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新玲
(河南財政金融學院 經濟與貿易學院,河南 鄭州 451464)
2020 年9 月,中國在聯合國大會上提出2030 年實現碳達峰、2060 年實現碳中和的目標(簡稱“雙碳”目標)。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積極穩妥推進碳達峰碳中和”。作為碳排放的主要部門,制造業是中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亦是“雙碳”目標實現的先鋒隊。據2022 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數據顯示,制造業碳排放在第二產業與中國碳排放總量中分別占2/3 和1/3。可見,制造業仍是中國節能減碳的主陣地和主力軍。新時期,加速推進制造業碳減排工作已成為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內容,對于“雙碳”目標實現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技術進步是促進節能減排的關鍵驅動力,被視為實現“雙碳”目標的主要手段[1]。為降低碳排放,近年來中國積極探索創新綠色技術與新型清潔技術,尋求低碳技術進步。例如,科研人員通過創新“分子煉油”技術,提高石油資源利用效率;不斷推進電解水制氫、可再生能源儲能等技術進步,促使氫能、太陽能等可再生能源實現大規模應用。技術進步使得傳統化石能源直接燃燒帶來的碳排放有所減少,且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二氧化碳,有效降低了碳排放總量。然而,隨著技術創新活動的日漸增多,技術進步在降碳減排方面的“回彈效應”逐漸顯現,造成碳排放量居高不下[2]。細言之,技術進步在推動節能減排的同時為經濟增長注入內生動力,一定程度上造成能源要素投入增加,引致碳排放量居高不下。并且,技術進步帶來的能效優化造成能源價格降低,進一步使企業加大能源要素投入,造成碳排放增多。梳理學術界相關研究發現,在關于技術進步與碳排放的相關研究中,國內外學者大多圍繞前者對整體碳排放影響[3]、不同類型技術進步對后者的影響[4]等角度展開研究,較少從某一產業視角出發探討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的影響。并且,學術界關于技術進步對制造業碳減排的影響效應與作用路徑研究較少。而制造業是碳排放的主要部門,與其他部門相比,碳減排效應受到技術進步影響的程度較其他部門更大,換言之,技術進步的碳減排效應在制造業行業更為明顯。在“雙碳”目標下,厘清技術進步對制造業碳減排的影響效應與作用路徑變得尤為重要。
雙重價值鏈嵌入即全球價值鏈嵌入與國內價值鏈嵌入[5]。21 世紀以來,中國積極融入全球價值鏈分工網絡,成為全球第一貿易大國。但近年來貿易保護主義的頻繁抬頭與經濟全球化進程減緩,使得中國開始注重發揮國內市場優勢,積極拓展國內價值鏈,并通過同時嵌入全球價值鏈與國內價值鏈方式,實現持續穩步發展。而雙重價值鏈嵌入位置由低端到高端的提升,有利于提升制造業碳生產率,促進碳減排。就國家經濟重要支柱制造業而言,早前中國科技實力不足、自主創新能力不強,注重發展中、低端制造業,并憑借“世界工廠”地位積極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這使得中國主要通過加工組裝方式嵌入雙重價值鏈低端位置,能源消耗與碳排放較高。為突破雙重價值鏈低端嵌入困境,近幾年,中國加快推動制造業綠色化轉型升級,助力制造業碳減排。有學者研究指出,技術進步可以促進雙重價值鏈嵌入位置與程度提升[6]。基于此,文章基于雙重價值鏈嵌入這一指標,構建“技術進步—雙重價值鏈嵌入—制造業碳減排”的研究框架,具體分析技術進步與制造業碳減排的關系及影響路徑,以期為制造業碳減排工作開展提供經驗證據。
伴隨著中國制造業生產規模化與集約化程度不斷提升,制造業能源需求量持續增加,引致碳排放量居高不下。而技術進步可以帶來新興節能減排技術,提高邊際生產率與要素資源配置效率,并通過邊際替代效應,促進制造業碳減排。其一,技術進步會強化能源利用效率、中和碳排放,助力制造業碳減排。細言之,技術進步產生的新能源開發、存儲等技術,能夠推進太陽能、地熱能、風能等新能源存儲與利用[7],降低對傳統化石能源的需求,從而減少制造業碳排放。與此同時,技術進步形成的低碳生產與綠色節能等技術,可以拉高碳要素生產率,通過單位碳投入帶來的超額產出抵消相應降碳成本[8]。換言之,技術進步可以中和傳統能源使用帶來的碳排放,由此降低制造業碳排放量。其二,技術進步可以產生邊際替代效應,驅動制造業碳減排。技術進步可以優化要素資源配置,改變各類生產要素的投入比,并通過要素間邊際替代[9],降低制造業碳要素使用量,減少制造業碳排放量。如制造業企業會在碳要素成本增加時,借助先進技術選擇性價比更高要素進行替代,并借由邊際替代率變化效應,降低制造業碳排放。根據上述分析,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假設H1:技術進步可以有效促進制造業碳減排。
當制造業發展范圍覆蓋國內國際時,國內各區域制造業主體既可以通過嵌入全球價值鏈在海外配置資源,也可以通過嵌入國內價值鏈在國內參與資源配置。此過程中,區域主體同時嵌入全球價值鏈和國內價值鏈,參與雙重價值鏈分工的行為,稱為雙重價值鏈嵌入[10]。雙重價值鏈嵌入對制造業碳減排的影響主要表現為:一是規模效應。價值鏈嵌入位置的提高意味著制造業采用更高質量、高技術含量的產品參與市場競爭[11]。制造業企業通過運用先進生產技術,在擴大經濟發展規模的同時嵌入價值鏈高端環節,有利于降低產業發展碳排放。從雙重價值鏈嵌入視角來看,區域制造業主體嵌入國內價值鏈后,可以憑借完善的國內價值鏈統籌利用多樣化資源,推進制造業規模經濟發展,由此增強全球價值鏈嵌入的規模效應,助力制造業碳減排。二是技術溢出效應。制造業企業通過融入價值鏈,可產生行業關聯、中間品、FDI 等技術溢出效應[12]。上述技術溢出效應能夠提升制造業碳生產率,同時抑制碳排放。在雙重價值鏈嵌入方面,區域制造業主體通過嵌入全球價值鏈,可學習國際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并借助技術溢出效應完善國內價值鏈,降低制造業碳排放。與此同時,制造業主體通過學習和借鑒國外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可以促進生產要素自由流動,提高制造業主體自主創新研發能力,推進制造業轉型升級,抑制制造業碳排放。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假設H2:雙重價值鏈嵌入可以有效促進制造業碳減排。
技術進步會促進制造業轉型升級,助力制造業碳減排[13],也會影響制造業價值鏈分工,進而影響雙重價值鏈嵌入。一是技術進步有利于推進企業自主創新,并憑借不斷創新升級的技術提升制造業產品生產質量,積極影響制造業產品的國內貿易和對外貿易,進而驅動制造業主體嵌入雙重價值鏈更高、更深環節。二是技術進步可以產生“加成率效應”和“相對價格效應”,促進貿易增加值率提升[14],進而帶動雙重價值鏈嵌入高端化位置與更深層次。可見,技術進步會促進雙重價值鏈位置與程度提升。而雙重價值鏈嵌入又具有規模效應與技術溢出效應,能夠推動制造業優化發展模式、提升碳生產效率、加速綠色創新發展,進而加速制造業碳減排。據此可以推測,技術進步可以通過提升雙重價值鏈嵌入位置和程度,降低制造業碳排放量,助力制造業碳減排。綜合上述分析,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假設H3:雙重價值鏈嵌入在技術進步與制造業碳減排之間發揮中介效應。
基于數據可得性、可靠性與有效性原則,選取2010—2020年為樣本年份。數據來源主要分為:第一,制造業碳排放相關數據使用中國30 個省份16 個制造業的二氧化碳排放數據,數據來自CEADs 以及《中國能源統計年鑒》。由于中國碳核算數據庫CEADs 最新公布數據截至2019 年,采用2010—2019 年制造業碳排放相關數據的平均增長率,估算補充2020 年的制造業碳排放數據。第二,雙重價值鏈嵌入原始數據來自中國海關數據庫、WIOD 數據庫、《中國地區投入產出表》、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和制造業各細分行業數據庫的數據匹配。其中,全球價值鏈嵌入度數據主要來自中國海關數據庫、WIOD 數據庫,國內價值鏈嵌入度數據主要來自《中國地區投入產出表》、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和制造業各細分行業數據庫。由于《中國地區投入產出表》并非連續年份編制,僅涉及2010 年、2012 年、2014 年、2016 年和2018 年的數據,利用插值法對2011—2020年間斷年份的數據進行補充。第三,技術進步及控制變量相關數據主要來自《中國工業經濟統計年鑒》 《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以及各省統計年鑒和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最終,文章采用2010—2020 年中國的30 個省份(除西藏和港澳臺地區) 16 個制造業,共計5280 個觀測值作為樣本,對技術進步、雙重價值鏈嵌入與制造業碳減排關系進行實證估計與檢驗。
制造業碳排放(MCE)。根據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規則,采用化石燃料折算后的碳排放量表示制造業碳排放。具體制造業碳排放測算公式為:
其中,j 為行業,m 為化石燃料種類。Qjm、Ojm分別為j 行業第m 種化石燃料的消耗量與氧化因子,NCVjm和CCjm分別為j 行業第m 種化石燃料的平均低位發熱值和碳含量。
技術進步(TFP)。采用隨機前沿生產函數模型,測算技術進步情況(TFPpst),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lnf(Xpst,t)是確定性前沿產出;下標p 表示地區、s 表示行業部門、t 表示年份(t=1,…,T),α 為待估參數;epst為隨機誤差項,可用于識別不可控影響因素;Xpst為投入向量,即資本投入、勞動投入和中間投入;TEpst為p 地區s 行業部門在t年的生產效率。
雙重價值鏈嵌入(DP)。用雙重價值鏈整體嵌入度(DP)衡量雙重價值鏈嵌入情況。在此借鑒馬丹等(2021)[15]的研究,將雙重價值鏈嵌入分為整體嵌入度(DPpt)、上游嵌入度(uppt)和下游嵌入度(downpt)。具體而言,首先測度制造業企業同時嵌入全球價值鏈和國內價值鏈的程度,隨后將企業層面的雙重價值鏈嵌入度測算歸并到其所屬區域進行分別測算,最后將上游嵌入度和下游嵌入度加權平均,得到雙重價值鏈整體嵌入度(DPpt)。具體測算時參考蘇丹妮等(2020)[16]的研究方法,計算公式分別為:
其中,upsitk和downpsitk分別表示p 地區s 行業部門i 制造企業在第t 年貿易方式k(k=P,O,M)的上游嵌入度和下游嵌入度。其中,地區雙重價值鏈上游嵌入度(uppt)用行業總體貿易比重獲得。IEXPpsitk表示實際中間產品出口額,分別表示行業部門s向其他地區和經濟體提供中間產品帶來的增加值與總出口額之比,θpst表示第t 年p 地區s 行業部門參與雙重價值鏈所獲得增加值與區域出口中間產品帶來的增加值之比。k 表示貿易方式,P、O、M 分別表示加工貿易、一般貿易與混合貿易。Ypsit表示工業總產值,EXPpsitk表示企業實際總出口額,IIMPpsitk是企業實際中間產品進口額,Dpsitk表示資本折舊累積額。分別為占總出口的比重,×τpst反映了在生產出口產品時實際使用的區域外中間產品數量。
控制變量。為避免遺漏解釋變量造成的研究結果偏差,結合相關研究[17,18],選取如下控制變量:能源消費結構(Energy),采用各省份煤炭消耗量與傳統化石能源消耗總量之比表示;要素市場發育程度(Factor),采用《中國市場化指數報告》中各省份的要素市場發育指數代表;城鎮化水平(Urban),采用各省份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衡量;創新研發水平(R&D),采用研發經費支出占該地區GDP 的比重表示;外資化程度(Foreign),采用規模以上外資企業制造業產值比重衡量;環境規制強度(Environment),采用標準化后的污染治理成本與污染排放量之比進行計算。
綜合上述影響機制分析,為驗證技術進步對制造業碳排放的影響,將基準面板回歸模型設定為:
其中,TFP 為核心解釋變量技術進步,MCE 為被解釋變量制造業碳排放量,p 代表省份,t 代表年份,X 為控制變量集合。
為驗證雙重價值鏈嵌入對制造業碳排放的影響,建立如下面板回歸模型:
進一步,為研究雙重價值鏈嵌入在技術進步與制造業碳減排之間的中介效應,基于回歸模型建立模型(10)和(11):
具言之,中介效應的檢驗步驟為:第一步,分析技術進步對制造業碳排放的影響作用。第二步,分析技術進步對雙重價值鏈嵌入的影響作用。第三步,在前兩次檢驗基礎上加入中介變量雙重價值鏈嵌入,重新對技術進步與制造業碳排放的關系進行檢驗。若自變量技術進步與中介變量雙重價值鏈嵌入同時顯著,表示雙重價值鏈嵌入是部分中介;若僅有中介變量雙重價值鏈嵌入顯著,說明雙重價值鏈嵌入為完全中介。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 所示。可以看出,除城鎮化水平、要素市場發育程度的標準差外,其余變量的標準差均符合正常標準。這說明變量數據選取較為可靠,可進行后續回歸檢驗。具體來看,制造業碳排放的最大值顯示為12.121,最小值為1.534,這表示各省份制造業碳排放量差距較大。另外,技術進步的均值為2.232,證明大部分省份均較為重視技術進步。雙重價值鏈嵌入的平均值為0.259,標準差為0.137,說明各省份制造業的雙重價值鏈嵌入程度并不相同,同步推進雙重價值鏈嵌入的省份仍然較少。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在描述性統計分析基礎上,對各變量進行Pearson 相關性檢驗。由表2 結果可知,技術進步與制造業碳排放之間的相關性系數為-0.235,且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在未考慮控制變量影響下,技術進步對制造業碳排放的影響顯著為負。說明技術進步會降低制造業碳排放量,促進制造業碳減排,初步驗證了假設H1。雙重價值鏈嵌入與制造業碳排放之間的相關性系數為-0.187,且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雙重價值鏈嵌入整體程度提升可以降低制造業碳排放,促進制造業碳減排,此結果初步驗證了假設H2。技術進步與雙重價值鏈嵌入之間相關系數為0.204,且在5%顯著性水平下顯著,說明技術進步與雙重價值鏈嵌入具有較強正相關關系,這為后續中介效應檢驗提供了前提基礎。另外,就控制變量而言,能源消費結構、要素市場發育程度、創新研發水平、外資化程度、環境規制強度與制造業碳排放均呈顯著負向影響,只有城鎮化水平與制造業碳排放呈顯著正向影響。這說明在能源消費結構合理、要素市場發育程度良好、創新研發能力較強、外資化程度較好、環境規制強度合理的情形下,地區比較容易減少碳排放,有利于促進制造業碳減排;而城鎮化水平的提升會加劇制造業碳排放,抑制制造業碳減排。但值得注意的是,相關性檢驗僅從單個要素角度考察變量之間的關系,無法檢驗變量之間的復雜關系,因此仍需要進一步對技術進步、雙重價值鏈嵌入與制造業碳排放的關系進行回歸檢驗。

表2 相關系數檢驗
(1) 技術進步對制造業碳減排的影響檢驗
為確保研究結果準確性與嚴謹性,先進行模型檢驗,以明確回歸分析所需選用的具體模型類型。檢驗結果表明,基準模型通過了1%顯著性水平的Hausman 檢驗以及F 檢驗,故相較于隨機效應模型與混合效應模型,文章更適合選取固定效應模型研究技術進步對制造業碳排放的影響。在具體回歸分析時,采用時間、地區和行業三重固定效應模型,對變量關系進行估計。
根據表3 列(1)結果可知,技術進步對制造業碳排放具有顯著負向影響,回歸系數為-3.179,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技術進步可以顯著降低制造業碳排放,促進制造業碳減排。可能的原因在于,創新發展、綠色發展與制造強國戰略支持下,中國制造業技術取得了長足進步。這種技術進步具有“清潔性”“節能性”,呈現“低能耗、低排放”特征,在增加制造業產量的同時,降低大量二氧化碳排放,實現了制造業碳減排。由此,假設H1 得到驗證。在控制變量方面,要素市場發育程度、外資化程度、創新研發水平、環境規制強度、能源消費結構對制造業碳排放的影響為負,且均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表明,要素市場發育程度愈加合理、外資化程度越大、創新研發水平越高、環境規制強度越高、能源消費結構越優,越有利于促進制造業碳減排。相較而言,城鎮化水平的影響為正,且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城鎮化水平提高會增加制造業碳排放,不利于制造業碳減排。

表3 技術進步、雙重價值鏈嵌入與制造業碳排放的回歸結果
(2) 雙重價值鏈嵌入對制造業碳減排的影響檢驗
根據表3 列(2)結果可知,雙重價值鏈嵌入對制造業碳排放影響的回歸系數為-1.759,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雙重價值鏈嵌入程度提升可以降低制造業碳排放,促進制造業碳減排。換言之,雙重價值鏈嵌入是制造業碳減排的關鍵要素。細究其因,雙重價值鏈嵌入使得各省份可以通過全球價值鏈學習西方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并通過國內價值鏈后發優勢不斷累積高級生產要素,助力制造業轉型升級,降低制造業碳排放。并且,雙重價值鏈嵌入也可督促制造業企業進行高水平技術創新活動,提高整體創新效率,促進碳減排。由此,假設H2 得證。
(3) 雙重價值鏈嵌入的中介效應檢驗
在分析技術進步與雙重價值鏈嵌入分別對制造業碳排放的影響基礎上,考慮到技術進步會影響雙重價值鏈嵌入,文章進一步運用式(10)、式(11),檢驗雙重價值鏈嵌入的中介作用,即雙重價值鏈嵌入是否在技術進步與制造業碳排放的影響關系中發揮中介效應。表4 中列(3)結果顯示,技術進步對雙重價值鏈嵌入影響的回歸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技術進步會促進雙重價值鏈整體嵌入度提升。表4 中列(4)結果顯示,雙重價值鏈嵌入對制造業碳排放的負向效應顯著,且技術進步對制造業碳排放的影響效果有所下降,說明雙重價值鏈嵌入在技術進步與制造業碳排放之間存在顯著部分中介效應,假設H3 得證。可見,技術進步能推進雙重價值鏈整體嵌入度提高,為制造業碳排放降低提供良好條件,進而助力制造業碳減排。

表4 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為檢驗前文研究假設是否可靠,進一步對變量關系進行穩健性檢驗。其一,更換被解釋變量。碳排放強度是評估經濟增長與環境效應的綜合指標,將被解釋變量制造業碳排放替換為制造業碳排放強度(CEI),以單位工業銷售產值的碳排放來表示(噸/萬元),隨后重新進行回歸分析。其二,更換模型設定。參考呂越、馬明會(2021)[19]的研究,用雙限制Tobit 模型重新進行回歸分析。其三,進行分位數回歸。采用分位數回歸模型,分別設定0.25、0.50 和0.75 分位點,研究技術進步與雙重價值鏈嵌入對不同省份制造業碳排放的影響。結果顯示,技術進步與雙重價值鏈嵌入仍顯著抑制造業碳排放,促進制造業碳減排(限于篇幅,結果未列示)。綜上,基準回歸模型結果較為穩健。
文章根據國家計委、國家統計局的劃分依據,將30 個省份劃分為內陸地區(Coastal=0)和沿海地區(Coastal=1),分別進行回歸,用以檢驗上述作用是否在不同地區存在異質性。表5 檢驗結果表明,技術進步與雙重價值鏈嵌入均對內陸地區制造業碳排放的影響更顯著,對沿海地區制造業碳排放的影響較小。可能原因在于,沿海地區制造業技術進步快,通過新技術、新模式嵌入雙重價值鏈上游位置,提高附加值并降低能耗,因此碳排放相對較少。并且,沿海地區為促進產業轉型升級,逐漸將高能耗制造業內遷,這使得沿海地區制造業碳排放大幅減少。因此,近幾年沿海地區技術進步與雙重價值鏈嵌入對制造業碳減排的影響作用逐漸減弱。相較于沿海地區,內陸地區主要通過提供原材料、生產零部件與加工組裝來嵌入雙重價值鏈下游位置,制造業產品附加值較低,碳排放較大。同時,從沿海地區遷入的制造業企業日益增多,也使得內陸地區制造業碳排放量增大。因而,技術進步與雙重價值鏈嵌入對內陸地區制造業碳減排的作用更為明顯。

表5 地區與行業異質性檢驗結果
根據《高技術產業(制造業) 分類(2017)》,結合謝會強等(2018)[20]的分類方法,將16 個制造業細分行業分為傳統制造業與高技術制造業。從表5 結果可以看出,相較于傳統制造業行業,技術進步與雙重價值鏈嵌入均對高技術制造業碳排放具有顯著影響。原因可能在于,高技術制造業具有高產出、技術因素較多等特點,且是目前主流發展領域,受到政府廣泛關注。所以,相較于傳統制造業,政府會更傾向于將地方財政資金投入高技術制造業。而政府扶持的側重對于高技術制造業技術進步與雙重價值鏈嵌入位置提高具有積極影響,有利于加速技術進步與雙重價值鏈嵌入位置提升。在其他條件不變情況下,會顯著抑制高技術制造業碳排放。換言之,技術進步與雙重價值鏈嵌入對高技術制造業碳減排的促進作用更加明顯。同時,雙重價值鏈嵌入位置提高主要通過高技術制造業發展實現,較難通過傳統制造業發展實現,所以雙重價值鏈嵌入對高技術制造業碳減排的積極作用更為明顯。
文章選取2010—2020 年中國30 個省份16 個制造業的面板數據,檢驗技術進步、雙重價值鏈嵌入與制造業碳減排的關系,得到如下結論:技術進步可以調動制造企業綠色創新積極性和主動性,降低制造業碳排放,推動制造業碳減排;雙重價值鏈嵌入位置越高,制造業碳減排總量也越大;雙重價值鏈嵌入在技術進步對制造業碳減排的影響中起顯著部分中介作用;技術進步、雙重價值鏈嵌入對制造業碳減排的影響均存在區域和行業異質性,主要表現為在內陸地區和高技術制造業行業的影響更顯著。
第一,多頭協作,著力推動制造業節能減碳技術創新突破。制造企業必須以扎實推進“雙碳”工作為牽引,緊抓新一輪科技革命機遇,推進綠色低碳科技創新突破,促進傳統制造業產業與新興產業協同創新、融合發展,持續壯大綠色低碳制造業發展,以此降低制造業碳排放。制造業應順應時代減碳化、清潔化、高效化發展趨勢,聚焦能源清潔、高端制造等領域,全力推進重大關鍵低碳技術創新,著力攻克關鍵共性技術、前沿顛覆技術等技術難題。此過程中,國家應著眼于制造業長期發展戰略,整合政府、科研機構、行業協會、社會企業等多方資源,積極研發二氧化碳捕獲、封存和再利用技術,實現制造業碳排放轉化。同時,國家要加快體制機制創新,加強用好國家科技力量,搭建節能減碳技術推廣平臺,在推進技術進步的同時,推動節能減碳技術與產品落地應用,從根本上降低制造業碳排放量。
第二,跨區統籌,協同提升制造業雙重價值鏈嵌入位置。其一,應積極打破區域間貿易壁壘,推動區域一體化發展。地方政府應充分發揮雙重價值鏈嵌入對制造業碳排放的抑制作用,打破“地區保護”貿易壁壘,推進多樣化要素資源跨區域流動,共享雙重價值鏈參與紅利,從而推動制造業低碳集約化發展,降低制造業碳排放。其二,應積極推進沿海和內陸地區聯動發展,提升雙重價值鏈嵌入位置。政府部門應在符合環境標準情況下,鼓勵沿海地區制造業適度向中部、西部梯度轉移,優化區域產業空間布局,促進沿海地區高端制造業發揮帶動效應,推進內陸地區制造業向高端化方向邁進。與此同時,政府部門應積極落實西部幫扶計劃,引導沿海地區資本流入內陸地區,加強各省份之間的交流學習。此過程中,內陸地區省份應結合本地制造業發展實際情況,吸取沿海地區制造業發展的先進經驗,實現區域協同發展,推進雙重價值鏈嵌入位置向高端邁進,進而助力制造業碳減排。
第三,因業制宜,分層引導不同制造業行業節能減碳。政府部門應立足國際競爭格局變化實際與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現狀,科學、辯證地評估不同制造業發展現狀,據此制定差異化節能減碳引導政策。同時,政府部門應結合制造業各行業地位作用和未來發展趨勢,綜合考慮能源結構、碳排放基數、市場競爭力等因素,分行業、分領域穩妥有序開展制造業節能減排工作。具體而言,傳統制造業企業需積極推進氫能替代化石能源,加速“礦山—冶煉—加工”一體化發展,提高電爐鋼占比,以此降低能耗和損耗;高技術制造業企業需積極推進技術創新研發,加速高技術制造業嵌入雙重價值鏈更高位置,促進制造業碳減排。除此以外,政府應統籌考慮制造業節能減碳在現代產業體系建設中的地位,協同采用技術改造升級、產業結構調整、綠色產品創新等多種方式,促進制造業不同行業碳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