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薩克遷徙之途

劉秀軍

在民間傳說里“哈薩克”有一個浪漫的解釋——“白色的天鵝”。這個名字象征著哈薩克人群居和遷徙的傳統，而哈薩克那歷史悠久而又豐富多彩的游牧文化就集中體現在貫穿一年四季的大遷徙生活中，尤如“候鳥”一般，也因此哈薩克民族又被稱為“馬背上的民族”。

從阿爾泰山到伊犁河谷，再到天山南北，美麗的新疆大草原，都印記著哈薩克人的足跡。尤如冬季天鵝南北遷徙，隨牛羊逐水草而居；如守獵人，暑往寒來，游走天地之間、草原之上、雪山之壑。千百年來，他們不停地往返遷徙，游走在天地之間，游牧于草原大地。哈薩克族的牧民，用遷徙拓印了生命的痕跡，用腿丈量出世界的遼闊，用馬背承載起一段民族史詩。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哈薩克民族為了生存選擇了遷徙，卻又因為遷徙書寫出一首民族贊歌。

哈薩克民族的族源比較復雜，一般認為，現在的哈薩克族人主要是古代的烏孫、康居、阿蘭（奄蔡）人和原在中亞草原的塞種人、大月氏以及以后與匈奴、鮮卑、柔然、突厥、鐵勒、契丹、蒙古等游牧民族融合而形成，他們伴隨自然而生，最終又回歸于自然。

哈薩克民族生活在深山，缺少現代化設施，幾乎與世隔絕，生活狀態保持著原始狀態，但他們的生活是快樂、幸福、和諧、美滿的。由于依自然而生的習性，他們形成了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分寸感。哈薩克族大多數屬于游牧民族，因此天然對草原有著強烈的依賴性。用哈薩克族俗語說，“草地是牲畜的母親，牲畜是草地的子孫”，“草肥則牲畜壯”。

為了適應草場一年四季的生態變化，盡可能合理地利用草地和牧草的生長周期，也是為了草場的可持續發展、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哈薩克族不辭辛苦游走在草原之間。正是這種與自然相處的分寸感，讓遷徙刻在了哈薩克族人民的骨子里，展現出哈薩克牧民對于自然的敬畏之心與適應自然的民族智慧。

哈薩克族的遷徙伴隨著一年四季遷徙2～3次、往返4～6次，這個生來浪漫的民族在馬背上走過草原的四季。

游牧轉場一般是從草原的高處往低處走。每年的3月，哈薩克族牧民伴著春天的微風把羊群趕放到山頂上春牧場，迎接一年中最好的季節。到了6月，草原夏草茁壯生長，哈薩克牧民將畜群趕進高山夏牧場轉到山腰。9月迎著秋天的第一絲涼意，牧民又將畜群趕到山坡或山下秋牧場。此時牧民會未雨綢繆留下一片草地，打草作為冬天的備用糧。

快入冬時，牧民會趕在寒冬來臨前遷回冬牧場，回到平原盆地的荒漠草原地帶，或改為圈養，這里地面沒有厚雪覆蓋，牲畜能覓食牧草，新疆人亦稱為“冬窩子”，牧民利用這里凍干了的牧草及補飼少量儲備的干草過冬。

次年3月底到4月初，當春天的暖風再次融化冰雪的時候，哈薩克牧民們再次迎來新一年的遷徙生活，如太陽東升西落，組成了草原上獨一無二的民族風景。

到了這種游牧文明即將瀕臨滅跡的今天，人們對于它的認識和了解，隨著社會現代文明的不斷發展而漸漸淡忘。在眾多旁觀者眼里，這只不過是一種相當原始落后的生活方式。但正是這樣樸實的民族，用自己的腳步走出了一條生命之路，亦是幸福之路。

遷徙總是以家族為單位進行的，駱駝成為他們的主力軍，牧民則騎在馬背上，四周環繞的牲畜身上都提前做上了標記，家族的傳承濃縮在這里，每一步都留下了屬于他們的生命痕跡。

遷徙之日，哈薩克牧民全家都會早早起床開始做龐大的轉場工程的準備工作，全家各有分工，一直忙到真正踏上轉場的路途。但其實哈薩克勤勞的婦女，早早就開始了準備工作，她們將全家人遷徙之路上所需要的食物提前備好，用雙手支撐起家族的使命。

千年牧道，印記著多少牛羊馬蹄，又延綿著多少哈薩克牧民生活的幸福甜蜜。伴著黃沙滾滾，千百頭牛羊傾瀉而下，洶涌的沙海逐浪排空，其震撼不可名狀。哈薩克牧民在這漫天的黃沙中走來，朝著天際走去。家族里的婦女往往會帶著孩童提前到達目的地，男人們趕著牲畜們緩慢轉移，由于路上環境復雜，每個人都不敢掉以輕心，肩負著一個家庭的重擔風雨兼程。較之于過去，如今哈薩克“轉場”人有了更多選擇，比如騎著摩托趕牲畜、開車載牲畜轉場等。也有些有條件的家庭會用轉場車為家里的婦女兒童保駕護航，但不變的是傳承千年的生活方式。

哈薩克牧民的遷徙不是一種漫無邊際、沒有目的的流動，而是有著非常清晰的社會邊界。這種邊界依賴于社會和族群、部落的規范，且非常明確地規范和約束著族群和部落人們的行動。這種流動性體現在游牧族群能夠在殘酷多變的生態條件及社會組織不確定的條件下保持秩序和整合的一種能力。

草原，是游牧文明的搖籃，他們伴著草原出生，一生依靠草原賴以生存，卻又在百年之后歸于草原。伴隨著牛羊的叫聲與蹄聲，茫茫草原仿佛被撕開了一個裂口，染上了濃濃煙火氣。哈薩克人的歷史在遷徙中譜寫 ，哈薩克人的家在漂游中誕生。

未來，哈薩克族牧民轉場的牧道或許會在科技發展、社會變遷、生活水平提高等因素影響下慢慢消失，汽車也將替代徒步，傳統的大遷徙或將成為歷史，但讓人不禁思考：一望無際的草原和現代化的樓房，到底哪一個才是哈薩克人民真正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