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萬份簡歷被私自下載后售賣

語斯雯頔　胡古月　王瓏瑛

插畫：趙立榮

“我們發現你的人才庫賬號出現異常登錄的情況，想問下你的賬號是否被盜？”夏南接到所在公司合規部打來的電話時，覺得一定是“那個人”搞的鬼。

私自外借公司賬號

夏南在一家大型公司擔任人力資源（HR）職位。因為公司規模非常大，又常年招聘員工，因此公司建立了專門的人才庫，還購買了供HR使用的企業人才管理系統。人才庫內儲備了大量曾來求職的人員簡歷，這些簡歷僅限公司HR才能瀏覽、下載。并且，公司每位HR的人才庫賬號和密碼都不一樣。

2022年6月29日，夏南意外接到已經離職的前同事曹嚴的電話。曹嚴對他說，自己在找新工作，想向他借一下公司人才庫的賬號和密碼，自己想參考一下別人的簡歷內容，方便找新工作。雖然曹嚴已于一個月前離職，但是畢竟兩人有一年多的相處，夏南沒有多想，又不好意思駁對方的面子，便把賬號和密碼告訴了曹嚴。

曹嚴也曾是公司的HR，他從公司離職后，他專用的人才庫賬號隨即被公司注銷。為能夠重新登錄公司人才庫，曹嚴想到找夏南幫忙。

拿到夏南的賬號和密碼后，曹嚴登錄進了人才庫。起初，他也只是瀏覽別人的簡歷，學習點經驗，后來便慢慢動起別的念頭。

2022年6月29日至7月14日，曹嚴不間斷地登錄賬號，分多次下載他人的簡歷。下載的內容包括求職者姓名、電話、教育背景、從業經歷等各種信息。

曹嚴很清楚，依照公司合規部的要求，他這么做肯定是違規的。為避免被合規部發現，他選擇在半夜或者凌晨時分登錄系統進行下載。不久，1.3萬份簡歷被曹嚴成功下載。曹嚴把這些簡歷都存儲到自己的U盤中。

面試變成非法交易

曹嚴離職后，最初想要找的工作是產品經理，但是他又覺得產品經理對個人的能力要求太高，自己很難達到。后來，他調整求職的方向，把目標鎖定在獵頭崗位。

獵頭公司的一項重要工作是幫助一些公司尋找中高端人才，要求任職者有資深的人力資源行業的從業經歷，因此會要求求職者手上握有大量的人才資源。

1998年出生的曹嚴社會經驗尚淺，經歷有限，難以滿足這些條件。盡管他一直嘗試面試，但是結果都不盡如人意。

2022年6月30日，曹嚴第一次從人才庫下載簡歷后的第二天，他拿著U盤，參加了一家獵頭公司面試。面試官對他的從業經歷不太滿意，想要結束面試。這時，曹嚴拿出U盤對面試官說：“我這里有些人才資源，不知道您感不感興趣？”

面試官把U盤插到電腦上，瀏覽了一下曹嚴下載的個人簡歷。面試官看后不是很感興趣，但曹嚴不想錯失機會。他對面試官說：“我這里一共有兩三千份的求職信息，您如果想要，我可以便宜點賣給您。”面試官看曹嚴如此積極，就問了下價格。最終雙方商議以1400元的價格成交。

第一次交易讓曹嚴嘗到甜頭。他意識到這些個人簡歷可以被兌換成“價值”。2022年7月15日，他又故技重施，在面試另外一家公司時，把五六千份的簡歷賣給了對方，價格為1.5萬元。

曹嚴進行交易，也是現場觀察對方是否有興趣購買，根據對方的反應出價格。經過這兩次交易，曹嚴獲利1.64萬元。

抹除登錄痕跡不能掩蓋事實

夏南所在公司設有合規部，專門負責監察公司內是否存在違規違法的行為。該部門人員會不定期審查公司涉密的文件、資料、賬號等信息，人才庫的賬號登錄情況自然也在審查范圍內。

曹嚴用他自己的電腦、手機登錄夏南的人才庫賬號，所以該賬號的IP地址并不屬于公司授權登錄的段位，這樣的登錄異常情況是很容易就被合規部人員關注到的。很快，合規部人員就開始調查該賬號，他首先找到夏南。

夏南得知賬號內的簡歷被大量下載后，直接告訴合規部人員，賬號借給了曹嚴。

同時，夏南也給曹嚴打去電話，質問他下載簡歷的事情。其實下載完畢，為避免留下證據，曹嚴已經將手機和電腦里的登錄痕跡抹除，并以修電腦的名義把電腦暫時放在女友的車上藏起來，同時將儲存原始信息的U盤處理掉，并沒有留下備份。

但這種做法怎么可能掩蓋得了他私自登錄、下載的事實呢？

公司合規部查到，人才庫的賬號曾在曹嚴的手機上登錄過。2022年10月13日，該公司委派工作人員攜帶著整理出來的后臺數據去公安部門報案。

民警找到曹嚴后，他承認了自己的不法行為，之后曹嚴被取保候審。

2023年2月，案件移送至北京市順義區檢察院。該院刑事檢察部門發現此案存在與公益訴訟領域相關的線索，并將該線索移交至公益訴訟檢察部門。公益訴訟檢察部門充分討論該案件直接產生的侵權后果，認為曹嚴侵犯了不特定多數公民的個人隱私、生活安寧和信息權益，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據此，檢察機關認為此案可以提起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隨后，公益訴訟檢察部門與刑事檢察部門同步立案。經審查，涉案的二名獵頭公司面試官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的行為尚未達到入罪標準，所以兩人未受到相應處罰。

3月6日，順義區檢察院對曹嚴涉嫌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案提起公訴。

4月11日，順義區法院公開庭審此案。最終判處被告人曹嚴拘役六個月緩刑八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1.7萬元，沒收違法所得人民幣1.64萬元；判處曹嚴在國家級新聞媒體公開賠禮道歉，賠償損失人民幣1.64萬元。

夏南私自將公司的賬號、密碼外借他人的行為，由其所在公司自行處理。針對此案暴露的問題，檢察官提醒各大公司加強HR人員的教育和培訓，做好相關的保密工作。特別是HR在瀏覽和下載求職者信息時，需要設置更多的權限，避免求職者信息的輕易外泄。

（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

責任編輯：王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