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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音樂節23年:滾石不長青苔

2023-07-30 15:52:16倪偉
中國新聞周刊 2023年27期

倪偉

2023年4月,山東煙臺,黃渤海迷笛音樂節。攝影/李樂為

2023年4 月 29 日一早,空曠的煙臺郁金香廣場,張帆在調音臺前雙手合十,祈求上天保佑。他被細雨打濕的長發在冷風中飛舞,透明的雨衣鼓脹得像個氣球。

還有半天時間,觀眾就要入場了,下午1點半,煙臺黃渤海迷笛音樂節將正式開始。張帆在手機里好幾個天氣app間不停切換,以便得到最準確的天氣信息。實時風力接近8級,舞臺碩大的頂棚嘩啦啦鼓動,他囑咐施工人員降下來,從10米降到2.5米,遠看幾乎貼在樂手頭頂上。施工人員把刀片粘在竿子頂部,他們時刻準備,如果風再大一些,就立刻將頂棚切開口子,避免被整個掀翻。

這是迷笛音樂學校建校 30 周年的一場標志性演出。這一天,3萬多人將涌入現場,參加這場盛大派對。3天總人次將超過10萬,創造迷笛音樂節觀眾流量紀錄。

“只要不刮風下雨,就算成功了。”作為迷笛音樂學校校長、迷笛音樂節創始人,性格溫和平靜的張帆很少這么忐忑。

上午 10 點過后,風力突然減弱,雨也停了,風力值在天氣app上劃出一條神奇的直線下降曲線。下午3點半,音樂節開場已經有段時間,張帆在對講機里通知施工人員將頂棚升起來。搖滾樂的聲浪中,3萬觀眾目睹舞臺頂棚冉冉升起。

在張帆眼中,這是個充滿意味的時刻,頂棚升起,就像一面理想的風帆。張帆不僅是迷笛音樂節創始人,也是第一個在中國舉辦音樂節的人。回望中國音樂節誕生23年來,理想始終豐滿,但并非總能爬上桅桿。

“前已無通路,后不見歸途”

從崔健橫空出世的1986年到2000年,短短十幾年中,中國搖滾樂迅速地更迭了三代,崔健是第一代,80年代末、90年代初出現的唐朝、黑豹和“魔巖三杰”是第二代,90年代后新生的一代搖滾人為第三代。但本應與搖滾樂相伴而生的音樂節卻遲遲沒有誕生。

1991年,蘇北青年高虎進了淮安的一家工廠,一個月工資不到一百,一個工友說,他鄰居去了深圳,隨便找個工作就能賺兩三千。高虎聽了他的話,找人開了張進特區的證明就南下了。

在深圳,他發現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在一個廠里用沖床做模具,后來又去了另一個廠給手提袋打眼兒,沒賺到多少,買打口帶還花了不少。

那是1993年的事。中國正在用力擁抱市場,19歲的高虎離家出走、南下淘金,一年后失敗而歸。回老家后,他不再上班了,開始學吉他,“家人知道我就干這個了,管不住了。”高虎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

就在高虎南下那年的夏末,北京北三環雙榆樹的雙安商場二樓,作為迷笛演藝器材高技術中心的一項衍生產業,“迷笛音樂學校”成立了。那其實就是個三個月的短期培訓班,為了給購買音樂器材的客戶做培訓,但很快就聚攏來一批北京樂隊的知名樂手,一邊在這排練,一邊給學員上課。

一個來自山東的電工常常出沒在班里,他付不起幾百塊的學費,只能蹭課。幾年后,這個名叫謝天笑的電工組建了“冷血動物”樂隊,成為中國搖滾新一代的代表人物之一。

迷笛音樂學校成立的那年年底,25歲的大學畢業生、爵士樂愛好者張帆接過校長的位子。到了1997年,他將短訓班改制成兩年制住宿學校。學校從雙榆樹搬到了五環外上地小學的三層樓房里。為了招來足夠的學生,張帆斥資在報紙上發了個通欄廣告。

在淮安練了幾年琴的高虎看到迷笛招生的消息,立刻打進電話報名,后來聽說那是全國第一個報名電話。為了 7800 元學費,他給家人做了一個星期的思想工作,媽媽最后掏了錢,因為他說了一句:畢業是給文憑的。

高虎至今感激父母,“看到兒子認真練琴,他們雖然不懂,感覺可能也不是壞事。”但臨走前,媽媽還是囑咐了他一句:不要犯法。

比高虎早兩年,湖南株洲的鐵路子弟謝強坐火車到了北京,在迷笛的短訓班里待了兩個月。為了攢夠路費,他在火車站當了三個月臨時工。在迷笛學校,他跟另外兩名學員吳維和曹操組了個樂隊玩,后來他們分別成了生命之餅和木馬樂隊的成員。

謝強在1998年組建了木馬樂隊,自己擔任主唱。說起迷笛生涯,他覺得最重要的意義就是讓他離開了家鄉,來到北京。“只要邁出這一步,以后就會不斷邁出新的一步,”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我們現在聊這個事情好像沒什么,但在當時社會環境里,就相當刺激了。”

對于這些不愿按部就班過日子,對未來又懷著一腔莫名躁動的年輕人,青春的處境大抵如萬能青年旅店所唱:“前已無通路,后不見歸途。”

布衣樂隊主唱吳寧越曾調侃說,90年代到2000年這段時間,搖滾樂拯救了一批“盲流”。“都是些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年輕人,”張帆說,“唯一的共同點,是有獨立的精神。”

1997年3月8日,高虎到了北京,領到了 007 號學生證。一輛黃色面的載著長發青年們到了上地,高虎報了吉他班。迷笛學校分吉他、貝斯、鼓、鍵盤、聲樂等幾個班,他記得那一屆200 來個學生,可能有80多個都在學吉他。

這些年輕人都是奔著搞搖滾來的。但令他們迷惑的是,迷笛卻不怎么教搖滾,教的是布魯斯、爵士、放克……“其實搖滾的根子都是這些,沒有打好基礎,以后只能一味模仿,沒法真正創作。但我們都想抄近道,一上來就想弄這個——”高虎把雙手比在胸前,對著一把虛空的吉他猛掃了幾下。

入學第一天,張帆給學生們講話,其中一句讓高虎記到今天:學音樂,先學會做人。在高虎眼里,張帆是一個 “rock(搖滾) 的紳士”,當他在校園演出中一上臺就踹翻了一個話筒架時,穿著西裝的張帆一聲不吭,默默地把話筒架扶起來,拎到一邊。張帆收藏了很多外國電影和音樂錄像帶,到了周末,常常放給學生們看。

就在迷笛兩年制學校開班那年,一邊做印刷生意一邊玩樂隊的沈黎暉,在北京西三環的一間地下室里成立了一家唱片公司,取名摩登天空。除了給自己當主唱的清醒樂隊出唱片,他還把新褲子和超級市場兩支剛成立的新樂隊簽了下來。當時還沒什么人注意到他們。

1999年,第一批迷笛兩年制學員畢業了,許多未來的搖滾樂手都搬進了學校附近的村子里。那個地方叫樹村,確實是個農村,但在世紀之交那幾年,卻是中國搖滾熱力值最高的區域。高虎、李豫川、張靜、遲功偉幾個迷笛畢業生,在出租房里成立了自己的樂隊,起了個苦大仇深的名字——痛苦的信仰,簡稱痛仰。

同時租住在樹村的,還有夜叉、舌頭、聲音碎片、誘導社等近20支樂隊。他們正處在渴求知識的年紀,樹村的搖滾樂手們從各種渠道接收國際文化。艾倫·金斯堡的詩集、杰克·凱魯亞克的小說在“滾青”中手手相傳。

精神生活是快樂的,問題是缺錢。迷笛發的文憑沒給他們帶來什么。“痛苦的信仰”去河北徐水和秦皇島接過活兒,在歌廳表演,一次只給了一半的錢,一次完全沒給錢。高虎去地下通道賣唱,唱了兩個小時,賺了四塊二。他們放棄了搞錢,專心寫歌練歌,在七八平方米的出租房里,把棉被掛在墻壁上,既隔音不擾民,也為了吸音,否則耳膜受不了在小屋子里橫沖直撞的音波。

當大街小巷都在傳唱著《相約一九九八》《常回家看看》《想你的365天》時,這些出道前夕的搖滾樂隊,正在樹村抱著失真的吉他抒發著憤怒和渴望。而千禧年就要來了,周杰倫、孫燕姿、蔡依林、SHE等年輕一代歌手即將橫空出世,從大學生到小學生都會聽他們哼唱愛情和青春煩惱,一場將持續十余年的青春流行風暴開始席卷歌壇。

但搖滾樂隊從來不屬于那一方造星的神壇。他們是主流之外的一股暗流,在平行的地表之下涌動。

崔健曾憧憬過,希望有一天中國能辦一個音樂節,有上百萬人參加。他參照的是1969年有50萬人參加的美國伍德斯托克音樂節。音樂節才是屬于搖滾樂隊的舞臺。中國“滾青”大多滯后地經受過伍德斯托克錄像帶里的精神洗禮,他們向往著那樣象征愛與自由的烏托邦,但不敢相信那一切真的會出現。

蟄伏樹村的日子里,“痛苦的信仰”寫出了第一張專輯《這是個問題》,一個月排練出了7首歌。他們要去參加中國的“伍德斯托克”了。

“為什么迷笛像個party?”

2000年4月30日下午,在迷笛音樂學校的禮堂里,24臺音箱組成巨大的音墻。染著一頭黃發的謝強穿著白色T恤走上舞臺,木馬樂隊奏響了專輯《木馬》中的曲子,這張專輯半年前剛剛發行。

音樂節的舞臺讓謝強感到刺激,有一種要“滅同行”的興奮。“我一上臺,動靜就比你牛,比你更帶勁兒,這口氣兒比你更頂。”他回憶道,沒有這種心態,上不了舞臺,“音樂不是比賽,但人得有比賽的勁兒。”

4月30日和5月1日兩天,33支迷笛學校出身的新老樂隊登上了禮堂狹小的舞臺。雖然簡陋無比,但那是“音樂節”第一次在中國發聲。

大概兩千人次參加了這個室內的音樂節。他們端著紙杯去琴房接無限量供應的免費啤酒,在院子里喝酒、跳舞、曬太陽,喝光了40桶鮮啤。給人群降溫的水龍四處噴射,滑板少年在人堆里穿梭。

2000年,痛苦的信仰樂隊登上第一屆迷笛音樂節。圖/受訪者提供

2000年,痛苦的信仰樂隊登上第一屆迷笛音樂節。圖/受訪者提供

2002年,迷笛音樂節在校園內舉辦,崔健在蘋果樹下與樂迷聊天。攝影/蔡鳴

2004年,迷笛音樂節首次走出校園,在北京石景山雕塑公園舉辦。攝影/蔡鳴

旁邊工地的民工爬上校園的紅磚墻頭,張望里面這些人在干什么。張帆和樂迷沖他們喊:“哥們兒,進來看!”20多年后,當張帆呼吁音樂節降低票價,讓工人、農民、打工者都能看得起,有人卻嘲諷說,這些人不是音樂節的受眾。

這場粗糲、新鮮而血脈賁張的音樂節,不僅奠定了中國音樂節的基本式樣,而且從精神內核來看,年輕人以歡聚、放松、狂歡和宣泄的姿態,讓它一出生就是名副其實的“節日”。登上舞臺的木馬、痛苦的信仰、冷血動物、舌頭、夜叉、廢墟、杭天與樂隊、戰斧等樂隊,在之后很多年里都是中國搖滾的中堅力量,直到今天。

第二年的五一,第二屆迷笛音樂節如約而至,演出樂隊增加到40支。第一天的開場樂隊是“美好藥店”,4個樂手從頭到腳涂滿黑白油彩。第二天的狂歡一直延續到午夜零點后,壓軸的舌頭樂隊在結束演出時,面對體力透支的搖滾青年們,說出了那句將廣為流傳的名言:“搖滾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后來,高虎在舞臺上說過另一句話:“我們不牛逼,你們牛逼!”

他們表達的是一種共同的感受:音樂節真正的主角,不是偶像,不是樂隊,甚至不是音樂,而是每個人自己。

此后,每年五一看迷笛,成為北京搖滾樂迷的節日,他們的夏天從這里開始。到了第三屆,迷笛學校搬到香山腳下的瑞王墳,那年的音樂節第一次在戶外的藍天白云下舉辦,高虎覺得那時候的音樂節真的有感覺了。5月的氣溫還不算燥熱,人們在草地上席地而坐,青草、啤酒和自由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演出還沒開始,有人就已經喝醉了。

彼時大多數人還不知道音樂節為何物,以前沒看過搖滾現場的人,說迷笛就是“一幫人在坑里打架”——他們眼里的pogo(樂迷伴著音樂彼此沖撞)就是這樣。

迷笛音樂節的奇妙之處正是在這里:成千上萬個性格叛逆、舉止乖張的年輕人聚在一起,瘋狂的情緒卻從未引發過暴力事件,pogo撞得鼻血直流,彼此也會一笑而過。音樂節釋放了人們的善意,讓人變得柔軟,他們后來才漸漸明白,真正的音樂節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它看似危險得像個瘋人院,其實單純得像個幼兒園。

要說哪個音樂節最像中國的伍德斯托克,迷笛或許是最接近的答案了。

在校園里鼓噪了4年之后,2004年的迷笛音樂節首次走出校園,移師石景山區的雕塑公園,而且第一次賣門票,10塊錢一張。走出校園后,很多復雜的問題都來了。最麻煩的是審批,當時,人們的頭腦中就沒有音樂節這個東西,沒辦法審批,石景山實際上是以一種默認的態度做了備案。

圍繞著迷笛音樂節,張帆與政府部門展開了漫長的合作。

這樣的大型演出需要報批的部門很多,包括文化、消防、公安等等,如果有現場餐飲售賣,還要找衛生、工商部門。這些手續順暢的話會很快,不順暢就得花半年。

2005年,迷笛音樂節第一次在海淀公園舉辦,直到音樂節開場前一天,才拿到批文——中國擁有了第一個手續齊全的音樂節。

批是批了,但管理部門對音樂節依然顧慮重重。公安部門希望觀眾在椅子上坐下來看,張帆說,全場放滿椅子反而會阻礙疏散,公安部門最終同意讓樂迷站著聽歌。他們又擔心會不會有人吸毒,張帆解釋說,吸毒的人一般都聽電子音樂,可以持續半個小時不停搖晃,但音樂節的曲子四五分鐘就停一下,吸毒的人會難受死。最后,關于能不能賣酒也產生了分歧,張帆堅持得有酒,因為酒讓人松弛,而不是緊張,此后啤酒一直延續下來,成為迷笛音樂節的保留特色。

2009年,迷笛音樂節十周年,首次走出北京,南下鎮江。那是具有標志性意義的一次,音樂節走出了搖滾中心北京,向全國開枝散葉。迷笛音樂節勢頭正勁之時,張帆在接受采訪時卻無奈地說,自己一直是“機會主義者”。他的意思是,只要有機會就發展,沒有機會就停下來,主動權并不在自己手里。像這樣大型的活動,很多時候,影響因素都來自外部,而不是主辦者自己。

此前一年的迷笛音樂節在舉辦前一周被臨時取消,但海淀公園里派對照常進行,不少樂迷自發在公園聚會、唱歌、喝酒、擺攤賣詩集。參與過十幾年迷笛音樂節的音樂行業從業者陳小北對這個場景記憶深刻,他真正感覺到迷笛擁有一批志同道合的樂迷,迷笛是他們聚會的理由,但不是全部。以至于后來的迷笛音樂節上都有一種奇怪的氛圍:主辦方來不來、唱不唱都沒關系,我們玩我們的。

十多年以后的今天,張帆依然認為自己還是“機會主義者”。后來這些年他依舊會碰到許多挫折,臨時停辦也不少見。“搞不了就搞不了唄,學會放松,無欲則剛。你心里知道這事就是圖一樂兒,搞一個party,也不是不干了就破產了。”他語氣松弛。

實際上,他并沒有看上去這么容易妥協。在中國音樂節從小眾走向大眾的過程中,他可能是最重要的那個擺渡人,他一次次耐心地向管理部門介紹音樂節是什么、這些年輕人在干什么。當中遇到過無數的費解和誤解,他唯一的手段就是藝術地溝通。有的地方領導想在音樂節開幕的時候上臺致辭,張帆勸說,講話可以,但是你一上臺就被他們轟下來,你會很尷尬的。領導想想就作罷了。

張帆跟地方政府溝通時,對方總是顧慮如果出了問題,尤其是安保問題,就會被問責。而國外音樂節的安保都由專業安保公司組織,出了問題也由安保公司擔責。如果這樣的機制能夠在中國落地,將會減少政府部門的顧慮,也能讓音樂節的操辦更為順暢。

“爵士樂里有一個術語,叫解決。在和弦進行中,先造成一種不和諧的聲音,然后去解決它,再走到一種和諧狀態。然后再建立一種緊張,再化解為和諧。這是現代音樂和弦進行的一種規律。”張帆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其實健康的人類社會,也是從緊張到解決不斷循環、不斷前進。音樂節是一個解決途徑,讓大家能夠在一種受控制的狀態之下,表達出內心的情緒,就沒有那么多緊張感和戾氣了。”

“為什么迷笛像個party?這些人在自己學校、單位、家庭里,是極少數另類的、特別怪的人,可能一個城市、縣城也就幾十號這種人。但全國各地這樣的人都來迷笛了,突然有一兩萬個真搖滾歌迷,有理想、有情懷、簡單、真誠,音樂節那天他們就從小眾變成大眾了,所以音樂節才成為一個節日。”高虎說。

“允許部分藝術家先富起來”

痛仰的樂手們發現自己終于不用借錢交房租的時候,已經到了2008年前后。

那些年,隨著房地產市場起飛,地產商發現了音樂節積攢人氣的宣傳效應。彼時音樂節的舞臺,幾乎總是開在一些剛竣工的樓盤附近。2009年,中國的音樂節數量從每年零星幾場增加到44場,2010年又猛增到92場。2013年到2014年,恒大地產每年操盤了近30場音樂節。

中國音樂節的第一次繁榮,雖然來得有些意外和粗糙,但養活了很多樂隊。

這意味著樂隊可以作為一項正經職業來干了。逃跑計劃樂隊主唱毛川2012年領迷笛搖滾獎那晚,抬起穿著皮鞋的右腳,興奮地說:“搖滾樂已經可以給我們買衣服,給我們買皮鞋了!”也是那時候,搖滾圈里開始討論買房和上社保。二手玫瑰樂隊在2000年代之初唱的“允許部分藝術家先富起來”,終于在搖滾圈實現了。

在迷笛音樂節之后,其他品牌的專業音樂節也漸漸多了起來,雪山、熱波、賀蘭山、張北草原等音樂節紛紛出現。其中影響力最大的,正是那個從地下室走出來的摩登天空。

創辦于卡帶年代的摩登天空,很快趕上盜版猖獗的CD時代,然后是崇尚免費的互聯網時代,被反復捶打的唱片工業讓他們常年在倒閉的邊緣,曾經一年半沒發出工資。2006年公司創辦10周年時,員工只剩七八個,沈黎暉拿出100多萬的全部賬面資金,準備來一次“驚險一躍”——辦一場音樂節。但投資一場音樂節需要300萬,公布想法的第二天,宣傳總監就辭職了。

2008年9月,北京,摩登天空音樂節。

2011年4月,北京,草莓音樂節。

2014年10月,天津,草莓音樂節。本版圖/視覺中國

2007年的國慶節,海淀公園里迎來第一屆摩登天空音樂節,音樂節上最大的大牌是美國當時最火的樂隊Yeah Yeah Yeahs。表面看上去是一場成功的音樂節,而背后管理一團亂麻,帳篷里的媒體證、合作廠商證被黃牛一搶而空,現場到處是假票、假證。熱鬧過后,雖然摩登天空賬上資金全部清零,但中國音樂節的歷史上已經刻下了另一個重要刻度。

最初,摩登天空音樂節跟迷笛音樂節風格有些同質化,精通市場的沈黎暉很快就發現了問題。他改變思路,要做一個差異化更明顯,同時也瞄向更廣大非搖滾樂迷的音樂節,他將其命名為:草莓音樂節。

從名字和形象的隱喻上就能看出來,草莓音樂節是甜的、粉的、清新的。2009??年的第一屆草莓音樂節風格十分多元,吸引來各種偏好的受眾,而且逐漸地,女性樂迷的比例越來越高。沈黎暉此前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曾說,如今草莓音樂節的65%觀眾是女生。

2010年在北京通州舉辦的第二屆草莓音樂節,痛仰就參加了,是重型舞臺的壓軸樂隊。高虎站在臺上,滿眼是小清新的色調,迷笛是黑色的,而草莓是彩色的。迷笛以男性觀眾為主,而草莓的草地上女孩兒占了絕對主力。迷笛的舞臺是陽剛氣質的“戰國”和“唐”,草莓的舞臺則是平和的“草莓”和“愛”。迷笛適合跳水和pogo,草莓適合戀愛和遛狗。

“我們就是要帶著他們(觀眾),你沒有去表演這些帶勁的音樂,他們可能永遠不會去聽你。因為音樂節上很多觀眾是‘路人,能利用音樂節的機會吸引他們,是個好事兒。”高虎說。其實早期草莓音樂節的主打樂隊,也是以重型搖滾樂隊為主,比如唐朝、痛仰、腦濁等,但同時混搭著很多偏向于英倫、城市搖滾等更時尚、更流行的樂隊。

而迷笛呢?20多年過去,迷笛依然是那個搖滾至上的老派音樂節。

迷笛與草莓并非單純的競爭關系,起初,兩者有著很好的合作。2007年摩登天空音樂節創辦時,張帆被邀請當執行顧問。張帆實際上將迷笛辦音樂節的經驗都交給了摩登天空。不僅是摩登天空,那幾年,各種新出現的音樂節品牌都來找張帆取經,他慷慨地將經驗傾囊相授,“報批文件、消防預案、緊急突發預案、人群管理方案等等,我把硬盤里的文件全都給他們了。”

兩年后,迷笛創辦“中國搖滾迷笛獎”,第三屆上的“中國搖滾貢獻獎”就頒給了摩登天空公司。而從迷笛學校誕生的樂隊,最終被摩登天空簽約的不在少數。

然而,隨著草莓的壯大,新王與舊王終究會在擂臺上相見。

兩者的競爭關系在2011年因一場意外事件緊張起來。那一年,迷笛在鎮江已經舉辦了兩屆的長江迷笛音樂節,突然被鎮江方面合作方宣布暫時不辦了,在原定的十一期間舉辦草莓音樂節。這個臨時變卦的舉動,讓迷笛錯愕,他們召開了記者會表達態度。他們并不針對草莓音樂節,而是要合作方給出一個道歉。

其實這是市場的選擇,草莓的商業模式已經奏效了。隨后,草莓音樂節以更快的速度在全國擴張。到2019年,摩登天空現場音樂收入已經達到5億元。2023年之前的13年里,草莓音樂節舉辦了120多場。

也是在2011年,摩登天空完成1000萬人民幣的A輪融資,開始布局民謠、說唱等多元板塊。市場很快會獎賞沈黎暉的遠見。

摩登天空的真正崛起并非來自樂隊,而是從民謠突破的。2013年之后,《董小姐》《南山南》和《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共同帶動了民謠的出圈,摩登從獨立廠牌變身流量廠牌。然后是2017年的綜藝節目《中國有嘻哈》,帶火了中文說唱,摩登簽下滿舒克、萬妮達等最火的說唱歌手和廠牌。最后才輪到摩登天空布局最早的樂隊迎來爆發,2019年和2020年兩季綜藝節目《樂隊的夏天》上,走到最后的樂隊八成來自摩登天空,樂隊的流量時代到來了。

“過去這些年,中國所有跟原創音樂創作相關的幾個潮流,全是由摩登引領,無一例外。”沈黎暉說。摩登的聰明之處是將音樂內容延伸成整個產業鏈,通過音樂節、小型演出、演出場地等,為內容尋找到場景出口和變現途徑。“我們每一個細分市場,都從內容連到場景,再連到消費、青年文化、生活方式,這是我們獨特的思考方式。”沈黎暉說。

而迷笛在2018年也宣布完成了千萬級天使輪融資,這對于連音樂節商業冠名都堅定拒絕的迷笛十分罕見。這個一手專注于音樂教育,一手不緊不慢做音樂節的公司,很少直白地談錢。在張帆看來,商業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是什么?他想了想,說:“高興。”

最近,張帆呼吁音樂節降低票價,被一些人認為是針對草莓音樂節,但張帆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他并不是針對摩登天空。“其實人家價格合理,我說的是另一些票價上千元、還設立VIP的音樂節。天堂沒有VIP。”

“沈總也是一個特別認真的人,而且他審美、情商都很高。說白了,如果沒有摩登天空,中國的音樂節、搖滾樂市場不會發展得這么好。”張帆說,“現在雖然摩登天空掙錢了,但當年他在地下室借錢給他們出唱片,你可以六七年不賺錢還堅持做嗎?你可以賣唱片賠了錢還繼續做嗎?所以只有一個摩登天空。人還是應該有些精神。”

“滾石不長青苔”

5月1日午夜,為期3天的煙臺黃渤海迷笛音樂節落幕,張帆在歡呼聲中走上舞臺,掏了會兒心窩子。他說,他去歐美的音樂節,看到一些白發蒼蒼的老樂迷上世紀60年代就參加過伍德斯托克,七八十歲了還在一起看音樂節,他希望臺下的觀眾七八十歲的時候也能帶著孫子孫女一起參加音樂節,“那時候我們的時代肯定更進步,我們的人民更富足、更自由、更美滿,我們期待那天!”

高虎感覺,草莓音樂上如今屬于中等偏上消費水平,而迷笛在下沉,去到煙臺、溧陽、海拉爾等三四線城市演出。他覺得這有點像痛仰,一直沒有放棄去小城市的小場地演出,雖然在這些地方巡演一輪的演出費可能都不及一場音樂節。“因為我們自己就是來自這樣的小地方啊。”他笑了笑。

回望千禧年之初中國音樂節的誕生,張帆認為一個非常偶然卻關鍵的因素,就是迷笛學校的存在。一開始,音樂節就是迷笛的學員演,迷笛的學員和他們的朋友來看,而且迷笛有校園空間作為場地,可以不用審批而聚集相當規模的樂迷。前四屆校園音樂節,就像是專業音樂節的預熱,也像是演練。

如果從精神層面回溯,音樂節的誕生也與青年一代的精神需求有關。樂評人顏峻曾分析:“作為青年,我們沒有過伍德斯托克,這很遺憾,我們甚至也沒有搖滾文化,我們甚至沒有流行文化。在這一切跟青年亞文化有關的事情發生了半個多世紀,可我們生活在一個沒有聲音、沒有語言、沒有娛樂方式和生活方式,更不要說價值觀的世界里。青年作為群體,在搖滾樂和互聯網改變生活方式之前,是不存在的。”而搖滾樂和互聯網剛開始出現的那些年,讓青年找到了自己與同類,或者開始思考與存在有關的問題。

就像每場迷笛音樂節散場時,現場都會打出一行告別詞:“再見,別忘了做自己。”

很多意義是由眾人在參與過程中共同賦予的。作為搭臺的人,張帆則想得很簡單,他覺得音樂節就像老北京的廟會,大家因為一個共同的理由聚在一次過節,僅此而已。“就是一個party,我們一直從骨子里就是要玩兒,”他說,“其實人需要的,說白了不就是抱團兒取暖,不就是那口熱氣兒嗎?”

沈黎暉對音樂節的看法也很實際,他并不太認同對烏托邦的想象。他曾在采訪中說,中國音樂節不是嬉皮一代的產物,而有點像享樂一代的產物,沒必要言必稱伍德斯托克,人們應該創造讓年輕一代感到真實的東西,而不是去臆想一個烏托邦。

轉眼20多年過去了,今天音樂節的頭部樂隊,大多還是故事開頭的那些年輕人,如今他們已經年近半百。

陳小北覺得,現在去音樂節有時候有些無聊了,因為一些樂隊永遠在唱一樣的歌,“四十多歲還在唱年輕時的憤怒,你能讓人信服嗎?”他欣賞痛仰那樣的自我革新,每個階段都吟唱著最新的生命體會,憤怒時就憤怒,沉靜時就沉靜。

或者如萬能青年旅店,即使表演同一首歌,這支勤奮而認真的樂隊都在不斷進化。現在,他們的音樂堪稱輝煌,直逼國際頂級樂隊的水準。

2014年國慶假期,樂迷在迷笛音樂節露營區“迷笛營”自發聚會彈唱。攝影/ZERO宇軒

2018年,廣西欽州,迷笛音樂節。攝影/李樂為

音樂節本身也需要進步。中國音樂節成長得很倉促,常常在外力起伏中搖擺不定。比如十多年前“地產音樂節”那股風潮中,猛增的需求讓迷笛和草莓在滿負荷運轉中難辨方向。陳小北覺得,那時雖然音樂節數量在暴增,行業卻沒有進步,設備質量沒有提升,樂隊也在疲于掙錢、透支激情。更多為了掙熱錢而臨時上馬的音樂節,更是粗制濫造,每個環節都有所欠缺。

如今,國內的三五個頭牌樂隊換著排列組合出現在各個音樂上,觀眾也會疲倦。“應該有國外樂隊來沖擊一下,要不這里卷成了一團,不再往前進步。”張帆說。他計劃讓迷笛音樂節上的國外樂隊,能保持在20%~30%占比。何況國外一些優秀音樂人的演出加機票費用,如今可能比國內大牌樂隊還低。

在音樂的世界里,“滾石”是一個經典的象征。

英國滾石樂隊是搖滾樂的先驅之一,國外老牌搖滾雜志以這個意象作名字,鮑勃·迪倫也用這個意象來寫歌。上世紀80年代,中國臺灣的兩兄弟創辦了中文的《滾石》雜志,兩年后建立滾石唱片,捧出了羅大佑,然后是李宗盛、周華健、五月天……據說這個意象源自一句英國諺語:A rolling stone gathers no moss(滾石不生青苔)。

2021年,曾混跡在樹村的聲音碎片樂隊在新歌《黃金時代》里,用一句歌詞再次致敬這個不朽的意象:“只有滾動的石頭,才能不長青苔。”搖滾樂如此,音樂節如此,一代又一代年輕人亦如此。中國的音樂節從無到有,剛剛走過20多年,這顆小小的石子還在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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