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展覽，看明代的藝術繁榮

蘆薈

沈周，《送吳文定行圖并題卷》

1492年，哥倫布在西班牙女王伊莎貝拉一世的支持下，帶著一本《馬可·波羅游記》，以及女王寫給印度首領和中國皇帝的國書，率領三艘帆船往西橫越大西洋，希望尋找到游記里記載的中國，實現財富自由。

哥倫布及后續冒險家開啟航海大發現的時代，正處于明代的中晚期，中國無疑是全世界最富足的國家，全世界約三分之一的白銀流入中國。明隆慶皇帝（1537—1572）在位期間，實施了一項造福千古的改革措施，即解除海禁，調整海外貿易政策，允許個體商人進行海外貿易活動，至此東南沿海各地的民間海外貿易進入空前發展的時期，同時隆慶帝啟用徐階、高拱、張居正、戚繼光、俞大猷等大臣，實行許多革弊施新的政策，使明朝煥發勃勃生機。商業繁榮引發大眾對文學藝術的需求，16世紀中期起，中國繼宋代之后迎來了第二次文藝復興。

在龍美術館（西岸館）推出“龍與士——明代中國的書法和繪畫藝術特展”上，展出明代書法、繪畫、信札等文物83件（組），囊括明代重要流派及大師，包括隆慶皇帝1552年的立軸書法作品《行書五言詩》：“劍氣沖霄漢，文光射斗牛”，一窺明代近300年的繁榮藝術。

浙派繪畫，描繪社會底層人物

因地理位置優越，商貿繁榮，明代江南地區聚集了一批文人士子，他們有的曾短暫入朝為官，因不適應宮廷桎梏，返鄉隱居秦淮河畔，有的無意仕途，寄情山水。

展覽展出了明代早期浙派畫家代表人物吳偉的巨幅作品《柳蔭炊釣圖》：漁父在孤舟中做飯，一縷炊煙裊裊升起。吳偉雖曾于明憲宗、孝宗期間兩度短暫任職于宮廷畫院，被孝宗皇帝賜“畫狀元”印，但由于他個性豪放、不受世俗規范拘束，最終還是離開宮廷，重返南京。他經常接觸底層社會，比較了解世俗生活，其人物畫創作除了儒家文人、道家仙人外，也常刻畫漁父、農人、樵夫等社會底層人物，在傳達市民階級審美情趣方面，有獨到之處。

吳偉的后學者張路，一生未入仕途，隱居南京專心創作，開創中國畫的粗率之風。展覽中的《山水人物圖》一共六開，兩開人物畫，四開山水畫。人物畫描繪士子讀書休息的場景，山水畫描繪漁父行走水岸、老人泛舟訪友、蘇東坡赤壁邀月的場景，人物造型寫實，風景細節生動。他們雄勁縱逸、自由灑脫的創作風格也為當時的創作帶來了不同的面貌。

吳門畫派，再現江南文人交友圈

明代中晚期，吳門畫派逐漸在蘇州興起，包括“明四家”沈周、唐寅、文徵明、仇英。沈周一生交友極廣，有在朝顯宦，有在野隱逸，有鄉里賢達，亦有里中寒士，而他一生中最為傾心相知的朋友，則首推吳寬。沈周、吳寬兩人在青年時代就相知相交，友誼至老不變。1477年沈周父親去世，吳寬作墓志；1479年吳寬服喪期滿回京，沈周為其作畫《送吳文定行圖并題卷》。據卷后沈周長詩題記，這件長達10余米的畫作歷時三年才完成。沈周以千日之功，畫出了畢生最為壯觀之作，一樹一石皆一絲不茍，卻又輕松灑脫。

唐寅和文徵明都出生于成化六年（1470），文徵明在父親文林的安排下，向吳寬學詩文，向沈周學畫。文林將唐寅作為弟子，介紹到蘇州士紳和文人圈。兩個年輕人很快成為摯友，經常以詩文相酬，也留下不少記錄日常生活的墨跡手札。唐寅晚年作品中流傳多幅《金閶送別圖》，本次展覽中就有一件，畫心繪有江南景色，遠山歸帆，柳溪水岸，江邊數人正在相揖作別。金閶位于蘇州古城西北部，山塘、虎丘、寒山寺都位于這一區域，想必畫家在晚年經常于此送別故人。文徵明晚年繪下一幅《蘭亭修禊圖》，描寫東晉永和九年三月三日，文人士大夫蘭亭修禊、曲水流觴的場景：在一段蜿蜒綿長的青綠山水之后，畫家安排了茂林修竹之間的流觴曲水，雅集者“列坐其次”。

仇英早年擔任過漆工，作為非士流出身，他能在畫壇大放異彩，完全得益于其突出精湛的繪畫功力。展覽中的《人物圖卷》，描繪了69個文人及其童子，分段呈現騎馬、詩會、煮茶、奏樂、宴飲、醉酒等場景，透過畫作能欣賞到精美的杯、盞、壺、瓶、盤、碗等瓷器，以及新鮮的葡萄、蓮蓬、桃、梨、石榴等水果，讓我們得以觀察到明代中晚期文人士大夫的生活、娛樂活動。

松江畫派，影響晚明及清代繪畫

明代晚期上海松江地區出現了以董其昌為首的松江畫派，他是晚明繪畫的集大成者。展覽中有董其昌的《致江南名士信札合冊》，包括39通信札，有對收藏大家吳用卿的邀請，有討論項元汴收藏有誤的評價，有組織武林大會的詳細細節，甚至有因朋友無子代為推薦中醫的介紹信。

另有《書畫合璧山水小景》，一共十開，多畫一江兩岸的江南風景，創作這件作品時董其昌五十九歲，被排擠出京，閑居在上海松江地區，走山訪水，研精繪畫。董其昌是萬歷十七年進士，官至禮部尚書，身居要職，同時也是當時的首要學者、書法家、畫論權威。他提出的“南北宗論”梳理出一條山水畫系的理論脈絡，歌頌文人畫傳統，貶低院畫派和職業畫家。他的巨大身影籠罩著晚明乃至整個后世的繪畫發展，是明代影響最為深遠的書畫家。

此次展品全部來自龍美術館創始人劉益謙王薇夫婦的收藏。劉益謙擁有30多年的收藏經驗，曾以過億天價拍下明成化斗彩雞缸杯、明永樂御制紅閻摩敵刺繡唐卡、明吳彬《十八應真圖卷》等，他在開幕式上表示，“收藏本身是可遇不可求，是用時間換空間”，經過市場幾十年的選擇，如今出現的精品越來越少，遇見一件質量上乘而令人心動的作品更少，有時候遇到拍場爭搶的情況，“這件東西如果放手，下一次要用十年過程再去等待”。

“辦這次明代書畫展，挺糾結的，前前后后自己推翻了幾次不同的構想，最后選擇明代83件（組）書畫來展示明代文人的筆墨，這也是我自己收藏的喜好表現。明代三百年，文人的思想，文人的繪畫與書法，就像一座豐碑，永遠是我們的驕傲。”劉益謙在總策劃里說。

編輯：夏春暉 386753207@qq.com

吳偉，《柳蔭炊釣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