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臉

代安魁

周末晚上七點半，我主持召開局長辦公會議，研究上報擬提拔副科級干部人選。會議開始不到5分鐘，我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號轎車駕駛員涉嫌酒駕，請予查處。”看后，我撲哧一聲笑了，似自言自語、又似對大家說：“我離開交警崗位都兩年多了，竟還有人記得我。對不起，這事現在不歸我管。”

會上，大家爭相推薦、踴躍發言，最后的意見是，可以從以下兩人中考慮：一個是鼎原鄉文化站的柳澗，另一個是城關鎮文化站的石鑫。

柳澗和石鑫都是兩年前選派到我局的年輕干部。柳澗陽光帥氣，工作有思路，辦事有力度。大家對他的評價是：不笑不說話，不叫領導不說話，不叫哥（姐）不說話，他的臉就是文廣旅局的一張名片。

石鑫業務嫻熟，多才多藝，一個人能表演男女二重唱。每有文藝晚會，他便給自己左半臉畫上胡須扮男的，右半臉抹上胭脂口紅扮女的，人稱“陰陽臉”。聽說他和鼎原鄉旅游公司的一個姑娘處得火熱。

這兒正討論著，我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見還是剛才那個陌生電話，我便直接掛了，但對方很執著，再次打了進來。大家都看著我，似乎想知道是哪個領導在說情、打招呼。我索性按下接聽鍵：“今天晚上7點半，一輛車牌號為××××的黑色比亞迪轎車，由鼎原鄉開往縣城，駕駛員涉嫌酒駕、醉駕，請予查處！”我聽后笑了笑：“怪了，這人還真把我當成交警隊長了。不用理他，繼續開會。”

這時，負責會議記錄的趙主任說：“代局長，這個車牌我好像見過，應該是咱們局的車，讓我看看。”趙主任立刻打開電腦，快速查看文廣旅局車輛備案登記表，并很快找到了答案。

“車是城關鎮文化站石鑫的。”趙主任說。

趙主任隨即拔打石鑫的手機，無人接聽，他知道石鑫和柳澗好，又接著撥打柳澗的手機，也無人接聽，屋里的空氣瞬間凝固起來。

不到兩分鐘，柳澗回了電話過來。趙主任便問他今天是否見過石鑫，有沒有辦法聯系到他。柳澗說，石鑫今天到鼎原鄉采風，晚上和他一起吃的飯，想著是周末，倆人還都喝了酒，已讓朋友小王送他回縣城了。

聽柳澗如此說，大家便不再說什么。但不到十分鐘，柳澗的電話又打了進來，語氣十分急促：“不好了，趙主任！石鑫找不到了！我剛才聯系了小王，小王說他沒能送石鑫回去。他扶石鑫上車后發現自己沒帶駕照，等他取駕照回來，也就是十幾分鐘時間，石鑫和車都不見了。石鑫喝了酒，又是晚上，現在卻聯系不上，這可怎么辦啊，我現在就打車往城里趕！”

因擔心石鑫出事，我當即打電話給交警隊的李隊長，向他說明石鑫所駕車型、車牌號碼和行車路線，請他幫忙查詢。

幾分鐘后，李隊長回電說：“代局，先告訴您一個好消息：人平安，車完好！再告訴您一個不好的消息：石鑫涉嫌酒駕，已被值勤交警‘請到了交警隊。”

得知石鑫涉嫌酒駕被“請”到了交警隊，我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當即決定提前結束會議，驅車前往縣交警隊。不一會兒，柳澗也到了，他一見我就一個勁地自責：“對不起，代局長，今天的事都怪我，我不該讓石鑫喝酒，不該讓他喝酒后回家，更不該在未確認他回到家之前自己先睡覺，您處分我吧！”見柳澗如此說，我原本想發的火終于沒說出口。我喜歡他這種有錯不推卸、遇事敢擔當的性格。我覺得我可以向我的老局長、分管公安工作的張副縣長交差了。前不久，張縣長悄悄跟我說，他的丫頭看上了柳澗，讓我對這娃多加留意。老領導特別交待：“不是看他的長相，主要是看他的人品。”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交警隊李隊長打來電話，笑著說：“代局，生活永遠比電視劇精彩，我估計那個舉報人要傻眼了，你們單位的那個石鑫，什么事也沒有，一會兒就可以回去了。他呀，他根本就沒開車。”

“沒開車？”我和柳澗都睜大了疑惑的眼睛。

這時，只見一個身材苗條、長相俊美的姑娘攙扶著左右搖晃的石鑫出了交警隊。

“歡歡！”柳澗輕輕地叫了一聲。石鑫不知是害羞還是因喝了酒的緣故，臉上紅紅的。

我回頭看了一眼柳澗，猛然發現這張原本帥氣的臉正由白變紅、由紅變紫、由紫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