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洋

那時,小路是村子通往外界的唯一路徑。下田、忙場、放牧、上學、趕集、娶媳婦、嫁姑娘——哪一樣,都沒法繞過小路。
不知何時起,小路已被村人淡忘。回家的人們,只習慣于走通往村里的大路。也難怪,大路平坦、順溜,走慣了,還有誰會在乎一條曲折崎嶇的小路呢。
一個初夏的清晨,我獨自漫步于小路之上。少了人跡的小路,草兒蔥蘢了許多。有任性的還擠上了路心,搖頭晃腦。花兒也多情了,挨挨擠擠地播散著,猶如給綠毯嵌上了粒粒寶石。
駐足細瞧,這里還是一個奇妙的昆蟲世界。各種知名不知名的蟲子千姿百態,熙來攘往。草尖上,蜻蜓最瀟灑;莖稈上,瓢蟲最花哨;花叢中,蜜蜂最辛勞;地面上,螞蟻最忙碌。為表示對我這位異客的友好,兩只小蝴蝶還親熱地繞著我飛了兩圈。腳邊,一只斑蝥,又名“放屁蟲”,正在匆匆趕路。我蹲下身子,折一草棒,輕摁其背,一股青煙頓時從尾部噴了出來。據說,這股青煙可以幫助它逃過天敵的侵害。只是,今天遇到我這個“天敵”,估計他是無能為力的了。看著它那股可愛勁兒,我又摁了一下,一縷青煙又從尾部噴了出來,不過,少了許多。此時,斑蝥呈狼狽狀,沒了先前的方向,步伐也失去了原來的節奏,撞撞跌跌,亂跑著。顯然已迷失了回家的路。我不禁笑了起來,扔了草棒。要不真的有恃強凌弱,乃至戕害生命之嫌疑了。
小時候,或許是好奇,或許是無聊,每到這時節,總會想方設法捕捉各樣的昆蟲。火柴盒、小木匣、玻璃瓶、爛瓦盆是我給它們建造巢穴的最佳場所。琳瑯滿目的巢穴,擺滿家里的各個角落。為此不知被父母訓斥過多少回。不過,我始終沒停下捕捉的腳步。蟲們給我帶來的樂趣,他人是無論如何也體會不到的。只是這般,我不知傷害了多少只蟲兒。后來想想,感覺真是有些不應該的。怎么說,蟲兒也是一條命呀!
現在正是割麥插禾時節。空氣中彌散著麥秸的氣味,還有田地耕翻后的泥土味兒。順著小路遠處眺望,兩旁地塊里,幾個黑點在不停地移動著。我知道,那是正在忙著打理秧田的鄉鄰們。這和兒時的農忙時節相比,場面不知伶仃了多少。農活是艱辛的,收入更是微薄的。現如今,農田里的忙碌已成一道稀有的風景了。我想,這些身影,一定是源自于對土地的情深,要不然,哪會有這樣一份執著與堅守呢!不覺中,幾粒黑點竟在眼前漸漸地高大起來了。
微風綿如輕絲,漫無邊際地吹著,吹得哪兒都是家鄉的味道,也不由得吹散了我心中那絲絲縷縷的焦躁。
風景小路獨好!
一輪朝陽,圓溜而紅潤,正從田野邊際不急不躁地上升著。輕紗似的薄霧開始知趣地隱去。新的希望,又在新的一天里孕生。
原來看似寂靜的鄉野,竟還有這般別樣的熱鬧與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