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采花人

鮮 然（內蒙古）

1

一枝荷在水塘中。

采花人的眼睛里有一把剪子。

你把筆墨一甩，說，請看，這就是香。

2

你趕忙起筆，枯干的荷立馬鮮活起來。

鳥兒扇著翅膀，尋找口糧。

一個常年生病的人拉開冬天的窗簾。看見池塘有水，水里有荷。

3

一花一葉一蓮蓬，還有一只麻雀。

塵世給我們的啟示是，要學會和生活和解。

現在，風還在窗外吹。

宣紙上洇開的胭脂和墨汁。也是花在開，麻雀在飛。

4

這不是遙不可及的異境靈壤。

這是想象的麻雀守著想象的荷花，抑制的激情。

你就想讓那個人看一看。

5

在夜晚鋪開宣紙。

讓往事有隱秘的美。

活在塵世的瑣碎之外。微醺讓人感覺更好。

過去和現在，你用一朵花的勾連。

6

給你真正安慰的，總是那些花。

總是那些花解了疼和苦。

一遍遍畫下荷。仿佛一遍遍重回靜謐。

出逃的人想要的獨自時光。

7

除了荷，什么也沒有。

它浮出水面的時機取決于你。

就像鳥兒飛過還是沒有飛過，你都要讓它飛。

這記憶的選擇，所有的未竟之愛。飛一飛又如何？

當作擺脫如何？當作自己對自己的放過。

8

你說，成荷。就成了荷。

你說，鳥出。鳥就出現了。

從春到秋，又到冬，這練筆的過程，只有荷花和麻雀。

埋在淤泥里的只字不提。

9

如果隱身荷之中。

要不要再碎碎念叨生命和生存。

從一枝荷到另一枝荷，你用了整整一年，或許會更長。

看見自己的泥淖。也看見自己的突圍。

荷出淤泥才是荷。

10

微風刮過池塘。挨在一起的蓮枝簌簌響動。

你抱了誰一下，又松開。這清淡的哀愁，你想記下它。

你和一只麻雀互相看見。它飛給你看。你畫下它。

11

在清晨研墨。

讓隱秘往事輕盈起來。

很多次了，你一遍遍說著那扇動的雙翅，輕輕說。

若是蘸飽了墨汁，就沾染太多霜雪。

做荷還是做麻雀，你說，請選擇。

12

跟隨一朵花一只鳥進入深處，又爬上高處。

采花人走著走著就走回寒涼了。寒涼里，什么也沒有。

你把抖落紙上的墨滴涂抹開，說，請看，這就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