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保稅征收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

郭博瑞

摘? ?要：2018年起正式實施的環保稅政策是我國環境稅制建設的重要舉措。為探究環保稅改革的實施效果，以2015—2019年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采用雙重差分法（DID）考察排污費改稅帶來的經濟政策效應。研究發現，環保稅征收通過提高企業資本配置效率和提升企業綠色創新水平兩條路徑顯著提升了重污染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從微觀企業層面切入研究，豐富了環境規制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相關研究，為建立有效的市場化環境規制提供了政策啟示。

關鍵詞：環境規制；環保稅；全要素生產率

中圖分類號：F275?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23）11-0109-04

一、研究背景

在過去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中國經濟快速增長的推動力主要來自生產要素的數量投入，而非來源于生產效率的快速增長。過度依賴要素投入的經濟增長模式導致生產資料的過度耗費以及日益嚴峻的環境污染問題。黨的十九大提出“必須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這就要求我們在發展過程中必須兼顧生態文明建設，實現環境與經濟的協同可持續發展。

在環保稅政策正式實施前，排污費一直充當制約企業污染物排放的主要手段。那么排污費政策的實施是否帶來了環境與經濟的雙重正向效應呢？陳詩一等研究發現排污費征收標準提高的地區，污染排放水平顯著下降，但經濟產出也受到了顯著負向沖擊，尤其對于存在融資約束的企業來說更為明顯[1]。涂正革等卻認為排污費的征收并未達到顯著的減排效果，但隨著環境執法強度的提高，排污收費標準的調整發揮出顯著的減排效應與經濟效應[2]。排污費的地區環境執法強度的高低影響了政策的實施效果。在排污費政策執行過程中，部分地區出于自身稟賦條件以及經濟增長的考量，環境執法力度較弱，導致排污費制度的政策效果大打折扣[3]，甚至偏離了其政策制定初衷。

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1）借助2018 年1月1日正式實施的《環境保護稅法》這一外生沖擊，運用雙重差分法（DID）從企業微觀主體角度實證檢驗環保稅征收對重污染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檢驗結果表明，環保稅的征收有效地促進了企業綠色創新和資本配置效率的改善，并最終促進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水平的提高。（2）本文豐富了環保稅政策效應的研究結果，證明了環保稅政策與原有排污費政策相比有效促進了重污染企業的綠色高質量發展。（3）本文分別從資本配置效率和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兩條路徑分析環保稅征收促進重污染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水平提高的作用機理，深入研究政策的效應路徑。

二、制度背景與理論分析

在市場機制失靈的情況下，產品市場無法體現污染物排放的社會成本。此時環境規制成為矯正市場失靈的一種重要手段。新古典經濟學認為，環境保護政策會提高企業生產成本，損害企業的市場競爭力，降低企業生產率，從而對經濟增長產生負面效果[4，5]。波特假說則認為適當的環境規制雖然可能在短期內增加企業成本，但從長期來看卻可以促使企業采用更加清潔的生產技術并帶來生產效率的提升，最終抵消環境規制帶來的排污成本并提升企業在市場上的盈利能力[6]。

《環境保護稅法》的出臺會增加受規制企業的稅收負擔進而抑制其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如果企業的負擔不能夠通過市場進行轉嫁，那么環保費用的繳納將迫使企業調整生產資料的分配，促使部分生產資料由產品生產環節向環保費用繳納環節進行轉移[7]，同時排污費繳納還可能導致企業自主研發和技術升級的融資約束，進而抑制企業生產效率的提升[8]。

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a：環保稅政策的實施抑制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

對于追求利潤最大化的企業來說，環保費用帶來的生產成本上升最終會促使企業的最優生產規模出現變化，企業會調整生產規模以使得生產一單位產品的邊際成本等于邊際收益。企業生產規模的調整往往伴隨著內部資源的再分配。在政策實施后，相較于低污染項目而言，高污染項目其未來期望收益的現值會相對下降，因此受到環保稅沖擊的企業會改變自身資源配置策略，將資源更多的分配到高生產率以及低污染的項目中以實現自身利潤的最大化[9]。在內部資源配置調整的同時，企業還可以通過技術升級使自身的生產流程變得更加清潔與高效，以降低污染物排放產生的額外生產成本，同時提升整個企業的生產效率。

H1b：環保稅政策的實施提升了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

三、樣本選擇與研究設計

（一）樣本與數據

本文以重污染企業上市公司作為樣本，重污染企業根據《上市公司環保核查行業分類管理名錄》（2008），《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南》（2010）以及《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2012）確定。①為使政策發生前后樣本盡可能平衡，本文樣本區間為2015—2019年。同時對主要連續性變量進行1%、99%縮尾處理，以消除極端值帶來的影響。為了更好地研究環保稅政策效應，剔除2018—2019年間環保稅稅負動態變動的內蒙古與云南。重污染企業上市公司財務數據來自國泰安數據庫，綠色專利數據來自CNRDS數據庫，省份相關經濟指標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

（二）變量定義及說明

1.被解釋變量。本文上市公司全要素生產率采用LP法進行核算。同時借鑒魯曉東和連玉君[10]的方法使用中間投入替代企業投資作為代理變量。

2.解釋變量。本文將2018年“環保稅”政策看作外生沖擊。本文的解釋變量包括分組虛擬變量Treat，時間虛擬變量Post以及二者的交互項Treat×Post，本文對Post變量2018年及以后賦值為1，之前賦值為0。將位于稅負提標省份的企業Treat賦值為1，否則為0。②

3.控制變量：參考已有文獻[11，12]，本文選取公司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資產回報率（ROA）、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產權性質（SOE）、企業年齡（Age）、自由現金流（CFO）、有形資產占比（Fix）、股權集中度（Largestholder）、管理費用率（MFR）、政府補貼（Sub）、人均生產總值對數（lngdpper）、第二產業占比（secrate）、環保投入（hbtr）。

（三）模型構建

本文以環保稅正式實施作為準自然實驗，通過對比位于稅負提標省份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和稅負平移省份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在環保稅政策實施前后的差異，識別該政策產生的凈效應。

TFPi，t，p，j=β0+β1treat×posti，t，p，j+β2∑Control+μi+ωj+δt+φp+εi，t，p，j（1）

下標i，t，p，j分別代表企業、年份、省份、行業。被解釋變量TFP代表LP法計算的TFP值。Treat為實驗組和控制組的啞變量，Treat×Post為Treat與Post的交互項，當觀測值屬于實驗組樣本且處于2018年及以后年份取1，Control為控制變量。公式（1）中還控制了個體固定效應μi、時間固定效應δt、行業固定效應ωj、省份固定效應φp。

（四）描述性統計

表1列示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LP法核算的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均值為11.483，中位數為11.412，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別為8.608 和13.87 ，這與劉莉亞等[13]的測算結果相近。控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與已有文獻基本保持一致。

四、回歸結果報告

（一）基準回歸分析

表2報告了模型（1）的估計結果。第（1）列為僅加入政策實施交互項的回歸結果，第（2）列在第（1）列的基礎上加入了微觀控制變量，第（3）列在第（2）列的基礎上引入了宏觀控制變量。回歸結果顯示，交互項系數在1%水平顯著為正。回歸結果說明，環保稅征收顯著促進了重污染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環保稅政策實施后帶來的環境規制強度有效促進了企業全要素生產效率的提升。環保稅政策取代排污費政策后帶來了正向的經濟效應。新一輪的稅負提標及征管效率的提升達到了倒逼重污染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的閾值，正向作用開始顯現。

表2? 環保稅對生產率主回歸

（二）平行趨勢檢驗

使用DID正確評估政策效應的前提是實驗組與控制組在政策實施前滿足平行趨勢假定。進一步考慮到政策實施后政策效應在不同時間點之間的差異性，本文參考Jacobson et al.的方法利用事件研究法檢驗政策實施前的平行趨勢性以及政策實施后的動態效應[14]，并構建模型（2）用來驗證了平行趨勢假定。

TFPi，t，p，j=γ0+γ1■treat×yesti，t，p，j+γ2∑Controli，t，p，j+μi+ωj+δt+φp+εi，t，p，j（2）

Treat×yest為政策虛擬變量與年份虛擬變量的交互項，以環保稅政策實施前一年為基期考察，考察Treat×yest交互項系數是否顯著，若在政策實施前不顯著異于0則認為平行趨勢假定滿足，反之則不滿足。圖1為平行趨勢系數圖。檢驗結果顯示政策實施前滿足平行趨勢假定。

圖1? 平行趨勢系數圖

五、機制檢驗

排污費改稅政策顯著提高了重污染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下面進一步探索該政策對全要素生產率的傳導機制。全要素生產率是扣除資本和勞動要素投入后其他因素對生產率的綜合影響，大體可分為技術進步效應與資源配置效應。

參考趙振智等[15]方法構建下列方程檢驗環保稅開征對重污染企業資本配置效率的影響，Invest為企業資本支出水平，Invest=（經營租賃所支付的現金+購建固定資產無形資產和其他長期資產所支付的現金- 處置固定資產無形資產和其它長期資產而收回的現金凈額）/期末總資產。L.ROA為資產回報率的滯后項，用來測度企業投資機會。我們主要關注Treat×yest與L.ROA滯后項的交互項原數β2。若β2顯著則說明環保稅征收通過提升重污染企業的資本配置效率進而提升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同時本文選取企業綠色專利數量作為綠色技術創新的代理變量[16]，使用當期綠色專利申請總數加1取對數來衡量企業的綠色創新水平。表3匯報了相關回歸結果。回歸結果顯示，環保稅征收顯著促進了企業資本配置效率提升和綠色創新水平上升。

Investi，t，p，j=β0+β1treat×posti，t，p，j+β2treat×post×L.ROAi，t，p，j+β3L.ROAi，t，p，j+β4∑Controli，t，p，j+μi+ωj+δt+φp+εi，t，p，j（3）

六、結論與政策建議

為加強環境管制，減少企業污染物的排放，國家于2018年起正式征收“環保稅”并取代原有的排污費政策。該政策體現了中央政府控制污染物排放，減少環境污染的決心。本文采用2015—2019年微觀企業層面的面板數據，通過LP 法測算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探究環保稅征收對于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研究發現環保稅政策的實施顯著提升了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通過本文的研究結論得到幾點啟示。首先，在環保稅政策實施過程中要充分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通過市場機制向企業傳遞綠色信號引導企業優化自身要素配置和加強自主創新能力，從而充分發揮政策效應，實現重污染企業的高質量發展與綠色轉型。其次，在各地推進環保稅政策時， 應同步積極改善本地區的法治環境，加強環境執法，做到“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嚴格依照法律制度行事，才能讓政策效用得到充分發揮，受規制企業實現真正的綠色可持續的高質量發展。最后，在政策推行過程中，針對不同行業、結合具體行業現狀，可采用綠色補貼加環保稅征收雙管齊下的模式，引導生產要素流向生產效率較高且具備綠色轉型能力的企業。同時， 對不同類型企業要一視同仁， 塑造良好的競爭環境，促使環境規制通過市場機制實現最大化的政策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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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文?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