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道君
不知大家近來有沒有覺得,夜晚的馬路突然變得熱鬧起來了?
下班路上,我發現有一群男女老少從四面八方而來,推著各式小吃車占領了原本冷清的街道:外脆里糯的淀粉腸,咸香油潤的糯米飯,涼涼甜甜的炒酸奶……各種吆喝聲、交談聲、食物下鍋發出的聲響充斥在空氣中,伴著或甜或辣的香味,大鍋里升騰的水霧,勾勒出十足的煙火氣。
雖然常聽到“路邊攤不衛生”的論調,但大部分人的舌頭與胃仍舊敵不過誘惑,決定將“我行我素”堅持到底。
或許,路邊小吃最吸引我們的,不只是味道,還有其中暗藏的人間最暖心的溫度。
但凡路邊攤出沒之處,就一定少不了臭豆腐。
四四方方的豆腐塊在鍋里炸至肚脹如鼓,油黑發亮。撈起來撒上醬料、蔥花、小咸菜,一口下去,臭中帶香,香里泛著鮮,令人欲罷不能,遠遠聞著味都走不動道兒。
記得以前在街邊賣臭豆腐的,總是中年大叔居多,但最近放眼一看,竟全是年輕姑娘或者小伙。不免心中疑慮:這技術會不會不到家?能賺著錢嗎?
但瞅著攤位前停著不少人,我也決定試一試。只見小姑娘一邊麻利地推薦了自家菜品,一邊有條不紊地下豆腐,撈豆腐,放調料一氣呵成。遞過來時還笑瞇瞇地問:“最近剛出來擺攤,口味合適不?有什么需要改進的地方?”
“辣椒可以再辣點!”“醋淡了!醋可是靈魂!”大家七嘴八舌地幫著給意見、出主意,引得更多人往攤位聚攏過來,場面好不紅火。

我默默咬了一口豆腐,外脆里嫩,顫巍巍的內芯里裹著咸辣的湯汁,真好吃!還有一點小小的感動,不得不出來擺攤的年輕人,與打了一天工身心俱疲的年輕人,萍水相逢了,他們、我們都在彼此的善意里,一起通向充滿希望的人間煙火。
我有位小姐妹,對鐵板魷魚極為癡迷,每每見到,總要買上兩串嘗嘗才罷休。
有次好奇地詢問緣由,她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大學畢業時,她跟著男朋友一起回對方家鄉發展。但小城鎮工作機會并不多,與她所學專業也不對口,導致就業屢屢受挫。男朋友不僅沒有安慰她,反而怪她眼高手低、擺架子。有天,他們又大吵了一架,朋友摔門而出,一個人在大街上徘徊游蕩。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聞到街邊小店飄來的鐵板香氣,感覺自己餓了,便掏錢買了幾串。
朋友站在一旁吃著吃著,突然蹲在路旁大哭起來。
待哭得差不多了,一旁的大叔嘆了口氣,遞給她幾張紙巾,又將她手邊涼掉的魷魚串回鍋,撒了一把水靈靈的小蔥,重新遞回給她:“年輕姑娘沒有啥過不去的坎,快吃吧!涼了又不好吃咯!”
如今她早已與男友分手,回到了自己的城市,但每次看見魷魚攤位,總會想起那位大叔,總會忍不住再買上兩串魷魚。“但最好吃的,還是大叔的魷魚!”她最后強調說。
我想,大叔的魷魚之所以最好吃,是因為做魷魚的人擁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吧!那種被人關懷,被人支持的感覺,不會隨著食物而消失,相反,會隨著食物的味道一直滋潤著我們的心田。
記得小時候,最饞校門口阿姨做的糖油粑粑。
那時年紀太小,家里不讓吃甜食,只敢偷偷存錢買來吃。每次吃完,總要把竹扦舔一舔,再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慢慢走回家。可是我忘記了,糖油粑粑是帶芝麻的!總會有那么一兩粒粘在嘴角當作“呈堂證供”被母親逮個正著。于是后來偷吃,都要特地叮囑阿姨:“不要放芝麻哦!”阿姨總會咯咯直笑,然后為我做無芝麻版的糖油粑粑。
前幾天路過校門口,又看見了熟悉的小攤,阿姨依舊精神奕奕,只是鬢邊多了些白發。我忍不住走過去買了兩串,沒承想阿姨竟笑著問我:“這次還去芝麻嗎?”
“都行,都行!難為您還記著。”被人記住的親切感襲上心頭,令我受寵若驚之余又有些感動。沒承想這樣微小的事情,在對方眼里,卻是職業生涯中值得銘記的時刻。
我家樓下后邊有條小巷子,每到下午五點,有對夫妻會推著滿當當的鹵味小車前來售賣。
夫妻倆是四川人,各類鹵菜做得都很地道,尤其是鴨頭與鴨架。鴨頭被燉得酥爛,對著頭頂骨縫輕輕一咬,立馬骨肉分離。嚼著嚼著,被浸透的鹵汁會緩緩流出,醇厚復雜的辛香充斥整個口腔。鴨架則是肉質緊實,麻辣干香,相當有嚼勁,入嘴便停不下來。
附近的街坊鄰里都習慣在他家買些鴨貨,為晚餐添個菜,若是去晚了些,根本買不著。但近來不知為何,有半月未見他們出來擺攤。大家四處詢問老板的去向,卻一無所獲。
直到前些天,熟悉的小攤終于又出現了。老主顧們不約而同地走上去問:“這段時間怎么沒出攤啊?”老板不好意思地說:“最近兒子結婚,回老家幫忙去了。對不住啊!”
“哎喲!這是大喜事啊!”“祝您早日抱上小金孫!”“夫妻恩愛,白頭到老!”每個前來買鹵味的人都不忘留下一句吉利話,老板翹起的嘴角怎么也壓不住,整條街都洋溢著歡快的氣息。
以前常聽老人家說“買賣不成情義在”,在網購發達的今天,原以為這種情誼早已稀薄如紙,但或許,隨著店鋪、地攤的重歸,這份情誼也會隨著每日的照面往來逐漸回歸吧!
或許我們貪戀的,除了那口美食,還有人與人之間充滿溫度的交流,人心與人心之間真誠的交互。縱使生活里仍有許多艱難時刻,但隨著一份小吃入肚,與攤主的幾句簡單嘮嗑,心中的傷口總會被那些微小瑣碎的幸福所撫慰,好像前路似乎也沒有那么難走,日子也沒那么難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