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小與膽大

陳魯民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是一句流傳甚廣，并被不少人奉為圭臬的經驗之談，常被人用來壯膽打氣。但實際上，古往今來，餓死的固然有膽小的，也有膽大的，隨便翻翻就是一籮筐，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其中不乏帝王將相。

帝有梁武帝蕭衍。他做事常一意孤行，想一出是一出，還自以為聰明。侯景是個很危險的人物，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且反復無常，誰都不敢用他。蕭衍卻不以為然，不聽勸告，大膽啟用侯景，讓他大權在握，號令四方。他也果然沒讓蕭衍失望，一上臺就發動政變，鬧得天翻地覆，把皇帝家人殺得七零八落，蕭衍也困在宮中活活餓死。

王有齊桓公小白。雖然國相管仲去世時再三叮囑，絕不能用易牙、豎刁、開方這三個無恥小人，用了肯定要出大事。一開始他還小心翼翼，十分謹慎，可沒過多久，膽子就大了，警惕就放松了，把這三人調到身邊，每日尋歡作樂，醉生夢死。后來，三人把持朝政，合謀作亂，齊桓公被關在宮中餓死，六十七天后才有人收尸，怎一個凄涼了得。

將有西漢名將周亞夫，他能征善戰，屢立戰功，但吃虧在性格耿直，口無遮攔，還居功自傲，不知進退，已有功高震主之嫌。有一次，漢景帝邀請周亞夫吃飯，卻故意不給他筷子，以試探其是否真心馴服，能否忍辱負重輔佐年幼的太子劉徹。周亞夫卻表現不佳，有失君臣之禮，且過于大膽強悍，出言不遜，因此被漢景帝關進監牢，最后餓死在牢里。

相有康熙朝的索額圖，他曾冒著生命危險幫助康熙殺死了鰲拜。但他后來自恃功高，慢慢變得膽大妄為，居然插手皇帝的繼任選擇，公開支持太子繼位。康熙十分惱怒，指責他是“大清第一罪人”，將他圈禁宗人府，餓死其中。

最具傳奇色彩的是西漢人鄧通，他是漢文帝的頭號寵臣。漢文帝甚至給了他鑄幣權，賞賜了他一座銅山，允許他自己鑄造銅幣，因而一度富可敵國。他曾請人算命，算命者說他最后會餓死。他哈哈大笑，趕走了“胡言亂語”的算命人。可因為他的膽大包天，狂妄無忌，得罪了太子劉啟，劉啟上位之后，剝奪了他的所有財產，他果然餓死在街頭。

可見，人生在世，膽小的固然可能會被餓死，膽大的也照樣有餓死的先例。所以，我們在做一件沒把握的事、做一個冒險的決定、參加一項有風險的活動之前，切不可腦子一熱，被“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所蠱惑，袖子一挽，不管不顧就豁出去了！如果這樣的話，你確有因為膽大敢干而一舉成功的可能，也不乏因膽大魯莽而慘敗的結局。畢竟，膽大、膽小都是有必要前提的，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愚昧沖動的膽大是找死，理性清醒的膽小是自保。譬如，面對那些來路不正的紅包、贓款、黑金，還是膽小一點不要伸手的好，這樣縱然不能大富大貴，食香喝辣，但安全“著陸”，不至挨餓，還是有十足把握的。反之，盤點近些年被處以極刑的“大老虎”，無一不是膽大狂妄至極，最后走向牢獄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坊間還有一句話“膽小不得將軍做”，其實真正的名將，打仗都是格外小心謹慎的，運籌帷幄，精算細計，生怕哪一處沒有算到誤了戰機，吃個敗仗。而像趙括那樣只會紙上談兵的傻大膽，兵敗身亡也是意料中事，可惜的是還連累了四十萬趙軍一起為他殉葬。

圖：付業興?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