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學濤
我們知道,吃貨從來不把自己叫作吃貨,而喜歡自稱“老饕”,但你知道嗎?“老饕”這個稱呼是錯誤的,而且已經(jīng)用錯了1000多年。
這個錯誤應該是源自蘇東坡的一篇文章,叫《老饕賦》,在這篇文章里,蘇東坡自稱“老饕”(“蓋聚物之大美,以養(yǎng)吾之老饕”)。其實,老饕代表貪財,老餮才是貪吃,如果要較起真兒來,吃貨們應該叫作老餮。那么,饕餮是什么?
追根溯源,饕餮是上古四大兇獸之一,這四大兇獸分別是混沌、梼杌、窮奇和饕餮。
混沌的特點是又聾又瞎,梼杌的特點是頑固不化,窮奇的特點是背信棄義,饕餮的特點是貪財好利。
大家看看,這哪里是在說什么四大兇獸,明明是在諷刺某些人像禽獸一般,這些所謂的兇獸只是背了黑鍋而已。
其中,饕餮是四大兇獸里的大明星,知名度和流傳度都排第一,它長啥樣?“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行為的最大特點是把自己吃得只剩下了腦袋。所以,如果你在某個青銅器上發(fā)現(xiàn)這個神獸除了腦袋還有身子,那不好意思,這個理論上不能叫作饕餮紋,而應該叫作獸面紋,只是大家都習慣了偷懶,索性把所有的獸面紋都統(tǒng)稱為饕餮紋。
獸面紋為什么興起于商代,春秋以后就消失了呢?

我們知道,夏商周的時代主題,文雅一點說叫作“祀與戎”;通俗一點說,叫作“活下去”。活下去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四個字:“你死我活”,要么你死,要么我活,特別殘酷,對嗎?
那么,威脅人們活下去的因素有哪些呢?
總體來說有三個:第一,環(huán)境惡劣;第二,動物兇猛;第三,強敵環(huán)伺。表現(xiàn)在青銅器上,就是把自己假想為兇悍的猛獸,幻想自己擁有猛禽猛獸的能力,比如健壯的身體、特殊的才能,以及超凡的智慧。
在那個時代,擁有這些能力的動物一定活得比人好,所以,青銅器上都是獰厲的眼神、鋒利的爪子、善飛的翅膀和深邃的表情,而絕不會有雞鴨鵝和蝴蝶、鮮花。
這些可怕的紋飾,一是表達對猛獸的崇拜;二是希望自己和它們一樣威猛;三是告訴別人別來惹我。
這些紋樣如何創(chuàng)作呢?這是有套路的:首先“工匠們”把動物分割成相等的兩半,然后拼成一個平面,再將同一幅動物的身體各部分不斷地重復再重復,猛一看和畢加索的立體主義很相似。
在所有紋樣里,饕餮紋最為突出,它主要是兩種畫法,一種是以鼻梁為中心,形成一幅完全對稱的圖案,圖上有五官和角等;另一種方法,是左右各有一個夔紋,然后左右對稱使之形成饕餮紋。它最大的特征是“卡姿蘭”大眼睛。
除了饕餮紋,最常見的青銅紋飾還有蟠螭紋和蟠虺紋,所謂的蟠螭紋,就是一條無腳瘸腿龍;所謂的蟠虺紋,特點是頭尾不分,兩頭都有嘴。
到了春秋戰(zhàn)國時期,鐵器時代來臨,人類已經(jīng)逐漸站到了食物鏈的頂端,對猛獸不再恐懼,獸紋開始變得自由奔放、清新飄逸。
有意思的是,今天的我們再去看青銅器,不會再覺得恐懼,相反,我們還會覺得很多動物造型的青銅器給人一種蠢萌的感覺,和我們家里蠢笨的寵物沒啥區(qū)別。你說,這件事情如果被商周的統(tǒng)治者知道了,他們會不會很生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