指擬聲詞作為術語， 或新聞學中需頻繁提及其他學科術語進行交流等情況。

２.１.２個體動態要素

在動態環境下， 單個專業術語在不斷地發展，表現為舍棄、新增、保留或突現。具體而言， 可分為數字縮略、標點變動、字詞微調、語義擴展４ 種類型［２９］ 。

個體專業術語產生后， 時刻在經歷個體運動。通過上述４ 類典型的運動過程后， 其可能會出現簡稱、變體、轉移術語等新的形式， 也可能隨著運動放棄部分術語的使用。個體專業術語的更迭反映了科學發展的階段， 這些新產生的專業術語將極大程度增加專業術語庫的復雜性： 一方面， 隨著專業術語更迭頻率和儲備總量的大幅上升， 會有部分專業術語及其變體被學者篩選使用， 這預示著科學交流乃至科學發展的發展與突破； 另一方面， 豐富的專業術語形式將提升其使用時的門檻， 尤其是復合或擁有語義遷移的詞匯。

２.１.３群體動態要素

在群體專業術語運動時， 專業術語受到自身的語言學特征、專業術語交互及所屬科學領域的層級關系的作用。

從專業術語自身特征的角度， 其受詞長［２９］ 、詞性［１４］ 、韻律［３４］ 作用影響。盡管在復合術語中詞性規則并非一成不變， 但專業術語的語言學特征仍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專業術語在運動中是否會產生顯著的變化， 決定了其后續相互作用的可能。而高頻的使用和復用意味著這類專業術語將擁有更多機會參與術語間的相互運動中， 更易形成復合詞匯或在其他學科充當轉移術語。

專業術語間的交互受層級、同一、對立關系三層因素影響。如在計算機領域中， 當提及“殘差神經網絡” 時， “神經網絡” 同樣會被提及（層級關系）； 提及“長短期記憶網絡” 時， “ＬＳＴＭ” 與之相當（同一關系）； 提及“梯度爆炸” 時， 更易提及“梯度消失” （對立關系）。同一與對立關系的出現意味著同一學科的專業術語更易在上下文中產生呼應， 從而形成語境幫助學者更好地把握含義模糊的術語， 尤其在轉移術語中可以減少語義錯誤、提升交流效率。而層級關系便于復合型專業術語模仿其他術語的邏輯， 使得該模式更易被遷移，從而推進復合術語的產生。此外， 就所屬科學領域的層級關系作用而言， 背景領域的活動強度將直接影響術語的使用情況。

從交互關系來看， 每個專業術語的自身因素決定了其傳播使用價值。首先與同一環境下不同關系的其他專業術語發生交互， 因對立、同一、層級關系而提升被共同使用的概率； 從學科整體來看， 每個專業術語又受其所屬學科的活躍程度影響， 頻繁的科學交流促進了專業術語應用價值的提升， 推進了新術語的產生。

２.２運動模型設立

根據前文歸納的影響專業術語運動機制的要素， 建立相關運動模型。其中， 將專業術語交流效率質量作為最終結果因素， 代指專業術語對科學交流效率的影響質量。

２.2.１運動回路設計

在進入運動回路前， 認為每個學科都有其特有的、專業性強、固有的一部分專業術語， 在此稱之為學科的初始專業術語， 這部分術語多為單詞術語， 同時也因所屬學科的特征演化出詞綴、特殊結構術語及轉移術語等。

當運動開始時， 學科內原本存在的術語可能因學科的發展進行最初的交互， 產生了一部分復合術語， 從而使該學科初始的術語狀態確立。隨后利用轉移術語及復合術語占比這一變量， 幫助描述專業術語在使用時的出錯概率及正確應用的難度， 由于轉移術語中詞匯的常規用法及復合術語中的詞形變換是主要困難， 在此處以這兩個變量代表翻譯使用錯誤、語義缺失等問題的主要成因。

將系統內專業術語作為整體來觀察， 由群體運動及個體運動構成回路。在個體運動過程中， 主要涉及單個專業術語的語言學變化： 從短期來看， 產生字詞或字長變動將直接產生新的專業術語， 盡管其與原本術語共存將對學科內術語的運動增加難度， 但這一難度提升僅在本輪周期內起效； 從長期看， 字詞的簡化及對單義的追求將降低專業術語使用難度和指代模糊性。此外， 在同一學科內部， 仍不排除部分術語出現語義擴展的情況， 該使用衍生含義的術語將被歸入轉移術語概念之中。在群體運動中， 綜合考慮詞性、詞長、韻律的自身特征以及對立、同一和層級關系的交互特征。

例如， “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 “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３５］ 等詞匯， 這批仿照其他專業術語形成的詞源詞綴形式的新興專業術語， 在通過后續運動時， 一方面進行了字詞變動和數字縮略， 將新的專業術語向簡明扼要的形式改善， 如合稱為“新冠”； 另一方面又產生語義擴展， 使“新冠”一詞用于特別指代特定年份的病毒； 同時還與相關術語在交流中進行群體運動， 如核酸、抗原、疫苗等， 最終確立以“新冠肺炎” 來表示該概念。

綜上， 專業術語在運動的過程中既進行個體語言學變化， 又進行群體重組更迭； 同時， 通過各類運用行為來突顯學科特征， 在使用過程中逐步改善學科內術語狀態， 在維護學科專業性的同時降低科學交流的成本， 最終以穩定可靠的交流系統提升科學交流效率。

２.２.２運動流圖設計

依據圖２ 的運動回路， 在Ｖｅｎｓｉｍ 中設計運動流圖， 如圖３所示。

該流圖以學科初始專業術語作為輸入， 最先分流為單詞術語、詞綴、特殊構成術語、轉移術語４類， 隨后組合為復合術語， 并進一步構成本周期內完整的專業術語集合。此后， 專業術語通過群體運動及個體運動， 生成新興專業術語的同時， 向本周期的輸出結果提供語境作用、使用難度、使用錯誤等影響專業術語最終質量評分的變量。在內循環的過程中， 共設置了兩個變量以控制系統穩定性，“轉移術語及復合術語的占比” 控制實際使用問題對術語質量的影響， “轉化率” 刻畫單一周期輸入與輸出的差值。最終的輸出為“專業術語交流效率質量”， 其因果樹如圖４ 所示。

２.２.３運動方程設計

為詳細刻畫專業術語在系統中的運動機制， 在圖３ 中變量的基礎上， 本研究為實驗設計了如下方程：

１） 系統轉化率： 轉化率＝１／ （１＋ＥＸＰ（－（專業術語交流效率質量－學科初始專業術語） ／ 學科初始專業術語））。該方程為本系統維持穩定的核心， 當系統的輸出輸入差值過大時， 意味著系統內部非穩定， 大量的專業術語將參與運動， 使得術語總量增加， 但因新興詞匯的歧義模糊而對科學交流的影響障礙也較大， 科學家們對科學交流中使用的專業術語難以達成統一。該變量可為影響專業術語交流效率質量的各類變量的流率賦權。

２） 復合型術語： 復合術語＝（單詞術語＋特殊構成術語＋詞綴＋轉移術語?轉化率）?轉化率＋層級關系。單詞術語、特殊構成的術語、詞綴及轉移術語可作為復合術語的主要語料， 且專業術語之間的層級關系可能成為復合術語潛在來源。由于轉移術語常來自一般領域或其他學科， 難以保證轉移術語初始使用時的普及性， 而復合術語往往是由專業性較高的術語組合而成， 故為轉移術語單獨賦予一次轉化率權重， 以避免將更新快、不甚合理或缺乏邏輯的轉移術語計入其中。

３） 專業術語群體運動： 群體運動＝專業術語?（１＋詞性＋詞長＋韻律）?轉化率－群體運動?；谙到y中專業術語的集合與專業術語的語言學屬性，表示參與群體運動的專業術語比例。由于該變量為狀態變量， 每輪計算需清空該變量內的值， 因此在方程的末尾減去上一輪參與的專業術語。

４） 專業術語應用障礙： “翻譯錯誤／ 使用錯誤／詞義缺失” ＝轉移術語及復合術語占比?（新生專業術語的使用難度－語境作用） －“翻譯錯誤／ 使用錯誤／ 詞義缺失”。以翻譯錯誤、使用錯誤、詞義缺失概括專業術語在應用中常見的矛盾與問題， 綜合考慮新興專業術語對原有術語系統的沖擊， 以及專業術語的宏觀或微觀語境對其應用的積極作用， 并結合轉移術語及復合術語的占比情況， 共同刻畫專業術語在應用上可能的阻礙。

５） 專業術語運動評價： 專業術語交流效率質量＝１／（１＋ＥＸＰ（－（字詞變動＋數字縮略＋標點變動＋語境作用－“翻譯錯誤／ 使用錯誤／ 詞義缺失”－專業術語交流效率質量））） －專業術語交流效率質量。對于每一輪的專業術語輸出值， 總是由其正負向自變量共同構成。為拉開中低分段的差距， 使用Ｓｉｇ?ｍｏｉｄ激活函數， 形成０～１ 之間的最終評分。

２.３運動仿真實驗

基于Ｖｅｎｓｉｍ， 設置專業術語的初始值為０.１，時間步長為０.２５， 運動周期為２５， 進行為期１００輪的運動仿真， 各變量的初始設計如表１ 所示。

本部分選?。?個代表變量進行仿真實驗， 即代表學科發展階段的學科初始專業術語、代表穩學科特征的詞綴、代表專業術語固有屬性的詞長。

學科初始專業術語： 用以刻畫該學科專業術語仿真的起始階段， 此處分別為其賦值為０.１和１０，用以描述普通的學科專業術語狀態與高度發展的學科專業術語狀態， 從而考量系統初始輸入的影響。

詞綴： 隸屬于學科特征的３項輔助變量， 用以刻畫不同學科的固有特征。此處分別為其賦值０.０１ 與１０， 用以刻畫完全不存在詞綴的復合術語、對照組及以詞綴結合形式出現的術語， 從而考量專業術語構成特征的影響。

詞長： 隸屬于專業術語自身屬性的３項常量，以刻畫某一專業術語是否適合參與群體運動流。此處分別為其賦值０.１ 與１０，表示普通的群體運動強度及高于平均的群體運動強度， 從而考量專業術語語言學屬性的影響。

基于以上假設， 進行對照仿真實驗， 得到專業術語運動仿真結果， 如圖５ 所示。

分析組別１， 專業術語的一般發展規律經歷３個拐點： 第一個約在第４ 周期發生， 專業術語的增長勢頭減弱， 進入平臺期， 這是由于系統接受了較多新興詞匯， 需進行一段時間的縮減、組合以淘汰部分專業性強且使用性高的專業術語； 第二個約在第１０ 周期發生， 專業術語的運動重新開始擴散，此時已形成較為完備的上下文語境， 專業術語被混淆的概率下降， 術語質量重新進入發展高速期； 第三個約在第１８周期發生， 專業術語的運動逐漸達到飽和， 科學交流進入穩定階段， 專業術語體系基本構成。

對比組別１、２， 更高的專業術語初始值并不意味著能在更短的時間內到達更高的質量評分： 當初始值為０.１ 時， 盡管起點增速較慢， 但在約１０個周期后該系統的增速完全超過了初始值為１０ 的組別， 因為語境對學者理解新興術語的幫助作用超過了新興術語帶來的困難， 如圖６ 所示。因此， 當學科的初始專業術語較為完備時， 其本身術語運動系統的穩定性較高， 科學家可以輕易辨別而不產生模糊性， 故此學科系統不易受挫、優化周期較長。

對比組別１、３， 當專業術語在運動過程中群體間交互作用較強時， 第一及第三個拐點會提前到來。這是由于科學家們通過高強度的專業術語共現， 快速掌握了該學科的術語特征， 開始主動對學科內冗雜的術語進行規范化。同時該學科內科學交流的語境快速形成， 不同術語因其出現方式的規律性， 形成了一定的交流約定， 從而使科學交流進入穩定發展階段。

對比組別１、４、５， 詞源詞綴對專業術語發展有著顯著的影響。觀察組別１ 與５， 當學科內大量的專業術語由詞綴與核心詞源構成時， 掌握專業術語的成本大大降低， 使得科學家進行交流時的障礙直線下降， 僅需部分詞源為大家熟知時即可確立大致基調； 另一方面， 組別１ 與４ 的對比說明， 當學科內復合術語更多地由特殊構成術語與轉移術語構成時， 科學交流的門檻更高， 學科內的交流更依賴背景知識， 因為轉移詞匯相比詞綴組成的專業術語更易產生誤解（科學家即便對詞綴與詞源結合后的具體含義不明， 也可通過詞源判斷該信息； 而轉移術語則會因其廣為人知的常用含義而易產生誤解）。因此， 當轉移術語占據了某學科專業術語較大比例時， 建成學科語境的任務將更加艱巨且重要。

３運動機制驗證分析

３.１數據概覽

關鍵詞亦為說明詞或索引術語， 可利于讀者了解論文主題與學術價值［３６］ 。為得到專業術語在科學交流中的統計規律， 本文以文獻系統中的關鍵詞作為專業術語的一類樣本進行分析。檢索并收集了Ｗｅｂ ｏｆ Ｓｃｉｅｎｃｅ 中２０００—２０２０ 年物理學領域共５３９ ４０５條文獻記錄， 并進一步將文獻關鍵詞進行分割處理， 最終得到２ ５８６ ６１６條關鍵詞記錄用于驗證分析。

３.２專業術語運動規律驗證

為探究專業術語運動規律的影響因素， 以術語運動中的詞長、詞頻為切入點， 分析關鍵詞這類專業術語的詞長詞頻分布。在詞頻基礎上加入了時間維度， 繪制詞長的百分比堆積柱狀圖， 如圖７ 所示，觀察術語詞長對術語使用頻次影響的發展規律。

隨著物理學領域的逐年發展， 盡管詞長為２ 的專業術語始終使用較高， 但２０１１ 年后詞長為１ 的術語使用持續下降， 而詞長大于等于３ 的術語使用頻率波動上升。這一變化趨勢揭示了圖１ 中缺失的信息， 即被頻繁使用的專業術語， 其詞長有逐漸上升的傾向， 用以滿足日益豐富的學科概念。因此，專業術語的詞長將隨著科學發展逐漸變化。

進一步探究專業術語的逐年新增與棄用情況，分析專業術語變化背后的影響因素。通過計算數據中每年的特有關鍵詞、損失關鍵詞與新增關鍵詞，并于每年發文量繪制雙軸圖， 得到專業術語的更迭趨勢圖， 如圖８ 所示。

２００１年起， 每年專業術語的更迭量約為保有量的２～３倍， 即大部分專業術語都處于流動狀態。具體來看， ２００７—２００９ 年， 發文量直線上升， 學科處于高速發展階段， 專業術語的更迭也隨之大幅攀升。在２００８ 年， 專業術語使用的新增量抵達一次高峰， 隨后的一年中發文量出現一次峰值， 專業術語的摒棄量也隨之增加。這一現象出現的原因是大量專業術語的出現暗示著此后科學交流的強度會大幅上漲， 科學家們將生產更多學術資源， 新增的術語又經科學家之手進行一次篩選， 隨之產生摒棄量的高峰。２０１７ 年之后， 發文量高峰產生時也伴隨出現新增量先上漲而摒棄量略有滯后上漲的現象。因此， 專業術語的更迭速率變化往往與學科發展及科學交流息息相關， 且當專業術語出現大量新增時， 總會在之后通過大量摒棄的現象對其數量增長進行限制。

４討論與結論

本文從科學交流的重要載體——專業術語出發， 通過文獻梳理與統計分析歸納專業術語在科學交流中運動的潛在要素， 并由系統動力學的方法進行仿真實驗， 對專業術語的運動機制進行研究得到如下結論：第一， 專業術語的運動應遵循術語基本儲備、規范化術語、形成交流語境３ 個階段。據運動模型的仿真實驗， 在特定學科內專業術語的運動一般經過３ 個拐點， 這是科學發展的固有規律， 消化新生的術語并穩固科學交流環境。即使學科初始的術語體系較為完善， 也會因過早形成穩定的語境而延緩專業術語的運動速率， 使之較晚達到穩定狀態。

第二， 專業術語的交互作用是學科知識關聯構建的關鍵因素。專業術語因其層級、對立、同一等關系而在運動過程中產生交互。一方面， 使用時的關聯使得不同術語在語料中能被同時提及， 術語自身語言學特征又促進了術語的縮減與合并， 支持學科知識體系及科學交流語境的形成完善； 另一方面， 專業術語之間的交互行為又可支持復合型術語的產生， 使得術語向更簡練明晰且實用的方向發展， 提升科學交流效率。

第三， 專業術語的運動機制對其構成較敏感。當某一學科內存在大量由一部分專業性較強的單詞術語及其詞源衍生術語構成的術語群體時， 該學科便更有可能盡快形成質量較高的術語庫。當轉移術語占據較大比例時， 由于轉移術語通常具備一項在通用領域為人所熟知的常用義項， 科學家在科學交流的過程中更易出現誤解行為。因此， 在學科發展初始階段， 為保證科學交流的準確， 仍要強調使用專業性強的專有名詞作為學科的主要術語。盡管轉移術語通常具備巧妙的化用， 使用更加方便， 但也不能因小失大， 降低學科交流的專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