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的“同事”

李利軍

這兩個人，看起來就像外鄉人，一個五十來歲，一個二十來歲，他們在小區里已經轉了半天。最后，他們來到19號樓門前的小廣場上，找個能看到樓梯口的石墩坐了下來。五十多歲的掏出煙，抽一支叼在嘴上，二十來歲的馬上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火。然后，他們閑聊了起來，眼睛不時朝19號樓樓梯口瞟。

天慢慢地就黑了下來。小區的路燈亮了，許多老年人吃過晚飯，三五相邀，外出散步，或者朝著響起廣場舞音樂的方向奔去。

這時，一個染著紅頭發的年輕人，手里拎幾個袋子，里面看上去裝滿了各種食品，他四處張望一下，進了樓梯口。

五十多歲的把煙頭“呸”的一下吐到地上，伸出腳蹍了蹍，咳嗽一聲。二十來歲的馬上收起手里正看著的手機，同時也收起了看手機視頻時產生的笑容，目光轉向樓梯口，又轉回來望著五十多歲的那個人，雙方眼神交流了一下。

十分鐘后，他們坐電梯來到15樓，觀察了一下，五十多歲的示意一下，二十來歲的上去敲門。

好一會兒，門才打開。紅頭發起先還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想奪門逃跑時，已經被二十來歲的控制住了，說：“不許動！我們是……”五十多歲的早閃進了門，眼睛一掃，看到客廳沙發上斜躺著一個老太太，立即轉身打斷二十來歲的話說：“小李，別開玩笑了，你倆怎么到一起就鬧！”

老太太抬頭朝門口看，她耳朵有點背，沒聽見什么，見有人進來，問紅頭發：“孫子，誰呀？” 老太太看起來有七十來歲，身體不是太健康，有點虛弱，旁邊沙發上放著幾袋子打開的各種食品。

紅頭發剛想說話，五十多歲的搶著說：“奶奶，我們是你孫子的同事，來找他一起出趟差，不好意思，打擾您老人家了！”

“哦，好哇，”老太太說著，要站起來，五十多歲的上前輕輕按住了她，“我孫子同事？快倒茶呀，孫子，好久沒有人上門了……”

紅頭發自從這兩個人進門，就明白自己的事東窗事發了。他有好多天沒進這個家門了，這一陣一直東躲西藏，今天實在不放心一個人在家的奶奶，冒險給奶奶買點兒吃的送過來。

五十多歲的好像思考了一下后，從口袋里掏出皮夾，數了數里面的現金，都掏了出來，遞給老太太說：“奶奶，您孫子在單位表現不錯，這不，我們和他一起，把獎金送到您這里了，怕他亂花錢。”說著，就把錢塞在老太太手上

“真好哇，孫子有出息了！”老太太一邊數著錢，一邊問，“您是領導吧？快請坐呀！”

“嗯，是的，”五十多歲的說，“我是他的科長，您孫子在單位表現不錯！”他用眼望了望紅頭發，見紅頭發已經安靜下來，羞愧地低下了頭，又大聲說，“我們都希望他以后更加努力，腳踏實地，做得更好，給奶奶爭氣呀！”

“感謝領導的教育和培養！”老太太很高興，望著紅頭發笑得合不攏嘴。二十來歲的那個則用眼睛緊緊盯著紅頭發，紅頭發用袖子擦著自己的眼角。

“奶奶，我給您介紹一下，這是小李，等一會兒我們三個一起出差。”五十多歲的指著守著門口的二十來歲的說，“在單位小李和您孫子處得最好啦。”二十來歲的冷峻臉色馬上陽光明媚起來，堆起笑容，配合著使勁兒點了點頭。

“快請坐！快請坐！”老太太熱情地招呼著。

“奶奶，這幾天您老就一個人在家了，自己照顧好自己呀。”五十多歲的叮囑道，又對紅頭發說，“小子，給奶奶道個別吧！”

紅頭發的眼淚徹底控制不住了，嘩嘩地淌，像是要洗刷掉什么似的，好像也真的洗刷掉了什么。

告別老太太，三個人進了電梯，紅頭發很自覺地伸出雙手，二十來歲的“咔嚓”一下把他銬了起來。五十多歲的脫下自己的外套背心，搭在紅頭發帶著手銬的雙手上。外人看起來，紅頭發倒像一個休閑的男生。

出了電梯，兩個外地人帶著紅頭發上了一輛外地牌照的轎車。

當天晚上他們并沒有走，而是在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住了下來。

第二天上午，上班后，五十多歲的外地警察老朱，走進紅頭發所在的社區居委會。

當老朱從居委會走出來時，二十來歲的警察小李和涉嫌電信詐騙的紅頭發謝大寶從車窗里看到，居委會馬主任熱情地把老朱送出來。老朱又回頭叮囑著什么，馬主任不住點頭，說：“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把老人照顧好！”這話，小李和謝大寶都聽到了。

小李發動了車子。老朱和謝大寶并排坐在后排座，他拿過搭在謝大寶手上的背心，套在身上，瞇起了眼，他要休息一會兒，太累了。小李和謝大寶卻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