鱘魚鎮（組詩）

原野

那些多出來的黃昏，

用來下雨，

那些多出來的時光，

用來等你。

天空昏暗，街道潮濕，

櫻桃、石榴、桂花、香樟，

在雨水中落下尚未枯萎的葉子。

我們就這樣談論地球上一個落日雄渾的地方。

這時，那些多出來的地方，

正好用來放你的影子。

冬

搖一搖，晨光就落一些到湖面上，

搖一搖，烏桕樹葉子就黃一些，

搖一搖，就是冬天了。

天井湖冬季就是這樣，

像一個背鄉離井旳外省人，

又像一個剛回家的孩子。

銅官山在遠處，

心事重重。

大澄山

在大澄山，你睡吧，

那些時光是你與云朵和石頭的對話，

我聽到你在一束玫瑰中傾訴。

那一根樸樹枝遺棄于草叢，

有你體溫，卻爬滿昆蟲。

露水透明，你的窗外是鄉村，

祖母樸素，服飾鮮艷，

每一天認真等著你長大。

一段青春從沒有歌詞的旋律慢慢爬上墻頭，

和凌霄花朵纏繞一起。

有幾片梔子花被我放進書頁里，

等來年我把梔子花和書一并送給你。

收件人

你再次來的時候，

只是依照一封發黃信封上的收件人去尋找。

這里已是一片草坪，

中間種著幾棵木棉花。

玩踏板的男孩說，

不認識你要找的人。

后來，

你在一次圖片展上看見了信封上的那個人，

以及信封地址上的房子。

有一小截圍墻上好像爬滿了長春藤。

鱘魚鎮

亞伯對該隱說，

如果執一柄劍，就不要去草原。

一定要記得七河巷九號給你的早餐，

盤子的顏色就是你的路引。

去一個有櫻桃樹的村莊，

在水中倒影里撈一朵櫻桃花，

給劍柄系上櫻桃皮制作的繩。

該隱去了鱘魚鎮，

那里是一個港口。

該隱把劍插進地里，

擋住了菜子湖入長江的水。

知道亞伯和該隱對話的，

只有稻田。在一排柳樹里，

鱘魚鎮的櫻桃花總被柳枝遮住。

七河巷九號在樅陽，

是一塊青石板，

被一個魚販子的籮筐壓住。

那里早餐用的都是藍邊碗。

郊區的夢

很多早晨霧氣都有血液的味道。林中，長春藤嫩黃，

被村莊遺落的瓦片在苔蘚里像個羞怯的男孩，

像一本記載農時的日歷。

隱藏于森林里的是我們不知道的世界。

那些從街道深處傳出來的腳步聲，

已經有一整夜反復輾轉，

如同反復出現在我們眼前的親人。

我們把碗放在木頭上，

那是我們的糧食和早餐，

我們把碗放在山坡上，

便是祖先們的酒器。

不要嘲弄我在草紙上寫上父親的名字，

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我夢中。

飛過的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背影。

為什么就這樣老了

順著風的方向，是你的背影，

一棵櫻花樹，

和吐蕊的紅花檵木。

這么美麗的你，為什么就這樣老了。

這么美麗的春夜，為什么就這樣老了。

如同離開我很久的一尊銅像，布滿我的目光。

久石讓也是在一個早上突然老的，

在太陽升起的時候，

在大提琴聲與野獸叫聲中老的，

遺棄在下午雨水里，

僅存那盞路燈，照著你曾經抒情的人行道。

而我，在鳥鳴中醒來，

依靠久石讓的曲子想你。

橡樹，安徽懷寧人，現居銅陵。有作品發表于《安徽文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