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翁得利：網紅女主播折戟“唯流量”

程程

為了爭奪“流量”，兩名主播不惜自爆“情敵”關系，在直播間針鋒相對。卻不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最終，她們也成了職場惡性競爭下的犧牲品……

“情敵”相爭：新晉網紅職場遇害

2021年12月13日凌晨，陜西省110接警中心接到報案，一家文化傳媒公司發生血案，一名新晉網紅在公司內被人殺害！

接警后，警方迅速趕往現場。該公司位于新開發區一座寫字樓內，樓內聚集了許多網紅孵化中心，是專門培養和扶持網紅達人的經紀公司。其中一間辦公室里，有一名年輕女孩腹部中刀，躺在血泊中，不省人事。120急救人員已經在現場對其實施了搶救，但為時已晚。受害者系被匕首類尖銳利器刺中腹部大動脈，已無生命體征。

據悉，被殺害的女孩名叫劉歡歡，時年24歲，是半年前才簽約到該公司的。進入公司后，她成為公司著力打造的新晉網紅，在流量的加持下，她很快小有名氣。前不久，她還因業績突出，被任命為新的部門主管，前途一片光明，卻不想遭此橫禍。

據現場目擊證人稱，殺害劉歡歡的犯罪嫌疑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公司另一名網紅達人武凌月。當晚，武凌月和劉歡歡在各自的直播間直播，其余五名工作人員分兩撥配合她們的工作。下播后，其他工作人員還在收拾現場，武凌月和劉歡歡先后去了化妝間卸妝。

兩人離開后沒多久，就有工作人員聽到化妝間傳來激烈的爭吵聲，工作人員紛紛趕至化妝間，然而，等他們趕到時，都被眼前一幕驚呆——劉歡歡已經倒在了血泊中，武凌月手持一把帶血的匕首，在見到他們之后奪門而逃……

得知這些，現場圍觀群眾都議論紛紛。大家都說，同事之間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拔刀相向，鬧得你死我活？然而，有熟知內情的同事跟警方透露，劉歡歡曾搶了武凌月的男朋友，兩人是情敵關系，一直針鋒相對。這件事在公司不是秘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樁情殺案，而犯罪嫌疑人也畏罪潛逃時，現場民警卻接到電話，得知武凌月已經到派出所自首。在封鎖現場，完成調查取證后，民警趕回警局，對武凌月展開了訊問。

起初，武凌月只承認殺了人，之后就保持沉默。無論警方說什么，她都充耳不聞，似乎已經絕望。直到警方對她說：“就算劉歡歡搶了你的男朋友，你也不能殺人啊，年紀輕輕的，能有什么過不去？”

也許是這句話觸動了武凌月，她突然抬起頭，淚流滿面地說：“我不想的，我明明早就過了這個坎，也已經開始了我的新生活，根本就不介意過去的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隨后，武凌月主動向警方交代了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

1995年出生的武凌月2013年考入一所大學。入學不久，她就認識了跟她同一屆的張少松。當時，武凌月青春明媚，張少松對她很有好感，主動追求她，兩人很快戀愛了。

大學畢業后，武凌月入職了一家互聯網公司，張少松也應聘到一家上市公司的銷售部，兩人商量決定，打拼幾年就買房結婚。

然而，2019年3月，就在武凌月暢想和張少松美好未來的時候，一個女孩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對她說：“我也喜歡張少松，我要和你公平競爭！”這個女孩就是劉歡歡！

早在三個月前，張少松就背著武凌月在網上結識了劉歡歡。那時候，初入職場的張少松因為沒有人脈和經驗，在公司的業績經常墊底，可武凌月一心想要買房子，讓張少松感到壓力山大，常常趁武凌月加班的時候上網打游戲。

很快，他就在網上認識了同樣喜歡打游戲的劉歡歡。當時，劉歡歡還是個學生，雖然游戲玩得不好，但她呆萌可愛，張少松一路帶著她升級打怪。之后，為了方便打游戲時互動，他們互加了微信，很快從游戲發展到現實，常常在微信上暢聊人生。

這年6月，劉歡歡從一所職校畢業，找工作一直不順。張少松在微信上安慰她，對她信口開河：“你來找我啊，我養你。”沒想到，劉歡歡真的來了，并主動找到了武凌月，說要和她公平競爭。武凌月氣憤不已。但最終，她禁不住張少松的哀求，也不想失去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原諒了張少松，和他一致對外。

武凌月眼里容不得沙子，雖然和張少松和好了，但心里總是梗著一根刺，動不動就刺向張少松。張少松心中的天平漸漸向劉歡歡傾斜。劉歡歡得意地找到武凌月，勸武凌月知難而退。武凌月感到備受屈辱，在哭過一場后，與張少松憤而分手。

漁翁得利：為博流量慫恿同室操戈

分手最初，武凌月很是頹廢了一段時間，在工作中也屢犯錯誤，最終決心辭職。辭職后，朋友主動邀請她去自己的直播間客串了幾場直播。其間，武凌月在直播時無意間提起初戀，往日種種浮現在腦海，不由得當眾崩潰大哭。

令武凌月沒想到的是，見她落淚，網友紛紛在屏幕上方送去安慰，還有人自揭傷疤，勸武凌月不要沉浸在失戀中。武凌月一條條看過去，不由心生感動，心中的傷痛也得到了很好的緩釋。

武凌月決心向前看，擁抱新的生活。重整旗鼓的武凌月開始涉足直播行業。她覺得有很多人外表光鮮，內心卻有不為人知的傷痛，她想打造一個新的直播間，為疼痛的人提供心靈的棲息地。

2019年9月，她將直播間取名為“失戀者聯盟”，和那些因失戀而傷痛的年輕女孩抱團取暖。一段時間后，武凌月獲得了不少粉絲，她更有干勁了。2020年5月，一家科技公司找到武凌月，說想跟她合作經營“失戀者聯盟”賬號。公司的人說，武凌月外形尚可，聲音治愈，很適合當主播，且她的號有不錯的粉絲量，承諾一定會將她捧成網紅。

武凌月深思熟慮后，答應入職該公司，成為旗下主播。之后，在團隊經營下，“失戀者聯盟”很快爆火，武凌月也因此獲取了不少流量，她在公司眾多主播中脫穎而出，備受領導器重。

不僅如此，武凌月還迎來新的愛情。有一段時間，公司有一個叫李涌的主管經常出現在武凌月眼前，不僅每天早上給她帶早餐，而且晚上都會在辦公室等她，送她回家。他說，女孩子深夜獨自回家不安全。

一開始，武凌月有些不好意思，可李涌卻說：“我曾經也有一段傷心的戀情，在我最傷心的時候無意進入了你的直播間。我始終記得你說過的一句話，‘忘記是為了下一次銘記。你還在直播間陪伴我，鼓勵我，我覺得你優秀、果敢……”武凌月被李涌的赤誠、坦蕩打動，又覺得他是個心思細膩的男人，兩人很快就戀愛了。

事業的一帆風順和愛情的甜蜜讓武凌月早就從和張少松的那段戀情中走出來，對未來充滿了期待。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她再次遇到了劉歡歡。

2021年3月的一天，武凌月剛到公司上班，公司領導就帶著身穿藍色花裙子的劉歡歡出現在她的眼前，笑著跟她介紹：“這是新來的同事，跟你一樣是個主播，以后你們要相互關照。”

原來，因為劉歡歡沒有工作，張少松壓力更大了，他漸漸意識到前女友的好，幾次在劉歡歡面前提到了武凌月，言語間似乎有些悔恨。劉歡歡十分傷心，遂主動到武凌月所在的公司應聘。公司覺得她形象不錯，很快和她簽約。

武凌月沒想到會和劉歡歡成為同事，一時有些發愣。等她回過神來，只覺得劉歡歡似乎對她挑釁一笑，整個人郁悶不已。她跟李涌吐槽：“她怎么還是那么囂張，真是本性不改。這以后還怎么相處？”李涌勸慰她說：“你別太敏感了，說不定是你多心了。以后該怎么相處就怎么相處。”

武凌月告訴自己要平常心，將劉歡歡當作普通同事就行。她也確實每天照常上下班，除了直播，她還主動學習運營，與劉歡歡并無過多交集。然而，沒多久，武凌月和劉歡歡就在辦公室因為一言不合杠上了，當著同事們的面大吵一架。

事后，領導找到武凌月，詢問她和劉歡歡是否有什么矛盾。武凌月一氣之下，將劉歡歡搶了自己前男友一事和盤托出。沒想到，領導在聽說她們的故事后，直呼：“這簡直就是天然劇本，你們自帶流量話題，只要配合好，一定會火的！”

很快，在公司的刻意安排下，劉歡歡開始了直播，她在公司的宣傳下，成了一個為愛不惜放棄一切和相戀多年的男友終成眷屬的人設，是一個沉浸在幸福愛情里的小女人。與此同時，她還時常在直播時分享自己的戀愛故事，令粉絲大呼：“膩死了。”“實名羨慕這樣的愛情。”

然而，隨著劉歡歡人氣的高漲，熟知內情的同事跟武凌月打趣說：“這人設跟你可是形成了鮮明對比。”不僅如此，武凌月還聽同事們說劉歡歡的男友長得帥氣，對她還十分體貼，劉歡歡是名副其實沉浸在幸福里的小女人。武凌月心里十分不舒服，覺得劉歡歡是故意跟自己示威。

后來，不知為何，公司漸有流言傳出，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她們曾是情敵的關系，大家都在背后指指點點。有人說劉歡歡是小三，搶了武凌月的男友；也有人說是武凌月故意散布消息，排擠劉歡歡。劉歡歡得知后，氣憤地找到武凌月，指責是她故意抹黑自己，兩人吵得不可開交。

就在這時，公司突然邀請了一位業內大咖來直播間客串，原本已經安排好是要進武凌月的直播間，和她配合，可后來，不知怎么回事，這位大咖被安排進了劉歡歡的直播間。

武凌月在直播間準備了好久，最后才知道這個消息，整個人氣憤不已。那天，直播時，武凌月不由得跟網友說了劉歡歡不僅搶了她男友，還要搶她業績的故事，一下子引得網友議論紛紛，竟意外增了好幾波粉。

事后，武凌月聽說，劉歡歡投訴她在直播間里靠爆她隱私吸取流量，可公司卻覺得這樣有話題度，還能增粉，并沒有制止武凌月的行為。第二天，劉歡歡就在直播間里說出了“愛情里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的言論。湊熱鬧的網友也在她們各自的直播間里來回流動，她們因此都賺了不少流量。

公司領導在開會時，對這一現象喜聞樂見，說：“現在的人誰關心你是誰？你有什么過去？大家只是看個熱鬧。你們要趁這個機會在直播平臺打造自己的人設，把流量提升上來。直播時代誰的流量好，誰才是贏家。”領導還私下勸武凌月說，這是一個難能可貴的機會，希望她能靠這個話題引起流量的關注，說不定還能一炮而紅。武凌月被說服，開始賣力造勢。

一聲嘆息：職場惡性競爭何時了

之后，武凌月和劉歡歡開始了各自人設的表演，彼此在直播間明爭暗斗。然而，由于有嚴重的表演痕跡，沒多久就遭到網友的質疑，大家都說她們是故意制造話題。

一次，武凌月因直播間設備壞了，領導安排她去了劉歡歡的直播間。原本，劉歡歡應該在中午12點就結束直播，沒想到，這天卻一直播到了12點半還未結束。

武凌月在門口等得不耐煩，越發覺得劉歡歡是故意為之，不由分說地闖進直播間，指責劉歡歡跟以前一樣愛耍心機。劉歡歡淚灑直播間，讓網友看了好大一出戲，最后，直播被中斷。

第二天，有很多網友在直播間留言，笑說要充值會員，追更續集。一時間，兩人的流量暴增。原本已經做好接受處罰的武凌月竟意外獲得了領導表揚，武凌月也不知道該是歡喜還是難過。她覺得自己已經分不清她和劉歡歡到底是在打造人設，還是真的在彼此斗氣，整個人身心俱疲。

然而，自從她們的矛盾白熱化后，她們在直播間的表演也更加真實，公司因此賺了個盆滿缽滿。領導對武凌月和劉歡歡都十分看好，在開會時承諾她們，一年后會在她們之間選一個管理者，負責管理直播團隊，讓她們發揮出最大的斗志。

武凌月做夢都想管理團隊，此后，她鉚足了勁直播。然而，由于她的內容毫無創新，很多網友漸漸失去了興趣。就在這時，武凌月聽說，劉歡歡請了外援，反響不錯。她打聽后，才知道劉歡歡請的外援竟然是張少松！

原來，劉歡歡一直在直播間里講自己的愛情故事，打造了一對幸福的CP，網友也一直留言想見一見“姐夫真容”。于是，劉歡歡在請示領導之后，決定讓張少松做客直播間。

他們在現場秀恩愛，讓網友狠狠吃了一波狗糧。領導見效果不錯，又讓他們增加了兩場直播。沒想到，張少松的“土味情話”和他們之間的“甜寵愛情”深入人心，令網友直呼“好羨慕，好有愛”。

武凌月不甘心，也一度想請男友李涌上直播間，可李涌卻笑說：“你還真較勁了？你之前不都說這只是工作，是為了打造人設，怎么還搞得真的像是在爭風吃醋一樣，沒有必要吧。”

可武凌月哪里聽得進去，滿腦子都是怎么打敗劉歡歡。就在這時，有粉絲看熱鬧，對武凌月說：“你也去把前男友帶到直播間來，暴揍他一頓。”也許，這只是網友的一句玩笑話，可武凌月卻當真了。她將這個想法向公司匯報后，領導也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想法，讓武凌月放手去干。

這之后，武凌月多次私下里找到張少松，讓他做客直播間。一開始，她只當這是一次表演，讓張少松陪她做個戲。沒想到，張少松卻拒絕了武凌月。武凌月頓時心有不甘。

為了爭那一口氣，武凌月多次請張少松吃飯，向他示好。然而，幾次之后，她不僅沒有拿下張少松，反而因為與前男友聯系過密，讓李涌心生不悅。李涌多次勸武凌月適可而止。可武凌月已經被執念蒙蔽了雙眼，覺得李涌不理解自己，兩人經常發生爭執。沒多久，李涌就提出了分手。

與此同時，因為武凌月執意要搞定張少松，反而錯失了幾場帶貨的機會，被劉歡歡成功攔截。沒多久，公司新的人事任命下來，公司領導覺得劉歡歡敢想敢干，比武凌月更適合成為部門主管。

事業和愛情的雙雙失利，讓武凌月備受打擊。她不知道為什么原本已經向好的生活會突然變成這樣，她想了很久，覺得如果不是劉歡歡，她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對劉歡歡恨之入骨，恨不得她立即從自己的世界消失。

2021年12月13日凌晨1點，武凌月和劉歡歡在各自結束直播后，在辦公室門口相遇。武凌月攔住劉歡歡，質問她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出現在自己眼前。劉歡歡也生氣了，對武凌月說：“你別忘了，我現在是你的領導，隨時可以讓你走人。”

一想到劉歡歡毀了自己的愛情，還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武凌月心中的恨意一涌而出，和劉歡歡廝打在一起。劉歡歡不慎抓花了武凌月的臉，沖動之下，武凌月拿起辦公桌上的水果刀，連續3次刺中劉歡歡的腹部，劉歡歡當場暈了過去。

直到同事紛紛趕來，武凌月才驚覺自己殺人了，倉皇逃走。室外的風終于吹醒了武凌月，她知道自己犯下了彌天大錯，主動向公安機關自首。在審訊室里，武凌月懊悔不已：“我不想殺她，我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

之后，警方對武凌月所在的公司進行了調查。令人惋惜的是，公司在明知武凌月和劉歡歡不和的情況下，還支持她們相互打擂，放縱惡性競爭。不僅如此，就連劉歡歡剛進入公司在直播間所設立的人設，也是公司有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靠她們制造新的流量，為公司牟取利益。

案發后，相關部門對該公司進行了徹查，要求他們暫時關停整頓。2022年7月，武凌月被當地人民檢察院以故意殺人罪向當地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目前，此案還在進一步審理中。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相關信息做了技術性處理。）

[以案說法]上海知名社會學家朱麗老師稱，這起悲劇原本不應該發生，武凌月雖然遭遇過不忠的愛情，但她早已走出了那種困頓的狀態，開始了新的生活。如果她能堅持下去，一定會擁有幸福的人生。然而，這不單單只是兩個女孩的斗爭，也是第三方公司放縱職場惡性競爭的悲劇。

網絡時代，“唯流量”論已經成為各大平臺追逐利益的主要手段，但無論是平臺、機構，還是個人，切莫被流量蒙蔽了雙眼，從而引發職場爭斗，最終悲劇收場。直播“唯流量”不如高質量，流量之所以能變為“留量”，終須依仗產品或平臺自身的真正價值。

與此同時，朱麗老師也提醒各位讀者朋友，人在職場，難免遇到一些“敵對”情況，事實上，藏在敵對背后的不過是嫉妒心作祟。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調整自己的內心，無論職場人際關系多么復雜，最終出位者絕對是靠業績說話。

編輯/包奧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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