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雨 臧萬里
(1.南京體育學院研究生部 江蘇南京 210018;2.哈爾濱體育學院研究生院 黑龍江哈爾濱 150001)
在國家大力倡導進行體育運動的大背景下[1],人們在追求物質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時,也更為關注身心健康。中國早在1999年就步入老齡化社會,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顯示,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已達到26 402 萬人,占比18.7%[2]。處于不同情境階段中的老年群體,受經濟收入、身體狀況、家庭結構等因素的影響和制約,導致出現不同程度的心理健康問題。社會資本近年來作為一種新的概念工具被廣泛用來分析各種社會心理現象,并成為健康研究中的一個重要理論基礎。該研究探討的城市老年群體的體育運動、社會資本與心理健康的關系,是對這3 個變量間兩兩關系研究的一個突破。通過揭示城市老年群體的體育運動對心理健康的影響效應及社會資本影響機制,研究成果將為政府、社區、家庭等全面認識并重視城市體育運動對社會資本和心理健康的作用,合理配置體育公共服務資源,推動老年群體積極參與體育運動提供實證依據與政策建議。
“體育”一詞自出現以來就存在著概念之爭。《美國百科全書》[3]中,體育運動(physical education and sport)是泛指一切非生產性的體力活動,即從興趣出發,以競技為目的和以強健身體為目的的體力活動。體育學院通用教材《體育概論》[4]中,“體育運動是指以身體練習為基本手段,以增強體質,促進人的全面發展,豐富社會文化生活和促進精神文明為目的的一種有意識、有組織的社會活動。根據前人的理解,筆者認為體育運動參與是指在人類發展過程中,人們有意識地開展形式多樣、內容豐富的有益于自己身體素質的活動,并且這些活動具有強身、健體、娛樂、益心等功能。
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WHO)對心理健康作出定義:心理健康不僅指沒有心理疾病或變態,個體社會適應良好,還指人格的完善和心理潛能的充分發揮,亦在一定的客觀條件下將個人心境發揮到最佳狀態[5]。可見,狹義的心理健康指的是對心理疾病的防治,使心理健康功能得以維護和發展,廣義的心理健康則指的是個人對社會的良好適應。
老年群體的心理健康作為一個因變量,受到周圍社區環境、家庭生活方式、社會政策改變及其他多種因素影響。老年人常見的心理問題有抑郁、焦慮、孤獨等。認知功能下降,自我價值感與效能感降低的情況也屢見不鮮。體育運動可以促進老年人的身體健康,增強體質,對其心理健康和社會適應都具有積極影響。杜鵑[6]指出,中等強度運動負荷的老年人其心理健康水平明顯大于選擇大、小運動負荷進行體育鍛煉的老年人;Maung[7]認為,堅持體育鍛煉的老年人心理健康總體得分高于不堅持體育鍛煉的老年人,通過一定時間的體育運動,抑郁、壓力、焦慮會顯著降低。相關研究均表明,老年人進行體育運動對心理健康具有促進作用。
社會資本一詞最早由法國學者皮埃爾·布迪厄提出。目前,對社會資本的界定大致有3 種觀點[8]:一是以布迪厄為代表,他們認為社會資本是一種實際的或潛在的資源的集合,由相互間的關系組成一種網絡,每個人都處于這張關系網中;二是以科爾曼為代表,他們認為社會資本是社會結構的一個方面,有利于處于同一個結構中的人的某些行動,并使這些人的目標變為現實;三是以普特南為代表,社會資本是社會組織的特征,包括信任、規范和網絡,以合作為前提。筆者認為,不管對社會資本作何種定義,上述三種對社會資本的理解都表示社會資本是一種資源,嵌入人際關系中,并且可以利用。
探討社會資本與健康兩者之間關系的課題并不少見。社會資本與體育運動(身體健康)的研究,引起學者對社會資本與自評健康中的心理健康部分的關注。張文宏[9]從社會資本的兩個維度(結構性社會資本、認知性社會資本)出發去分析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認知性社會資本(信任)、結構性社會資本(體育團體)與更好的心理健康相關。陳諾云[10]通過納入控制變量(年齡、性別、婚姻狀況等),發現社會資本對心理疾病具有抑制作用,社會資本對老年人精神健康方面的影響程度大于身體健康。在老年人健康研究方面,社會資本以嶄新的視角來對老齡化健康進行研究,旨在增加老年人社會資本存量,促進老年群體的心理健康。
國內外有關體育運動與社會資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體育(體育運動參與、體育運動設施、體育網絡空間)與社會資本生成類研究方面。陳亮[11]從運動項目參與形式出發對社會資本能力進行了比較研究,結果顯示,集體性參與比個體性參與更容易生成社會資本(社會網絡及參與、互惠、信任、志愿精神)。仇軍[12]在生成類研究之外增加了二者間的影響研究,包括社會資本在體育領域中的影響研究、社會資本對體育運動參與者的影響研究以及體育組織參與與社會資本關系之間的測量。Hamano[13]認為,社會資本是一種獨特形式的社會互動或人類交往,在特定的環境或結構中促進個人和集體行動的社會聯系、規范、紐帶和信任網絡,其借用普特南《獨自打保齡—美國社區的衰落與復興》一文,用一起打保齡球這種以體育為基礎的社團形式運動,揭示體育運動與社會資本之間的關系。
體育運動、社會資本對老年群體心理健康的積極影響得到了國內外研究者的證實,并在理論構建、功能分析、實證研究等方面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目前國內現有文章大多數是從體育運動或者社會資本單一視角出發,探究其與老年群體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缺少3 個變量的相關性研究。綜上所述,提出2 個研究假設,研究框架如圖1所示。

圖1 假設模型圖
假設1:體育運動可以直接提高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
假設2:社會資本可以作為中介變量,在老年人體育運動和心理健康之間產生積極影響。
采用方便抽樣法,選取南京市玄武區孝陵衛街道的11 個社區內60 歲以上的老年人作為調查對象,共300人,男性153人、女性147人。
2.2.1 問卷調查法
根據研究需要,在南京市玄武區孝陵衛街道11 個社區內發放體育活動等級量表、社會資本量表、12題項一般健康問卷。共計發放問卷300份,由調查人員一對一發放并指導老年人完成,故不存在不認真作答、漏答等情況,回收有效問卷300份,有效回收率為100%。
2.2.2 數理統計法
采用SPSS 25.0 統計軟件對數據進行共同方法偏差檢驗,皮爾遜相關性分析法分析體育運動、社會資本及心理健康之間的相關性;多元回歸分析法分析多個自變量對因變量心理健康的影響。運用Process插件檢驗社會資本在老年群體的體育運動和心理健康之間的中介效應,并用Bootstrap 方法重復抽取5000 次來檢驗社會資本的中介效應。
2.3.1 體育活動等級量表(PARS-3)
該量表由橋本公雄編制、梁德清[14]修訂,從體育活動時間、頻率、強度3 個維度對人們體育活動進行測量。體育活動強度、頻率從1~5 等級記1~5 分;體育活動時間從1~5等級分別記0~4分。體育活動量=時間×頻率×強度。少量體育活動≤19分;中量體育活動得分在20~42 分之間;大量體育活動≥43 分。得分越高,代表體育活動量越大。該問卷的克隆巴爾系數為0.721。
2.3.2 社會資本量表
依據Onyx J,Bullen[15]編制的社會資本量表修改,包括志愿活動、社會聯系、社會參與、歸屬感、互惠5個維度,共36 題,采用李克特四點計分方式。“從不”到“經常”分別記為1~4分,分值越高說明社會資本水平越高。該研究的克隆巴爾系數為0.932。
2.3.3 一般健康問卷(GHQ-12)
對心理健康測量采用《12 題項一般健康問卷》[16],包括積極和消極兩個維度,共12題。采用李克特四點計分方式,其中6題正向計分,6題反向計分。GHQ-12得分在12~48 之間,分數越高,代表心理健康水平越差。該研究的克隆巴爾系數為0.741。
為避免問卷出現共同方法偏差的問題,進行共同方法偏差檢驗。該研究采用Harman 單因素方差分析進行檢驗,結果顯示,KMO 值為0.887,Bartlett 值為8433.628,P<0.01,且提取出特征根大于1 的因子10個,其中第一個因子解釋的方差百分比為25.151%,(小于40%),可以認為該研究數據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該研究對城市老年群體的體育運動、社會資本與心理健康進行皮爾遜相關分析,通過r值和P值來判斷兩兩變量之間的關系。當0.1<|r|≤0.3時,表示變量之間的關聯性較低;當0.3<|r|≤0.5時,表示變量中度相關;當|r|>0.5 時,表示變量高度相關,且P在0.01 水平(雙側)上呈顯著正相關。結果見表1。

表1 城市老年群體的體育運動、社會資本與心理健康的相關性
由表1 可知,鍛煉強度、鍛煉時間與社會資本的Pearson 相關系數為0.153、0.165,均呈低度正相關(P<0.01),即鍛煉強度越大、鍛煉時間越長,社會資本水平越高;鍛煉時間與心理健康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188,存在低度負相關(P<0.01),即鍛煉時間越長,心理健康水平越高;社會資本與心理健康之間的相關性系數為-0.326,存在中度負相關(P<0.01),即社會資本水平越高,心理健康狀況越好。
在納入年齡、性別、是否獨居、文化程度、退休前職業、退休后收入、是否有慢性疾病、怎樣評價自己的健康狀況、婚姻狀況、擁有哪種醫療保險等控制變量后,分別對體育運動、社會資本、心理健康進行回歸分析。模型1 以體育運動為自變量,社會資本為因變量進行回歸分析。模型2 以體育運動為自變量,心理健康為因變量進行回歸分析。模型3以加入中介變量社會資本對體育運動與心理健康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見表2。

表2 社會資本中介作用模型的回歸分析
回歸分析表明,體育運動可以正向預測社會資本水平,β=0.247,t=28.739,P=0.000<0.01,可見,體育運動對社會資本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體育運動對心理健康具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β=-0.212,t=38.113,P=0.000<0.01,體育運動對心理健康的影響同樣是顯著的。納入中介變量社會資本后,β=-0.292,t=24.936,P=0.000<0.01,表明體育運動、社會資本對心理健康具有顯著的影響。根據以上結果,構建中介模型圖2。

圖2 體育運動、社會資本與心理健康模型圖
為了檢驗社會資本在老年群體的體育運動與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采用PROCESS 中模型4 進行中介效應檢驗。采用偏差校正百分位Bootstrap 法,在95%置信區間重復抽取樣本5 000次。結果見表3。直接效應值為-0.038 7,占總效應的82%,其Bootstrap95%的置信區間為[-0.072 4,-0.005 1],不包含0;間接效應值為-0.008 6,占總效應的18%,Bootstrap95%的置信區間為[-0.018 0,-0.001 5],不包含0。表明社會資本具有部分中介效應,在體育運動、心理健康之間發揮了部分中介作用。

表3 社會資本在體育運動與心理健康間的中介效應分析
體育運動對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具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回歸模型顯示,體育運動每提高1 分,老年人負面情緒降低0.212分,體育運動對老年群體心理健康的直接效應較為顯著,證實了體育運動是提高老年人心理健康的有效方式。
筆者認為體育運動直接促進老年群體的心理健康原因有兩點:其一,體育運動可以形成對心理健康有益影響的內在機制,體育運動可以促進大腦分泌一種具有嗎啡作用(消痛并出現快感)的化學物質,這些化學物質有助于降低負面情緒。其二,體育運動尤其是長時間的有氧運動可以更好地提高老年群體的心理健康水平及生活質量,在抗焦慮和抗抑郁方面有顯著優勢。在本次問卷調查中,南京市玄武區孝陵衛街道老年人在選擇運動項目時,對慢跑、太極拳、養生術這類有氧運動表現出偏好,且鍛煉時間在30min以上的老年人占比為59%。
堅持體育運動,老年人會降低一系列負面情緒,提高自我價值感與效能感。各方應關注老年人心理健康,這啟示社區組織要發揮其作用,開展各種形式的活動,為老年人進行多樣化體育運動提供契機。老年人自身要提高運動意識,通過堅持運動獲得積極的情感體驗,認識到體育運動對緩解負面情緒的重要性。
該研究發現社會資本與心理健康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與體育運動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且通過Bootstrap 中介法檢驗,中介效應比值為18%。一方面,體育運動可以直接改善老年群體的心理健康;另一方面,社會資本通過體育鍛煉間接影響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加入中介變量社會資本進行回歸分析后,老年群體的心理健康提高0.08 分,驗證了社會資本在老年群體的體育運動和心理健康之間具有部分中介效應。但老年群體的心理健康作為一個因變量,受到其他多種因素影響,這種其他變量對心理健康的影響,還需要更多的研究去解釋。
與個體社會資本相比,集體社會資本能更好地發揮著社會資本的中介作用。社會資本由相互間的關系組成,每個人都處于這張關系網中。老年人通過體育運動獲得一定的人際交往,構建人與人之間互動的關系網。在關系網中,老年人提高了信任水平、獲得社會支持,歸屬感大大增強,使因退休后產生的孤獨感、自我效能感減少,提高積極情緒。老年人進行體育運動,社區體育設施成為他們的首選。雖然體育設施不能直接產生社會資本,但通過體育運動形成的人際交往是構建社會資本的一個有利途徑,也是影響心理健康的一個重要因素。國家應加大各類體育運動設施、體育公園、健身步道等設施建設,為老年人進行體育運動提供更多的場地選擇。社區體育設施是老年人接觸到的最直接也是最便利的設施,社區體育設施建設是重中之重。
體育運動可以直接提高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社會資本在老年群體的體育運動與心理健康之間存在部分中介作用,即社會資本水平對老年群體的體育運動及心理健康的影響有部分中介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