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貞

豆蔻年華之后,我愛唐宋,因為唐詩宋詞。
童年的我們在農村趕上文字饑荒,記憶中除了幾本小人書,課外基本沒讀物,所以童年也就讀幾本教科書,認幾百個字。
父親也有點兒以此為豪,于是在我初一那年暑假,破天荒地帶我去了一趟瑞安新華書店。記憶最深的是一本黃綠封面的厚厚的《唐詩三百首》,《序》中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對于詩詞,一直有一種崇拜景仰的感覺,于是在一個個日將落未落的黃昏,在等堂嬸家的露天電視劇之前翻出來吟詠幾首。依稀記得第一首是張九齡的《感遇二首》,其中有“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那個生僻的“葳蕤”使我對古典詩歌產生了一種很深的敬畏。
讀師范的時候,我在《文選》課本中對詞產生感覺,對著飛云江放歌:“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在晨風夕照中低吟:“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那時,男同學大多喜歡蘇軾大江東去的豪放,女同學大多喜歡柳永寒蟬凄切的纏綿,我說,大江東去和寒蟬凄切我都愛。
所有的文字中,最使我動情的就是詞,我愛這可吟可唱的詞,也愛屋及烏愛了詞人。想起李煜和趙佶,我總是嘆做帝王實在為難了他們,倒是柳永白衣卿相,奉旨填詞,詞人做得一心一意。
那年冬天帶領畢業班的孩子綜合性地學習《輕叩詩歌的大門》,教他們吟“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在學生的再三慫恿和鼓勵下,給他們唱今人為之譜的曲子,賺得陣陣喝彩的掌聲,有點兒不知今夕何夕,不知站在臺上的自己是誰了。
后與一位孩子在網絡遇上,小姑娘說,老師,那次科學課上我想起你唱“明月幾時有”的場景。為何?很是納悶,風馬牛不相及的科學課怎么會想到明月幾時有?小姑娘解釋說,那次我們上的是有關月亮。算我做語文老師的成功嗎?
每回看到大漠煙塵,我總想起唐朝的邊塞詩,“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多么大氣,多么昂揚,就是連李白那樣的一介書生,都長劍當歌,那該是一個多么意氣風發的時代!
每回傷春悲秋,我總會想到宋詞,在繁花三月,在煙雨江南,在秋風清秋月明,在夕陽晚照,在空氣中氤氳煽情的場景,唯詞,可以蘊藉心靈。