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接力譜戰歌

王竹

“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由志愿軍戰士在出征時創作的《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貫穿著新中國革命、建設、改革和新時代的幾十年光陰，至今仍不時回響在我們耳畔。

這首膾炙人口的《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是抗美援朝戰爭的“強國之音”，激勵著一批又一批志愿軍將士奮勇殺敵，打退侵略者，最終取得抗美援朝戰爭的偉大勝利。

但你可能想不到，這首在那個年代幾乎家喻戶曉的《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其詞曲作者竟是在素未謀面的情況下，通過隔空“接力”的方式把歌曲譜寫而成的。

出征誓詞

1950年秋，中國人民志愿軍炮兵第一師奉命第一批入朝參戰，部隊開到鴨綠江邊的安東市整裝待命。

根據上級部署，第一師第二十六團第五連指導員麻扶搖負責戰士們的教育工作。

在第五連的表決心大會上，戰士的決心書上都寫著“保衛和平，保衛祖國，保衛家鄉”，有的戰士在發言稿中寫有“橫渡鴨綠江”的句子，幾乎所有發言中都有“打敗美帝野心狼”的口號。

戰士們怒火中燒，群情激憤，充滿戰斗熱情。麻扶搖認真地將戰士們的出征誓言記錄下來。

當天晚上，麻扶搖趴在昏黃的煤油燈下，連夜趕寫戰前發言稿。可寫來寫去，他總覺得這樣的發言稍顯教條，缺乏氣勢。

想想戰士們當天的發言，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洋洋灑灑地寫下了一首出征詩：“雄赳赳、氣昂昂，橫渡鴨綠江。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中華好兒女，齊心團結緊，抗美援朝鮮，打敗美帝野心狼！”

動員大會上，麻扶搖揮著拳頭，慷慨激昂地朗誦了這首自己創編的“出征誓詞”。通俗易懂的詞句、高亢的聲調表達了戰士們的心聲，也鼓舞了士氣，贏得了戰友們最熱烈的掌聲。

1950年10月12日，新華社記者陳伯堅到麻扶搖所在的炮兵部隊采訪時，偶然看到了這首“出征誓言”，便抄錄下來。

在他寫的戰地通訊《記中國人民志愿軍部隊幾位戰士的談話》一文中，引用了這首詩，并將“橫渡鴨綠江”改為“跨過鴨綠江”，將“中華好兒女”改為“中國好兒女”。

11月26日，《人民日報》刊登了這篇戰地通訊，迅速引起了強烈的反響與共鳴，億萬民眾熱血沸騰，萬眾一心，奮勇向前。

“信手”譜曲

1950年10月中國人民志愿軍出國作戰后，時任文化部藝術事業管理局副局長的周巍峙時刻關注抗美援朝戰爭，并積極開展抗美援朝的文藝宣傳工作。

11月26日下午，正在藝術事業管理局局長田漢家開會的周巍峙看到了當天的《人民日報》，一段大氣磅礴的志愿軍出征誓詞跳入了他的眼簾，他立刻被詩中豪邁的氣概和志愿軍戰士的愛國精神所感動，如有神助般地在腿上打著拍子，不到半個小時，一首經典樂曲一氣呵成……后來，周巍峙接受了中國音樂家協會主席呂驥的建議，對原來的詞略作改動，把“抗美援朝鮮”改成了“抗美援朝”，把“打敗美帝野心狼”改成了“打敗美國野心狼”。

回到家，周巍峙重新謄寫了手稿，把這首歌曲交給了《人民日報》文藝部主任、詩人袁水拍，并與袁水拍商量，把歌名定為最后一句的《打敗美國野心狼》。

1950年11月30日，《人民日報》發表了這首歌。很快，12月初的《時事手冊》半月刊也發表了這首歌。歌曲發表后，周巍峙總覺得歌名不夠理想。恰在此時，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旅大市委主辦的《民主青年》雜志，以《中國人民志愿軍部隊戰歌》為題，在12月1日出版的第117期上，在顯著位置刊登了這首歌，并評價為中國人民志愿軍的戰斗進行曲。周巍峙看到后很高興，認為“戰歌”一詞用得好，受其啟發，便將這首歌曲正式定名為《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

1951年4月1日，這首歌以《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之名，發表在《人民日報》上。

由于這首歌曲充分體現了中國人民志愿軍和全國人民的鋼鐵意志與堅定信念，很快傳唱開來，并從國內傳到了朝鮮。這首歌就像嘹亮的進軍號角，回蕩在朝鮮戰場的各個角落……

時代戰歌

1951年4月21日，中國人民抗美援朝總會通知決定，以《義勇軍進行曲》和《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兩首歌曲作為全國人民五一國際勞動節游行的基本歌曲。

能與代國歌并列推出的原因主要是《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中每一個音符都緊湊又干脆有力，絕不拖泥帶水，它將所有的情感都匯聚到一起，從而產生了一種慷慨激昂的效果，也給中國人民志愿軍戰士以極強的必勝信念，是典型的用音樂來鼓舞士氣的經典戰歌。

《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也是繼《義勇軍進行曲》之后，又一首激發中國軍民斗志的優秀戰斗歌曲。1953年，在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和中國文聯舉辦的“三年來全國群眾歌曲評獎”中，評委會在萬余首歌曲中評出了一等獎歌曲9首，《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位列其中。

為了給作者發獎，有關部門開始查找詞作者，周巍峙說是取自新華社記者陳伯堅的報道，陳伯堅說是從志愿軍炮兵第一師采訪到的。

幾經周折，評委會終于找到了渾然不知情的歌詞作者麻扶搖。面對榮譽，麻扶搖很謙虛，他堅持說：“至少‘跨過兩個字肯定不是我寫的。”首長找出當年刊登動員會消息的小報說：“在大會上宣讀這首誓詞表決心的，不就是你嗎？”麻扶搖微笑著點頭。

1959年，音樂出版社出版的大型歌舞《歌唱祖國》中收錄了《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第一次正式標明“麻扶搖詞”。

對此，麻扶搖說：“這首歌不應該屬于我個人的私有‘財富，它應該屬于我們偉大的中國人民志愿軍、偉大的黨和偉大的民族。”

盡管他再三謙讓，但此后，媒體刊登這首作品時，詞作者署名一律為“麻扶搖”。

后來，在談起《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的歌詞寫作時，麻扶搖笑著說：“那時候，我根本不懂寫歌詞，也不是為唱歌而寫詞。戰歌唱響后，有人說我成了名人，是歌詞作家，我一概搖頭否認。我只是志愿軍的一名普通戰士，是人民軍隊里的一名政治工作者。當年也不是作為歌詞而創作的，而是作為大會的發言而寫的。我不是搞創作的，以后再沒有寫過什么。”

《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的詞作者麻扶搖與曲作者周巍峙雖然并未晤面，卻共同譜寫了一曲時代戰歌。

直到1990年，麻扶搖拜訪周巍峙，兩人才正式見面。后來，麻扶搖在接受采訪時說：“那時我已經60多歲了，我們倆以前雖然沒有見過面，但一見如故，跟知心的老朋友一樣。”而這首《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也成為千千萬萬中國人心中永恒的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