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

柴亞娟

賓館豪華，房間的裝飾也豪華。茶幾上的金馬擺件泛著炫目的光澤，讓剛進房間的馬青青只覺得頭暈。就見導演伸出修長而白皙的手把擺件拿在手里。他的頭很大，而且開始謝頂，前半邊已經看不見多少頭發，而后半邊卻又被他隨便地一攏梳了一根辮子。他好像沒看見進屋的馬青青，或者說他明明看見了而故意忽略她的存在。

擺件在導演的手上靈巧地轉著，馬青青不知為什么忽然覺得此時她很像這個擺件，只要導演的手指一動就能決定她的命運。

導演終于把擺件放下，端起了茶杯。他的目光落在馬青青身上的時候，馬青青趕緊微微一笑開始介紹自己。

導演說，啊，我想起來了，你是老呂介紹來的。

馬青青說是。導演在漫不經心地問了她和老呂的關系以后，似笑非笑地說，我不管你跟他什么關系，我只認人不認情。

接著導演又問馬青青是哪所學校畢業的。在馬青青回答完以后，導演不無失落地說，你們現在的運氣真好，都是專業學校畢業的，不像我拍了半輩子戲，還是草班出身。

馬青青說，其實，真功夫和學歷沒什么關系。

導演聽了這句話很高興，他喝了一口茶開始認真地打量著馬青青。

導演說，我看你的形象還不錯，我新接的一部年代劇有個女二號，倒是挺適合你的。

馬青青說，導演，謝謝你給我機會……我本來是想給你帶點兒禮物的，可又不知你喜歡什么。

導演說，不用，你就是最好的禮物。

馬青青雖說學的是表演專業，耳濡目染地也知道演藝圈是怎么回事，但她這人傳統，所以畢業已經三年了，跑了很多片場連一個像樣的角色也沒有接過。她的很多同學都接了戲，有的已經開始演女一號了。她有些著急，一個閨蜜便通過舅舅的戰友老呂把馬青青介紹給導演。

導演是答應馬青青了，可她在橫店等了一個多月也沒下文。馬青青只好再去找導演。導演說他是答應馬青青了，可這事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他還要和制片人等溝通，只有他們點頭了才行。

馬青青沒事只有看劇本，她覺得女二號的身世太可憐了。在廉價的小旅館里，馬青青泡著方便面想著女二號為和相愛的人長相廝守，不惜去給有錢人家當丫頭，而受盡了大少爺的侮辱。馬青青設身處地，好像自己真的穿越到了那個年代，成了女二號的真身。

馬青青感動于自己對角色的把握和理解，她打電話想把這些告訴導演，可導演根本不接電話。也是沒辦法了，馬青青只好買了一條領帶包裝好了，等在導演住的賓館房間門外。

導演回來已經半夜了，馬青青不好意思地跟著導演進屋。導演說，我不是說了嗎，你好好回去等消息就行。

馬青青把領帶遞給導演說，我沒錢又不會買東西，您別見笑。

導演說，我懂你的意思，其實我更關心的不是你送我什么禮物，而是藝術。這你應該明白啊？

導演明顯有些生氣了，馬青青只好說打擾您休息了，然后和導演告辭。

回到小旅館又等了一個月，馬青青已經把劇本吃透了，連女一號的臺詞她都能背下來了。她不敢給導演打電話，心里糾結，覺得再這樣等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可是這樣走了她又心有不甘。正在這時，導演給她來電話了，讓她準備一下明天去試鏡。

馬青青以為這回終于可以定下來了，可是，試完鏡以后，導演卻說還得等。馬青青從片場回來已經精疲力竭了，主要心太累，這種等待不像拂曉前看日光那樣心生溫暖，而是看到日出之后，感覺馬上又要天黑了。

這時，閨蜜來電話給她出主意，說反正導演不是暗示過你嗎？

馬青青給自己畫了一個淺妝又去找導演。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導演的房間傳出來一個女孩開心的笑聲。正在馬青青忐忑不安的時候，女孩挽著導演的胳膊出來了。只聽女孩說，那說定了！導演說，沒問題，這個角色就是你的了。

馬青青覺得委屈，轉身想走，卻被導演看見了。導演喊了一聲，馬青青！然后上前說，制片人已經同意你演女二號了。

馬青青看著導演身邊的女孩說，你不是已經答應她了嗎？

導演呵呵笑著說，你誤會了，她是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