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的壩和坪

李正權

重慶地名中有很多壩和坪。壩和坪都是平地，重慶是山城，哪來這么多的壩和坪？其實壩和坪只是相對平坦，不能與平原城市相比。而重慶叫壩和坪的地名多，可以說從一個方面反映了重慶人對平地的向往。

重慶地貌以丘陵、山地為主，沒有大面積的平原，僅有沿河谷地帶分布著小面積的平壩。這些平壩起伏平緩，地面平均坡度較小，相對高差不足20米，又簡稱壩。作為山城，重慶叫山的地名雖然多，但叫壩的地名更多，只要是塊平地就可能叫壩了，例如德感壩、冬筍壩、苦竹壩、中壩、廣陽壩、塘土壩……

按其成因來分，壩可以分為河谷沖積堆積壩、溪谷沖積洪積壩和溶積（含沖積）壩三種類型。

河谷沖積壩分布在長江、嘉陵江等江河兩岸，一般都是侵蝕性河床的河漫灘地，主要由河床河廂的沙礫石組成，枯水期高出水面，洪水期被淹沒。像朝天門的沙嘴、江北的金沙灘就是。不少這樣的河漫灘地在修濱江路的過程中被改造成了護堤或臺階地，但沿江兩岸依然還有不少，珊瑚壩就是典型的河漫灘地。河谷堆積壩實際上就是階地，因形成年代不同，可以分成好幾級。一般來說，第一級和第二級才形成壩，像南岸銅元局（以前叫蘇家壩，也叫大田壩）大部即為第一級階地。階地組成明顯的二元結構，底層為河床礫石，上部則是泥沙堆積物，厚達數米。這樣的階地原來和珊瑚壩一樣也是河床，后來河流改道或河床抬升，從而形成階地。因為離江面近，一旦遇到漲水，這樣的階地就會被淹沒，水退后，就會有大量泥沙淤積，若干年后便形成堆積壩。隨著地勢逐漸增高，開始有人居住，從而形成街道，比如菜園壩、德感壩。

溪谷沖積洪積壩是由小溪小河沖積物、洪積物和坡積物混雜堆積而成的，一般沿溪谷呈長條狀分布，與河谷堆積壩比，面積往往更小。南岸羅家壩即是這樣形成的：一是海棠溪把大量的泥土帶到壩上，二是洪水期長江倒灌帶來大量泥沙，三是四周丘陵坡地下瀉物堆積，天長日久便形成一個壩子。溶積（含沖積）壩主要分布在山區，由溶蝕谷地、溶蝕洼地中堆積溶蝕殘積和流水沉積物而成，面積更小，例如合川的三匯壩就比羅家壩還小。

除河漫灘地外，大多數壩都地勢低洼、灌溉便利、土壤肥沃，不僅農業發達，同時也是城鎮、工礦企業集中的地區，像江津城、合川城等就建在壩上。而德感壩、魚洞、李家沱、九龍坡、蘇家壩、唐家沱、郭家沱這些長江邊上的壩，更是工礦企業集中的地區。

1954年冬筍壩有巴人的船棺墓、土坑墓出土，先后清理墓葬81座，出土文物近千件，反映了當時的巴文化已經達到一個相當高的水準。廣陽壩也曾多次發現巴人遺址，可見當年的巴人在這些壩上聚居。

除了以上這些壩，還有很多“壩”是來自重慶人的約定俗成。重慶人對壩似乎獨有情鐘，只要有一塊比較平順的地方，往往就稱之為“壩”。就像院門外一二十平方米的平地，也要叫它曬壩。較場口曾被稱為較場壩，重慶老城內還有諸如倉壩子、羊子壩、打槍壩、月臺壩之類，那大多只是一塊小平地或者一條小街小巷。還有大石壩，江北、南岸、沙坪壩和巴南都有，那不過就是一塊石頭，可能石頭比較大，比較平順，因而就叫大石壩。因為有了這樣一個石壩，結果那一片街區就叫大石壩了，也是重慶地名的怪異之處。

重慶人熱衷修廣場，廣場也就是平地，就是壩。有了壩，就有了能夠聚會的地方。每天早晚，廣場壩都人滿為患，打太極拳、跳壩壩舞，成為重慶獨特的風景。

坪與壩不同，是指周邊被河谷切割，邊坡呈陡崖或階梯狀，頂面起伏和緩的高地，地質學上叫做臺地。重慶的臺地較平壩為多，因此叫坪的地名甚至比叫壩的地方還要多，例如南坪、大坪、楊家坪、黃桷坪、陳家坪、馬王坪……

按成因來分，坪有沖積臺地、侵蝕臺地和喀斯特臺地三種類型。沖積臺地原也是河床階地，但是第三級以上的河床階地一般已高于河面30米至200米，不好再叫作壩了，例如九龍坡的安子坪就是這樣的坪。還有沙坪壩，也是高于河面好幾十米的壩，于是便把坪與壩兩個字都用上了。喀斯特臺地重慶少見，綦江上游打通至石壕一帶有幾個，臺面布滿溶蝕淺丘和溶蝕洼地。因地表缺水，不利于農業生產，也就沒有形成知名的地名。

大多數臺地都是侵蝕剝蝕臺地，地面平緩，風化殘積層較厚，土質疏松，肥力強，土壤熟化程度高，是重要的農耕地，因此就在地名中留下了不少。坪離江面較高，不受洪水威脅，地勢平緩，土壤肥沃，成為主要的居住區。一般來說，坪的面積較壩大，坪成為地名，一般都是街道或街區，也就是大地名。不少叫坪的街道或街區，往往都有十幾條甚至幾十條大大小小的街巷，因此有了諸如某坪正街、某坪后街之類地名。重慶老城內也有坪，解放碑一帶就是典型，但沒有叫坪的地名。叫坪的都在老城外，當年那坪上都是農田，后來才逐漸發展為城鎮。

重慶的山大多是地殼褶皺、斷裂而形成的背斜構造，多呈條狀、坪狀、臺梯狀和梁崗狀。其中坪狀低山也被重慶人叫作坪，例如鐵山坪。鐵山坪屬銅鑼峽背斜構造，與隔江相望的放牛坪本是一條山脈，被長江切斷后，形成了銅鑼峽。鐵山坪在峽口東北方向，直到渝北區旱土鎮，那坪上幾乎都沒有什么大的起伏，更不見有陡峭的山峰。放牛坪在峽口西南方向，直至南山公園附近，也相當平緩。類似的還有巴南區的寨山坪、樵坪、長坪以及北碚區的西山坪等等。

這種坪狀低山的坪周，山麓陡峭，多呈階梯狀，有的甚至成為桌狀方山，易守難攻，往往成為軍事要地，如合川釣魚城就修在坪上。現在很多坪上還有以前地主富紳們為了避亂防匪而設寨、建堡留下的遺跡。

坪狀低山往往也是春游踏青的好去處，比如鐵山坪和放牛坪都被辟為森林公園，吸引很多人在春夏時節去踏青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