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戲團和博物館 ( 上 )

洛倫斯·塔萊拉奇

譯/唐水良 繪/老貓工作室

牙疼的大象

夜已經很深了，整個小區陷入一片漆黑中。黑暗中的一扇窗里，一只小燈泡閃爍著燈光，就像鉆石一般顯眼。

透過閣樓的天窗，左依依、艾莉莉和小克擠在一張沙發里，他們面前的大電視里，十幾個小丑撐起一個巨大的馬戲團帳篷，長著巨型耳朵的大象突然出現在空中。小克瞪大了眼睛看著，在他懷里，一團小毛球顫抖著。

“看，阿奇！你的耳朵跟大象差不多一樣大！”阿奇是小克養的龍貓，此時，它十分配合地看了一眼它的主人。

“艾莉莉，人們為什么要把大象關在監獄里啊？”小克問他姐姐。

“是籠子。人們把它關起來，是因為它對人們來說有點兒危險。”

“馬戲團的主人一點兒都不了解大象，他們不考慮大象的感受嗎？”小克回答道，眼里含著一大顆眼淚。

“你說得對，小克。”艾莉莉最好的朋友左依依拿過電視遙控器，把電視關掉了，“大象有感情，它們也會感到難過，但是人們從來不會在乎它們在想什么?！?/p>

“人們真應該開始學習傾聽它們！”小克兩手用力地握緊拳說道。

“是的。還有一只衰老的大象的故事，它的主人以為它瘋了而把它拋棄了，許多年后，主人才意識到當時那頭大象只不過是因為有一顆牙疼所以顯得狂躁不安的緣故?！?/p>

“真的嗎？那它的主人后來找到它了嗎？”

“沒有，那頭大象已經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見不到主人了……”

艾莉莉覺得左依依扯得有點遠了，她看到弟弟抿著嘴巴，像是快哭了。左依依朝艾莉莉使了個眼色，湊到小克的身邊輕聲說道：“但是我知道這頭大象在哪里！小克，如果你想的話，我甚至可以帶你去看它……”

小克立刻破涕為笑，他抬起頭，挺起胸膛，一副想要立刻出發的樣子。“好！太好了，依依姐，我們現在就去看你剛才故事里說的大象吧！”

“那么，請帶好你們的‘裝備！我將帶你們去一個不一樣的‘馬戲團……”

“翻越”攝像頭

這天晚上，左依依、艾莉莉和小克背著各自的背包，帶著手電筒，匆忙穿上雨衣，踮著腳尖輕悄悄地從閣樓上下來，伴隨著房間傳出的呼嚕聲，他們一個接一個安靜地走出房子。一陣涼風吹在他們臉上，小克打了個哆嗦，扣上了雨衣的紐扣。

不得不承認，左依依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兒，她天性好奇，總是想要發現和了解大自然中她尚不了解的奧秘，這很有可能遺傳了她的父母——兩個鳥類學家的好奇心，起碼她自己這么認為。于是，左依依沿著父母的研究線索，試圖去了解母雞為什么沒有牙齒，又或者大象為什么沒有翅膀。但是，左依依的父母卻沒時間給她解釋這些，他們總是在世界各地進行著沒完沒了的科研活動，而左依依則被丟給上了年紀、有些糊涂的奶奶，和她一起生活。因此，左依依喜歡上了一項新的活動——每個晚上和朋友們一起去博物館“探險”，尋找自己提出的各種問題的答案。左依依想：也許有一天，當父母又一次準備離開家去探險時，自己也能成為探險隊的一員。

左依依像平常一樣，挺著頭、雙手背在后面大步走著，小克緊緊地貼著他姐姐，他們繞過圓形大花園，又繞過博物館入口處的圓形大理石石柱，來到一扇黑色大門前。左依依用力抓住門上的橫欄，試圖打開門，大門卻絲毫不動——顯然，守夜的保安已經把它鎖上了。

左依依轉身對艾莉莉和小克說道：“我們得從上面爬過去。”她快速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屋頂方向，一躍而起，瞬間，她已經到大門的另一邊了。

“現在輪到你們了。小心移動的攝像頭，在攝像頭轉過去拍另一條街道的時候趕緊起跳?！?/p>

艾莉莉抬起頭，看到一個她一直都沒注意到的移動攝像頭，安裝在正對著博物館后門的地方。支撐著攝像頭的機械臂突然開始移動，攝像頭轉向了街道方向，艾莉莉抓住時機也跳過了大門。

“來吧，小克，等攝像頭再次轉過去的時候，你就跳過來。1、2……3！”

小克閉上眼睛，緊緊地抓住橫杠，縱身起跳，在他跌到地上前，艾莉莉接住了他。接著，他看向左依依，想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左依依已經把她的鼻子貼在了博物館后面的某個工作室的窗戶上，艾莉莉和小克也學著她這樣做。一排窗戶后面有一個奇怪的實驗室，透過簾子的縫隙，可以看到一些大盆，動物的表皮浸泡在盆里的綠色液體里。許多彩色燒瓶以及各種尺寸的手術刀整齊地排列在一旁，一個大大的線軸上插著一根手指長的針。

“又是瘋狂科學家的秘密實驗室？”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的，小克，”左依依狡黠地回答道：“這是一個動物標本剝制室，這里可以使動物復活。”

小克正準備逃跑時，突然，身后的大鐵門被誰打開了……

古老的大象海報

左依依、艾莉莉和小克躲進墻角，昏暗中，只見一個長著大胡子，頭上一直戴著帽子，身材像熊一樣強壯的男人從幾厘米的門縫里閃身出來，肩上扛著一只大編織袋。他偷偷地看了看右邊，又看了看左邊，接著，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鐵門。

“他肯定要干什么壞事！”艾莉莉輕聲說，那個男人似乎聽到了一般，警惕地抬起頭，三個孩子快速地躲回角落里。這個男人再次左右看了一眼后，迅速從一扇玻璃門溜進了博物館，快速關上門。

門關上的時候，有什么東西從他的褲子口袋里掉了出來。三個小伙伴輕輕地走過去，發現是一個紙團。為了不被發現，左依依只能趴在地上去往前竄了一截距離一把抓住紙團，然后艾莉莉和小克拽著她的褲腳將她拽回墻角。

“他掉了什么東西？”

“快看看！”小克輕聲道。

左依依把皺成一團的紙打開，里面有三個20世紀的黑白小廣告。廣告上的墨跡已經很淡了，昏暗中看不清楚上面的文字。左依依走到光線下想看清楚上面寫了什么。

三張廣告中有兩張上面畫著大象。在第一張廣告上畫著馬戲團帳篷里的一只大象站在它的訓練師旁邊。

第二張廣告上，訓練師坐在大象的背上，大象身上是印度風格的裝飾，廣告上寫著一個新賣點：剛在日內瓦出生的小獅子。

第三張廣告由于墨水太淡了，孩子們壓根看不清楚，好像是在宣傳美人魚和它的幼仔。

為了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左依依又重新仔細查看了這些廣告，三張廣告風格相似，好像都出自瑤光馬戲團。她思考了一會兒。

“什么馬戲團？”艾莉莉問道。

“瑤光……我知道有上海、大連和北京馬戲團，但從沒聽說過瑤光馬戲團，誰會用星星給馬戲團命名呢？”

艾莉莉和小克因為不知道答案，沒有說話。

“我們去弄清楚這一切吧！”左依依把小廣告塞進衣服口袋后，轉身朝著動物標本剖制室的玻璃門走去，“正好利用現在的機會！我們去看看博物館里到底都有些什么！”

有人憑空消失了！

三個小探險家趴在地上像蜥蜴那樣匍匐進入前廳，悄悄地經過了動物標本剖制室。一進房間，他們就趕緊躲到了一張桌子下面。

穿著一身黑色衣服的大胡子男人正彎著腰在一個帆布篷下翻東西。他突然站起來，走向位于動物標本剖制工作室后面的電梯，走進電梯后，門隨即關上了。孩子們從藏身的地方出來，走向電梯間。

“電梯是去哪里的呢？”艾莉莉問道。

“可能是去地下室?！弊笠酪揽粗娞葑髠鹊男∑聊换卮鸬馈Ｆ聊簧嫌袀€綠色的箭頭顯示電梯是上升還是下降，如果它沒有亮的話，屏幕中間就會亮起一個數字，代表現在電梯停在那一層。

“大胡子男人好像沒有下去?！毙】藥е唤z不安說道。

左依依沒有回答，她繼續觀察電梯旁的小屏幕。突然，數字不見了，只有黑掉的屏幕。他們安靜地看著屏幕，等待箭頭亮起來指示電梯去的樓層，或者閃爍起某個樓層的數字。然而，屏幕一直黑著。

“奇怪了，”艾莉莉說道?！八降兹ツ睦锪?？”

“噓！”小克把手捂在嘴上小聲說道。“他可能還在電梯里！”

“不會的，小克。”艾莉莉回答道?！按笸砩系模粋€人待在電梯里干什么？”

左依依一言不發，她在想究竟發生了什么。突然，一聲清脆的金屬聲傳來，電梯門開了。“被發現了！”大家都嚇呆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左依依睜開一只剛才慌亂中閉上的眼睛，在幾秒的寂靜之后，她決定睜開第二只眼睛。她看到了讓她意外的情景：電梯是空的。

“怎么回事？”艾莉莉和小克同聲問道?！澳侨嗽趺床灰娏?？憑空消失了！”

雙向電梯

“艾莉莉，他不可能就這么憑空消失的！”

“老實說，這很奇怪，不是嗎？他走進電梯里，既沒有上升也沒有下降，接著電梯門打開了，‘嘛哩嘛哩哄！里面沒人了！”

“我們應該進去仔細看看，而不是在這兒胡思亂想，”左依依回答道，她已經一腳踩進電梯里?！半娞堇飸摃姓f得通的答案?！?/p>

她俯身觀察每一樓層的按鈕：“我們仔細研究一下。我們現在在一樓，博物館至少有三層，地下室應該放著他們的館藏。”

左依依托著下巴在思考。艾莉莉和小克在一旁等著她繼續說。

“沒錯，就是這樣！”

“什么？就是哪樣？”一頭霧水的小克問道。

“電梯不僅用來去到各個樓層，它也是動物標本剖制工作室和博物館之間的通道！”

“什么意思？”艾莉莉問道。

“很簡單。我們現在在一樓，對吧？”

“是的，所以？”

“博物館就在電梯的后面！”

“啊？”艾莉莉和小克同聲道。

“就是這樣的！”

“這怎么可能？”艾莉莉問道。她已經開始感到不耐煩了?！澳阌X得自己會穿墻術？左依依，你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穿過金屬板，是嗎？”

“當然不是！你看……”

左依依按下電梯一樓的按鍵，電梯門關上了。小克屏住呼吸，電梯里的燈光還亮著，但是他知道如果他們不趕緊按其他樓層的按鈕，電梯里的燈就會由于節能模式自動關閉，他們三個很快就會處在一片黑暗中。他把背包抱在胸前，希望感受到阿奇暖和又柔軟的身體。

電梯里的燈熄滅了，小小的空間陷入了一片漆黑。

“左依依，你打算把我們困在這里面多久？”艾莉莉帶著一絲不安的語氣問道。

“好了！”左依依又重新按下了電梯的0鍵，電梯頂又亮起了燈。艾莉莉和小克看了一眼周圍。

“什么好了??？我們還是被關在這個鐵箱子里，我們被困住了?！毙】撕暗溃p腿抖動得越來越厲害了。

“當然沒有，小克，你看……”

背對電梯門的鐵板開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接著，門滑動起來，朝著一個黑乎乎空間方向打開了。左依依轉身看向她的朋友們，臉上掛在一個大大的笑容。

“電梯有兩張門，可以從這里去博物館里的動物標本剖制工作室，這就是答案！我們早就應該想到這一點！”左依依一邊說，一邊走出了電梯。

空中的龐然大物

左依依、艾莉莉和小克在黑暗里走著，經過了一間看起來像展廳的地方，最終停在一面玻璃墻前。

艾莉莉靠近玻璃，觀察玻璃后面一個一個挨著的小格子。干燥過的植物和各種各樣的石頭被精心地擺在小瓶子里。一排小長頸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瓶子看上去年代久遠，邊上還有一本攤開的舊書，上面寫滿了數字和陌生的符號。忽然，小克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

“阿奇！阿奇！馬上從那里下來！”小克一邊跺腳一邊大喊。

左依依趕緊跑過去，捂住小克的嘴不讓他出聲。

聲控燈隨著小克的聲音打開了，大廳明亮起來。在偌大的紅磚墻房間的正中央，一只大象被擺在一個巨型底座上。大象抬起前腿，撅著長長的象鼻，看上去好像在噴水，又像是十分生氣，準備用象腿把敵人踩在腳下。在它的上方，一只張開翅膀的翼龍盤旋在空中，正在尋找獵物。

小克既沒有抬頭看，也沒有注意周圍的環境，他在焦急地找阿奇，從他肩上溜走的阿奇早已經飛快地穿過房間，沿著十幾米高的植物墻爬到了玻璃房頂。小克把手攏成喇叭狀壓低嗓音再次喊他的寵物馬上下來。壓根沒用！正忙著在植物墻中嗅來嗅去的小家伙根本不搭理他，連頭都沒抬。

“小克！”艾莉莉噓聲道，“你過來！不要管它，它等會兒自己會下來。”

艾莉莉剛說完話，龍貓就抬起嘴，一臉困惑的樣子。小克決定聽姐姐的話，不管它了。這時，阿奇抖了抖左邊的胡須，又動了動右邊的胡須，抬起一只爪子揉眼睛，待在原地不動了，只有兩只閃亮的眼睛在房間的四周掃視?？粗魅送蝗蛔唛_，它便也沿著剛上去時的路徑爬了下來，急急忙忙地爬回小克的肩膀上。

“你看！”艾莉莉對小克說，“阿奇又不笨……它才不會自己單獨待在那么高的地方呢！”

小克沒有接話，扭頭看向別處，這一抬頭，便看到大翼龍下方位于房間正中央的龐然大物……

會飛的大象

“哇！這不是動畫片里的小飛象丹波嘛！但是你看，艾莉莉，它的耳朵也沒有那么大嘛！”

小克還沒有發現懸掛在他頭頂上方的巨型翼龍，他在一直看著那頭抬著前腿、甩著長長的象鼻的“放大版小飛象”。艾莉莉擔心她弟弟看到翼龍后會突然大叫出來，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小克，”艾莉莉裝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說道，“龐奇也是一頭飛象，你知道嗎？”

這招兒果然管用，小克的目光瞬間就被吸引到艾莉莉的臉上了。

“龐奇？一只飛象？”

“是的！這只大象叫龐奇，很久之前，龐奇是品德爾馬戲團的吉祥物。幾乎在所有海報上都可以看到它，它脖子上圍著餐巾，準備上桌享用它的晚餐。但是有一天，它的主人決定帶它回泰國生活，它傷心到瘋了，它用鼻子把一個來給它喂食的可憐人卷起來甩來甩去?？吹剿谋┝π袨?，馬戲團主人認為它瘋了，于是它趕出了馬戲團?！?/p>

“那后來呢？它回到森林里了嗎？”小克接著問道。

左依依接過話茬：“沒有，小克，龐奇死了，不然你怎么會在這里看到它。”

“他們殺掉了它？”

“是的，你說對了，就是這樣：他們把它殺了。當時龐奇被捐給了震旦博物館，因為它曾經是馬戲團的大象，它被制作成一個姿態生動的標本。但是你想想，人們想把龐奇放到這個房間的時候，它太大了，根本進不來。所以，博物館就只能讓它從頭頂上方的玻璃房頂飛進來，就像小飛象一樣！”

小克順著左依依的手指看去——他看到了他們頭頂上方空中懸掛著的巨型翼龍，它張著血盆大口，好像要把他們全吞下去。小克被嚇了一大跳，他的心怦怦亂跳起來，張著嘴，好像要把受到的驚嚇全喊出來。

在他尖叫之前，艾莉莉及時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走吧，小克，我們去看看博物館藏在展覽廳某處的另外一個馬戲團動物……”左依依拉開展廳右邊的玻璃門，一個通往樓上的水泥樓梯出現了，艾莉莉拽著小克的袖子，一起離開了這個“可怕”的地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